風雲輾轉,歲月無形。不知過了多少年以後,江湖上幾經風雲變幻,只留下風頭最勁的幾個頂級勢力,而其中天下會正是其中的佼佼者。
雄霸當年聽信泥菩薩的批語,得到了風雲二人果然猶如神助,短短十數年間就將天下會的風頭蓋過了少林武當,甚至連劍聖坐鎮的無雙城都要遜色一些。也正因如此,他對自己後半生的批語也是勢在必得。
雖然泥菩薩行蹤詭異,但江湖上卻有一句話:欲見泥菩薩,必先奪火猴。江湖上想靠預言稱霸天下的人比比皆是,火猴自然也成了炙手可熱的寶貝,而此刻這件寶貝正在快意門,龍袖的手裡。
龍袖一言不發的端坐在火堆旁,他已經感受到周圍無數窺伺的目光,但注意力卻始終放在身邊的銅鼎之上。他與鳳舞膝下無子,一直想請泥菩薩指點迷津,鼎中的火猴是他經歷無數拼殺才奪來的,他可不想這個時候功虧一簣。
就在這時,一個五大三粗的漢子拉着個女子走到龍袖身前。“龍袖,老子今日來此是要用我畢生家財十二萬五千兩來換你的火猴!”
龍袖連起身都奉欠,冷聲道:“火猴價值豈僅於此。”
火猴乃天下至寶,那胖子聽了龍袖的話也不惱,反而笑呵呵道:“不錯!所以我特地帶了我心愛的小妾,揚州首妓一併交換如何。”
那女子長得頗有姿色,可龍袖和妻子鳳舞一直琴瑟和鳴,又豈會答應:“青樓女子,人盡可夫,又豈值一文!”
壯漢再也忍不下去,大聲喝道:“那你看老子這雙雄霸江南的玄鐵拳又值多少錢?”
“那就要看看你的功力了!”龍袖掀開自己的袖口,露出裡面一把精緻的短劍,那劍身是金龍盤成的護手緊緊的纏繞在他的手臂上,而一尺長的劍鋒寒光閃閃從龍口吐出,正是快意門的龍袖劍。
四下趕來的江湖人已經在附近的密林裡窺伺,俗話說不怕賊偷就怕賊惦記,龍袖一出手就是自己的成名兵器,正是想以雷霆手段幹掉這個出頭菜鳥,懾服衆人。可沒想到,就在此時不遠處的河邊卻傳來了一陣毫不掩飾的笑聲。
“哈哈,看來江南的高手當年都被無名殺盡了,就這種貨色也能稱霸一方?”
是誰如此放肆,明暗兩方的人都一起看去,只見一個鬍子拉茶的人正躺在一張竹筏子上。那人邋里邋遢挺長的鬍子頭髮也亂蓬蓬的,渾身上下的衣服雖然是極爲名貴的布料,可是卻又髒又舊,十分詭異。倒是竹筏子上那個撐船的年輕人星眉劍目,英氣十足。
“是他?我進入天下會後一直多方探查他的來歷蹤跡,一直一無所獲,沒想到在這裡遇見。”在密林中潛伏多時的聶風,雖然相隔甚遠,卻一眼認出此人正是當年凌雲窟驚鴻一面的高手燕龍淵,而在他身邊撐船的人居然是--斷浪?
多年以前雄霸就因爲斷浪叛出天下會,對他下了格殺令。聶風卻沒想到他會這麼光明正大的出現在,人們爭奪火猴的旋渦裡,而且武功如此突飛猛進。還未等聶風反應過來,江南拳王和龍袖已經一起飛身而下,直奔竹筏。
“放屁!”龍袖怒喝一聲,袖中短劍如閃電般直刺斷浪的咽喉。可沒想到斷浪只是對他微微一瞥,手腕微微一動,撐船的竹竿子就精巧的點在龍袖的胳膊上,龍袖先是胳膊一麻趕緊急退。
斷浪一招得手也不緊逼,也笑道:“這就是快意門的功夫,快是夠快,可惜招式粗糙了些。”
龍袖的師父,快意老祖當年曾敗在無名手上,深以爲恥。所以剛纔他聽見有人推崇無名的武功,立刻動手,比江南拳王還快上三分。可一聽聲音,頓時知道自己弄錯了,剛纔出言譏諷的並非斷浪,而是那個悠閒躺在一旁的大鬍子。
而一旁的江南拳王早已嚇得立住腳步,他本是一方豪富,因爲機緣巧合才練得一身武藝,雖然自吹自擂什麼雄霸江南,但一見斷浪大巧似拙的功夫,就知道自己那粗莽的拳法上去也是送菜。
“喂,那個江南什麼的,”燕龍淵突然側過身子看向拳王,“你今天本該命喪於此,不過我現在正好缺錢花,不如你把那十二萬五千兩給我,保住你的小命如何?”
