經歷了海浪,波濤,搖曳起伏的甲板之後總材官孔吉吉,也踏上了夷州雞籠山的陸地。
這裡已經成爲淮東方面專屬航線上,最大的物資和人員中轉地,
繁忙喧鬧的港市,像是個不斷向外攤開的煎餅一般,亂糟糟的向左近延伸着。
因爲各種跑過來討生活的本島土戶、藩民,所胡亂搭建的窩棚和草窠子,都已經蔓延到了附近的丘陵與大小石堆上去。
因爲這裡四季溫熱多雨,所以對於建築的要求,也極爲低下,能夠有各竹木高架起來的吊腳樓,就算是不錯的人家居所了。
他親自前往這裡,卻是爲了在當地籌建的火藥工場和配件作坊,作爲產能轉移的一部分。以及接受一批海路到貨的新式火器。
順便進行就地的測試和勘驗。
平整好的試驗場內,一羣豬羊被放了去出去,然後用新到手的火器,按照批次和工號,逐廂的抽樣幾件出來,撞上配比好的子藥,
一時之間,槍炮轟鳴着,轟打的遠處奔逃的畜羣,各種血肉飛濺,滿地哀鳴。
然後,又有爆彈被投擲出去,丟在倖存的幾隻野豬身邊,轟的一聲氣浪之中,炸的這幾隻皮粗肉厚的畜生,很是沉重的翻了幾滾,然後血淋淋的倒在地上,哀鳴不起了。
身上好些個皮翻肉綻的創口,在汨汨的不停流着血,顯然是被改良過的預製破片,給打穿了松油皮脂土垢包裹的外皮,不過距離致死的效果,還有些差距。
用野豬來類似和參照模擬穿甲的對象,看起來也就讓目標,喪失行動能力而已。
而在港市的另一端,
“教你硬挺……”
“教你逞能……”
“乖乖的人不做,就只能做狗兒了……”
一個滿臉奸笑的胖子,提着一個項圈,像是狗兒一樣的用力拉扯着一個衣衫襤褸女子,手腳並用的在街上巡遊着,還罵罵咧咧的時不時,用鞭子狠抽了幾下。
就像是某種欺男霸女的典型大反派一般,讓人不由生出一股子光火來。只是附近的人們似乎都認識這位,因此有所忌憚的紛紛讓了開來。
那些被官軍擄獲而販賣掉的北方人口(主要是青壯年和年輕婦女),也大多被送到這裡,稍作訓練和調教之後,纔有所增值的發往南邊的各大島洲。
雖然隨着北伐的失利,前沿軍中捕亡的生意,也再也沒有辦法做下去了,
但是因爲各種原因滯留在這裡,沒能發賣或是處理出去的,也陸陸續續的積壓了數千號人,
偶然有個逃奴跑出來,也不是什麼稀罕事情,街市上的藩民百姓,也只是無動於衷的繼續做自己的事情,只有靠近自己的時候,才稍稍側身讓過。
猝不及防的迎面撞在了,等待出航,而在附近街市裡閒逛的孔吉吉身上,頓然將他撲倒在地,滾纏成一團。跟隨的護兵急忙上前,將那人拉開來,扭手壓腿的控制住。
對方有些驚駭的激烈掙扎起來。卻因爲體力不支,始終沒能掙脫開護兵的拉扯和控制,披散的頭髮也被聊了起來,露出一張滿是泥垢,卻是不失俊俏的臉蛋來。
“是你……”
孔吉吉這才認了出來,不由心臟激烈的跳動起來,有些難以置信的幾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曾經在鄆城驚鴻一面,英姿颯颯身手矯健的扈二爺,現在只是個披頭散髮的可憐女子。
老天保佑,他一度以爲自己的性別取向,已經出了偏差,而居然對一個相貌姣好的男人砰然心動過,還在俘獲中幾次三番尋訪過對方的。
卻未想到,“山窮水盡疑無路,柳暗花明又一村”,居然在這個偏遠的夷州之地,給重新遇上了。
只是她,現在身上只有一塊疑似割破簾子的裹身,大片的肌膚直接從縫隙裡暴露出來,還帶着一種奇怪的石竹花與杏仁的氣息。
讓孔吉吉不由有些面紅熱,又目不暇接的不知道該看哪裡。
這時候,某個胖子才帶着幾個跟班,抖動着身上的肥肉,追上來高喊着
“多謝那位軍爺……”
“給俺逮住了了這個逃貨……”
“俺自當有所酬謝的……”
聽到這裡,被扭住雙臂的“扈二爺”,不由的顫抖着拼死掙扎起來,露出某種絕望而決然的表情了。
只見她嘶吼這不知什麼什麼意味的聲音,居然把頭向着邊上的牆面撞去,卻被眼疾手快的重新拉回來。
這讓有些失神的孔吉吉,不由自主的心中抽痛起來,對這個追來的胖子生出一股子光火來。
他不由迎上前去,對着那個滿面笑容的胖子,當臉一拳打翻在地。隨即那些空手的護兵,也急忙跟了上來,有樣學樣的將其他人一一制服,放倒
雖然那個胖子一邊捱打,還想努力辯說着什麼,卻被滿腔怒氣的孔吉吉,被拳腳交加暴打的只能趴在地上哼哼着。
