偶然發現的密道,再次讓我們這隻龍州團左,名聲鵲起各種矚目,不過更多流行的是關於我們在戰場上的運氣和機緣,主要是關於我們的在戰地上,各種好壞參半的運氣和機緣。
卻也讓中軍所屬的有些屁股尿流的味道。理由無他,這條沒有被發現的密道,也代表着真正的罪魁禍首,因此逃出生天,龍歸大海的無數種可能性,以及讓天南討逆軍大部分努力最後功虧一簣的危險。
這是一個營建日久,頗爲廣大的地下通道網,最遠的外端,甚至通到了內城和外城之間的某條大型暗溝之中。因此,已經放出馴丨養的獒犬,沿着氣味和行跡,追索而去。
自然也少不了暗自憤怨我們的人,若是能把這樁事關厲害的發現,隱瞞下去裝傻做糊自然你好我好大家都好的,樂的拿某些燒的不成樣子的屍骸,當作主要目標做個業績,而不是像現在這樣在上官的強力和壓迫下,疲於奔命事無鉅細的大索全城。
好在暗道只是通到內城邊緣,畢竟就算是太平時期,挖掘和建設這麼一條暗道,也不是輕而易舉的事情,距離城破也過一天多的時間,再加上大量居民被徵調如宮城清理廢墟,無形間減少了工作壓力,或許還有機會搜出來的,這也是大多數聊以自我安慰的理由之一。
因爲重心的轉移,清理廢墟的軍隊大部分都被撤離出去,只剩下我們這些團練、義勇之流的雜流部隊留在原地,繼續監管那些勞役人羣。
無形中,我們這隻名聲形著的部隊,成了名義和實質上的領頭人,因爲前沿都指揮派來的那位鄧司參,就坐鎮在我們的臨時營地裡,來自中軍的所有配給、用度和勞役指標,都須得我們這裡經手,在分配給七八隻其他的隊伍。
這便是權利的妙用,哪怕是暫時的,也沒有人願意放棄這種好處,很快我們的營帳裡,就多了一堆收集起來的等待甄別和估價的物件,主要是因爲全城大索之下,外圍的商隊暫且也沒法進的城來。
但是我們還是利用自身的便利,收集了一些好東西,又與那些友軍交換了些資源,然後關起門來自娛自樂一番。
於是就有了這回的聚餐。
我再次嗅了一口,空氣中的香味,鍋子裡咕咕作響的烹食,卻是已經滾開爛熟了。簡易的帳篷裡的十幾個大小軍官,也傳來不停吞口水的聲音。
這時,石板和紅泥堆成烤爐裡,卻先將傳來油水畢波的聲音,隨軍火頭急忙用溼布揭開蓋板,用叉子叉出架在鐵架子上的鮮吞食子。
一個熱氣蒸騰的橢圓形焦黃硬殼,頓時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連韓良臣這樣平時不大動容的人物,或是辛稼軒這般自持身份的,也不自覺砸吧了幾下嘴,更別說風捲旗這些咧開嘴巴,口水都要流到胸口上的吃貨,這也讓他們的表情變的鮮活許多。
鮮吞食子就是用剛宰殺的夏羯羊,取後背最豐厚一塊,剁碎成餡,填入清理於淨的尺半新鮮大河鯉腹中,然後用大量鹽包裹成堆,放入石質烘爐裡烤制金黃。所有用料都是取材當地的,羊是山上放養的,河鯉是現撈的,鹽是附近曬場提供的,
我用小刀敲打着剝開鹽殼,頓時一步難以形容的氣味,瀰漫在空氣中,自然鮮香滿溢,魚滑肉嫩,讓人嚐了一點就根本停不住嘴。帳篷裡的吃貨們,也不由自主的發出一陣抑揚頓挫的低低讚歎
“真是難得的珍饈美味……”
我一名感覺着融化在嘴裡的鮮美感觸,一邊含糊的招呼道。
“還愣等着什麼,自己動手豐衣足食啊……”
於是左右衆人如蒙大赦,頓時一擁而上揮舞着刀匕筷著,各自使出十八般武藝和渾身解數,在這盾面改成的餐盤至上,拼鬥爭搶的汁水淋漓,轉眼就叫這尾八斤重的魚身和至少兩斤重的肥美羊肉,瓜分殆盡。
一條大魚身上的食材和做法,自然不止這些,
又有將魚肚填入當地炊熟梗米,油炸切段,就是魚酥,很不錯的果腹主食;魚腸用鹽搓過後,就和花椒。茱萸,胡椒一起煮成三辛湯,可以開胃解膩去風寒。
白花花的魚膏魚子則用豆皮捲起來,用切片的上好鯨脂,培出來的油水煎熟,就是飯間餐點;而培過的鯨脂片,撒上糖粉或是鹽末,同樣是香脆可口的零食。
最後還有幫助暖胃的甜點,是一種當地做法的蜂奶露,就是用牛乳上濾出來的那層稀黃油,和野蜂蜜一起熬煮,可以去處野蜜中的殘毒和澀味,滿是奶香甘甜的味道。
而鍋裡繼續燉着的,是別部交換來的麻辣香腸和風於肉,連同當地挖的夏筍、萵筍、蒜薹,一起煮成一個風臘鍋子,算是消夏的時令飲食。
還有當地風味的家常菜,糟米魚塊,酸豆角肉片,卻是是當地徵發來的城民中,挑出來的幾名廚子手藝,其中甚至有一位來自數百年老字號的白案大師傅,我打算帶回去,放到我家的藍路坊。
因此這一餐吃的饒是酣暢淋漓,愜意爽快之極,。
最主要的原因,今天是論功行賞的日子,因爲中軍頒發的賞格下來,並且沒有折耗的足額拿到手,因此作爲一個吃貨主將,我特意下令把收集的食材拿出一部分來,好好開伙大吃一頓好的以示慶祝。