龍袖捂着痠麻的手臂,心中一驚。他原本以爲燕龍淵不過是烏合草莽,可看他目光炯炯有神攝人心魄,分明是比斷浪更加恐怖的絕世高手!如此一來,火猴今日恐怕是難保了。
“斷浪,你竟然還敢出現!”一股寒氣徹骨的拳勁,猛然襲來。斷浪趕忙將竹竿一挑擋住拳勢,只聽咔嚓一聲竹竿應聲而斷,而天霜拳的力道竟也被小小竹竿中蘊藏的暗勁化爲無形。
秦霜人從空中穩穩的落到岸上,剛纔的交手斷浪的暗勁雖然厲害,但是秦霜作爲雄霸的大弟子,入門時間最長,內功底子也最紮實,這點暗勁對他來說不算什麼。
“天霜拳嗎?三絕神功果然有些門道。”燕龍淵點頭稱讚,多年以後聖王曾用此法和步驚雲打的不分勝負,足見其精妙。
“泥菩薩,當年你欠我一個因果,今日就用火猴來償還吧。”就在這時,他突然朝岸上一個不起眼的砍柴老頭喊道,說話間五指一抓,一股強大的吸力不由分說的把裝有火猴的銅鼎攝到竹筏上。
泥菩薩!秦霜也顧不得斷浪,趕忙往老頭的臉上一抓,被撕掉的人皮面具下頓時露出一張長滿爛瘡的臉。
“唉,當日之因,今日之果。燕先生,我一條老命死不足惜,只是我這孫女卻是可憐。你之所求,就在這孩子身上,求你代我照拂一二。”泥菩薩輕嘆一聲,一掌將小孫女拍飛到竹筏上。他原本武功不錯,掌力綿柔而輕盈,小姑娘不但絲毫無傷,反而沒來得及哭鬧就昏沉沉的睡過去了。
“好!”燕龍淵伸手往河水中輕輕一撫,只輕飄飄的一下,那竹筏卻藉着反向的力道如離弦之箭般消失在人們的視線裡。
一旁的衆人都是丈二金剛摸不着頭腦,就連機敏過人的聶風秦霜也皺緊眉頭。泥菩薩洞悉世事,一言一行必有深意。他說自己死不足惜,那肯定是自知大限將至。只是那燕龍淵剛纔還說要拿拳王的家產,可是轉眼間又毫不猶豫的離開,這兩個人葫蘆裡究竟賣的是什麼藥?
聶風生怕秦霜要對斷浪不利,“師兄,我們還是儘快帶着泥菩薩向師傅覆命爲要。”
“好吧。”秦霜看看泥菩薩,又看看一旁虎視眈眈的衆人,只好點點頭。
竹筏子沿河而下,很快便駛出河岔重新來到一處寬闊的水域。斷浪坐在船尾,正像燕龍淵剛纔那樣用掌力催動着竹筏在水中前行。
泥菩薩被帶回天下會難道命不久矣?他和燕龍淵之間到底有何糾葛?燕龍淵想要的是什麼?斷浪看着燕龍淵懷中酣睡的小姑娘,無數問題已經在腦中百轉千回了。但他依舊沉默不語,努力的用掌力控制着竹筏在水中的流向。六年的亡命生涯,讓他變得更加老成聰明。
燕龍淵看着斷浪額頭細密的汗珠,就知道他的功力不濟。出言指點“白虹掌力曲直如意,重在逍遙無爲,切記強使拙力。”
“是,師父。”斷浪聞言,掌力變得越發輕柔。
他們師徒二人是在凌雲窟遇見的。斷浪雖然亡命天涯,但每年依舊會尋找時機回到凌雲窟參拜祭奠斷帥。而燕龍淵則是在那裡幫助薩琳娜完成化魔蛻變,在準備離開時遇見了他,而且憑藉一身出神入化的功夫,令斷浪心悅誠服的叩頭拜師。
就在這時,小姑娘慢慢睜開惺忪的睡眼,左右看看沒找到泥菩薩,黑亮亮的大眼睛頓時就起了霧氣,“嗚嗚,爺爺,,,”
燕龍淵溫柔的撫摸着她的小腦袋,湊到她耳邊:“乖,不要哭了。來,和叔叔說,,,,,,,”
只是三言兩語,那小姑娘竟然真的停止哭泣,湊到燕龍淵耳邊不知說了些什麼。得知了秘密,燕龍淵在小姑娘的眼前輕輕一撫。她的眼神頓時變得迷離茫然,緊接着又昏睡過去。看的斷浪心頭一驚,想不到自己師父除了武功深不可測,這迷攝人心的旁門左道也如此精通!