片刻之後,孔吉吉站在了海邊,有些百味交集,又滿心憐惜的看着,這個衣不蔽體的女人。似乎有千言萬語的話到嘴邊,卻只剩下乾巴巴的幾個字
“放心,有我在呢……”
就像是得到某種保證和安心的解釋一般的,這個臉色蒼白的女人,終究還在孔吉吉攙扶的臂彎裡,身心俱疲的昏死過去。
失去了本體的支撐,她身上遮體之物也不免滑落下來的,卻是露出光緻緻的肌膚上,好些新舊不已的鞭笞和淤血、燙傷、抓痕啃咬之類的痕跡,看起來她這些天也沒少遭罪和吃過苦頭的。
這讓孔吉吉不由更加堅定了某種決心和想法。
“帶她船……”
孔吉吉對着手下正聲道
“這……恐怕不合規矩把”
隨行護衛的虞侯,不禁有些遲疑的道。
“此人與我有恩,既然撞見了,自然不能坐視不管的……”
孔吉吉正色道
“由此產生的一應干係,我自會到鎮守府去陳辯述明的……”
“諾……”
這名虞侯只好應聲道,然後催促着張帆拔錨。
因此,在不久之後,
“是誰,……”
隨後姍姍來遲的人手,才追了過來,卻只能看到遠去的帆影。
“殺千刀的……”
鼻青臉腫擦着藥油的鄭艇,不由跳腳咒罵着
“老子好不容易纔找出這麼一個……”
“又能打又有姿色的……”
“這還沒受用幾天呢……”
“就被這狗才來搶了去……”
“這是氣煞俺了……”
當然了他並不像名面上的那麼生氣,因爲他多少已經猜到了來人的身份。因此,這麼做也只是在這些手下面前,象徵性的稍稍挽回一些面子和尊嚴而已。
作爲閱人無數的前人販子,既然綁着手腳的頭湯和更激烈一些密戲調教,他都受用過了之後,纔有些得意忘形的讓對方奮起一搏,逃脫了出去。
只是,待到他冷靜下來想清楚來人的身份之後,又怎麼會真的在意這點得失麼。只是這頓打埃的有點不值而已。
明明可以好好說,然後賣上這個人情的,哪怕是做了連襟的割愛之義,他也不會有所吝惜的。
所謂的福無雙至,禍不單行。
緊隨着閩中生變的消息,就是來自淮東的南下快船寄遞。
“什麼,登萊出事了……”
我的第一反應是位於萊州灣的三山島金礦,和附近掖縣的芙蓉溝金礦。
“這是怎的由來……”
我打開了用密文寫好的信箋,又讓抱頭蹲拿來了參照的樣本。由她重新逐字逐句對着這眷寫出來後,發現卻是姚仲平的請罪書。
不過開頭的內容h卻讓我稍稍送了一口去,關於正在開發的三山島和芙蓉溝兩處金礦雖然沒有出事,但是萊州北面的東牟縣卻出了狀況,
一羣疑似海賊的武裝力量,襲擊了當地新設的聚居點,而殺傷數十人,
雖然姚平仲聞訊第一時間帶兵馳往擊之,但是還是被其跑了大半,而連帶擄走民人數百口,因爲沒有船隻,而只能在止步岸上而追之不及。
是以以失職不察自承其過,另求亡羊補牢而加強備海的水陸力量.
因此,除了當即對抱頭蹲口述回信,讓駐留在泗州一代參與救災和收攏流民的四個水營,調防三個到萊州灣去,加強渤海內沿的防備。
另一方面,抱着某種姑且一試的心態。
在第二天,我就上份《敦請水師駐泊防海扎子》,利用我爲數不多的專屬奏進之權,再次給送到老城的大內去。
主要內容是請求朝廷派出水師,入駐淮東沿海,以加強海防力量,打擊北朝的走私云云。
然後,進入程序內的議題,自有一番扯皮和運作之後,我得到的最後反饋是:“朝廷暫且力有未逮,而悉令本鎮就地便宜行事。”
在明面上對我解釋的理由是,在北伐之中,進入黃河的兩大混成水軍的損失,還沒恢復過來,而從東海道就近新增援的水師力量,則需要確保長江以北沿線的安危和防要。
因此,現下委實沒有多少餘力派遣給我。
而在私底下渠道,我所得到的隱約暗示,則據說其實是水師方面,對於我扣押吞併他們船隻和人員的舉動,還是不免心懷芥蒂的,自然沒有足夠的理由全力無私的給予支持了。
當然,作爲名面上的支持和背後運作的反響交代,位於上城的兵部還是以協助的名義,給我調遣了一批內江水師的人手過去聽校。
不過,
這些內江水軍的主要職責是查私防盜,平時就已紀律鬆跨而作風拖沓著稱,屬於國朝水師體系中的遺忘角落,號稱是本來就已經是良莠不齊的地方水師之中,各種邊緣人物和渣滓的薈萃之地,
因此對我需要的海防建設來說,也就是有總比沒有好的權作聊於自慰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