這次倉曹送過來第一批犒賞,有錢帛和物資、軍械,以及十幾張空白誥身
所有錢帛大概有一萬多緡,分到每個人手上,也有七八緡,不過其中大半是用絹和綢布,這樣的貴貨來充數的,人手一匹的折價賣掉,也算髮了一筆小財。
而物資和軍械就更好辦了,因爲一下子傷亡了好些官軍,因此這些東西變得相當充裕起來,稍微使一點小錢,就可以⊥我們挑好得撿,還從回收的戰利品中,多拿了一些備換的。
至於誥身,那是全部主帥簽押好,在功曹用過印的,只要填上出身文字和名籍,就是相應的官身了。
而且這是資格最硬,軍前功賞的正途出身,理論上晉身的優先度,甚至還要排在通常的堪磨年資、科班入舉,保薦和門蔭之前。
這是作爲五軍正帥,陣前恩賞的最大權限範圍內。還因爲我們只是團練的緣故,若是那些各有所屬的正軍之流,只怕還有一番程序上牽扯和糾紛,沒有這麼容易頒下賞格來。
於是乎一下子,我的麾下多了十幾位新鮮出爐的校尉、指揮,都頭、都尉、別將的軍籍和前程了,至於我本人的級別,已經是左千牛衛司階中候,剛好跨入高級軍官中流,再向上提的話就得進入將領的層次,就算身爲主帥的劉延慶,也不能獨斷專行的。
因此,只能先表功再“軍前預提堪用”,權充內城善後副使,也就是以相應級別待遇暫行其事,協助實際不直接管事的正使,處理內城及宮苑的廢墟清理,人丁支派等善後雜務,其他要等回到廣府驗對報備,才能變成算數的正規職事。
另一部分實質上的獎勵,則是以“得堪大用”爲由,直接以公文形式給了這隻“龍州團左”擴編了兩個營又一團的戰地編制,所缺員額也着令兵曹,酌情優先補足。
只要是打了勝戰領了功勞回去,這些編制就算歸鄉之後,也不會輕易撤銷的。只是人員上就無法可想,眼下正牌官軍裡都還在缺人,更別說我這隻編外的雜流。
但不管怎麼說,我自掏腰包武裝起這麼一隻部隊,隨軍出征經歷磨練的大部分預期目的,就已經基本達到,並且遠遠超出這個標準了……
只是世事難料,亦有不隨心如意者。
就是關於襲擊者的追查和後續,不得不暫時停止了,因爲官軍剛剛遭受如此重創,諸軍上下許多營團的番號都名存實亡了,真要追查起來卻是變得愈加費力。
中軍的寶貴人手也被優先放在了,處置這場意外之變的殘局善後之上,從軍心士氣的穩定上說,短期內也不適合再窮追下去了。
無論是前沿都指揮,還是中軍的大帥,都要考慮到避免在現今人心騷然的情況下,被人拿利用和煽動起來,演變成人人自危而驚變譁營的可能性……
這是魏晨暗中派人對我表示的某種歉意和無奈。從某種程度上說這似乎又是和我的某種程度上,作繭自縛有關。
當然,相比我們忙中偷閒的輕鬆,城中別部的官軍就沒有這麼好過了。
隨着天氣的炎熱和衆多傷員醫藥不及的情況惡化,城中將士的耐心和精神,也隨着連日無果而逐漸消退,再次變得焦慮浮躁起來。
要知道,外面已經有個別蠢貨,提出建議屠城,用無差別的滅絕來逼出藏匿分子,這種餿主意。
爲此,我去中軍述命的時候,正好撞上他們吵吵嚷嚷的一片,不小心給出了一個,比屠城這種餿主意略好一點的建議:
讓內城剩下的居民,相互連座舉告好了,再輔以高昂的賞格,結果真被那些病急亂投醫的軍將們思慮再三,居然給於採納施行了,於是作爲提議者的我,莫名其妙又多一筆善於算計和陰毒之類的負面名聲。
或者說,這些軍將們都是些人精,或許有人想到其中類似的關要,卻是誰都不肯出來擔待這個名聲,也就等到我愣頭青挑出來背黑鍋。
但不管怎麼說,實行舉告連座之後,幾天時間下來臨時設置的營地中,就多了一千多名可疑分子。
其中還真逼出不少諸如江洋大盜,藏匿的亡命之徒,乃至躲藏起來的叛軍殘餘,不過真正關鍵的東西,卻連邊兒都沒有沾上一點。
因此中軍法曹和憲軍營的人,幾乎是不停的抓捕更多的人,日夜不停的用慘不忍睹的手段和方式,來拷問催逼着剩下的人。
也讓這裡在各種慘叫和哀呼聲終日不絕於耳中,變成了連日常巡邏士兵,也要避之不及,繞道而走的禁地,
要說始作俑者的我,心中身爲現代人殘留的一點節操和道德底線,無動於衷是不可能的,但是也沒有更好的辦法,可以解決這個問題,只能暫時眼不見爲淨了。
至少我已經避免了更多人的災難不是。
“該死……”
辛苦勞作的人羣之中,也有人憤憤的丟下工具,看着自己再次磨破開裂的手心。
周圍幾個相熟的人趕忙靠上前來,用身體遮掩住他的動作,這纔不至於被那個新上位的工頭見了,狐假虎威的一頓懲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