沿着河水一直漂流,直到傍晚竹筏終於靠在了岸邊。這是一個偏遠但卻繁華的小鎮,和當年的苦鎮一樣人人安居樂業,百姓富足。
而此刻,碼頭渡口上站着的不是打魚的漁夫,也不是搬貨的力工,卻是一個胖大魁梧的大和尚。“這位就是斷浪兄弟新拜的師父嗎?在下釋武尊,奉劍聖之命在此等候多時了。”
釋武尊與劍聖淵源深厚,在無雙城覆滅之後他一直四處聯絡人手準備挑戰天下會,而斷浪就是那個時候和他遇見的。大和尚對斷浪的心機手段十分敬佩,所以一看見斷浪的飛鴿傳書,知道他新拜了個師傅頓時見獵心起,連原本對付步驚雲的計劃都放棄了,早早的守在河岸等候。
釋武尊笑呵呵的如大肚彌勒,熱情的扶燕龍淵下船,可暗地裡卻施展內力攥住他的手臂。“嘿,燕先生這邊請。”
釋武尊練的武功是大名鼎鼎的佛門絕學--如來神掌,其功力自然不錯。他本想用八成功力試探一下,可沒想到的是,自己的內力竟源源不斷的流進燕龍淵的體內,彷彿是進了無底洞一般,幾乎瞬間就被吸取一空!內力乃是練武之人的根基,釋武尊八成功力耗盡,虛弱的差點跪在燕龍淵面前。
還好這是斷浪眼疾手快,從一旁扶住釋武尊。“師父,劍聖就在前面的酒樓裡。我們還是快走吧,大事要緊。”他特意把最後四個字重重的說了一遍,顯然是不想雙方再起衝突。
燕龍淵看看懷中的小姑娘,“你去把她找個好人家妥善安置,去見劍聖我一個人就夠了。”
“這,,,”
眼看斷浪還有所猶豫,燕龍淵冷哼一聲,“我若要計較,這和尚哪還有命在?你去吧。”
劍聖招兵買馬準備覆滅天下會,而燕龍淵也打算見識一下傳說中定格時空的劍二十三,雙方這才一拍即合。斷浪猶豫的顯然不是釋武尊的生死,但燕龍淵威嚴甚重他不敢違逆,只好立刻帶着泥菩薩的孫女離開,希望能儘快趕回。
春華樓前,獨孤鳴看着燕龍淵拎着攤成死狗的釋武尊,“你到底是誰,竟敢如此無禮!莫非是,,,”
燕龍淵隨手把釋武尊扔在地上,面色凝重的看着春華樓。虛空之中彷彿有一把舉世無雙的名劍,正傲然屹立在樓上。森寒凌厲的劍氣,即使是燕龍淵也要讚歎一聲:“劍聖,名不虛傳。他此刻時日無多,但心中的執念戾氣卻難以平復。那種橫掃一切的嗔怒和決絕幾乎要達到爆發的頂點,看來那滅天絕地的劍二十三很快就要問世了。”
剛纔這句話他只是在心中想想,自然不會泄露天機。不過,眼下劍聖喜怒無常,而且爲人剛愎自用,燕龍淵又不是肯委屈自己的人。所以還未等獨孤鳴在開口試探,他已經轉身化爲一道旋風消失的無影無形,只留下一柄赤紅的寶劍孤零零的插在街心。
“火麟劍?”那寶劍通體赤紅,散發着逼人的殺氣,劍身上還鑲嵌着一塊紅寶石一樣的鱗片。獨孤鳴立刻認出,正是當年南麟劍首段帥的寶劍。正在這時一個幽幽的聲音傳到他耳邊,“我還有要事在身,火麟劍就留給斷浪助你們行事,無雙城和天下會決戰之日,老夫自會到場。”
獨孤鳴被這道聲音嚇得不輕,立刻看向四周有沒有天下會的探子,卻發現街上的人羣依舊來來往往,似乎只有他一個人聽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