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先忙提醒道:“這惡霸叫什麼名字?”
“盛禿毛!”那大爺還是不改初衷。
有個稍年輕的人在一旁插話道:“他原名叫盛光定,俺們都叫他外號盛禿毛。”
“光腚?”高世曼愣了一下。
“嗯,盛光定!”
景先想笑:“一定的定吧。”
高世曼不好意思地朝景先笑了笑道:“大爺,您接着說。”
大爺接着飛唾沫:“他呀,可不是啥好東西!他在俺們那兒開着好幾家賭檔,把家裡有地人家的娃子們都哄去賭,先是讓人家贏一點,後來就把地都給騙去啦!”
高世曼沒做聲,這是那些人慣用的伎倆。想了想她問道:“爲什麼盛光定以前不哄騙你們呢?”
“以前那土都貧着哩,後來種了紅薯,收成好啦,他可不就想着佔俺們的地!”大爺越說越惱火。
景先突然問道:“這盛光定開着賭檔,何以要騙你們的地,莫非他還要種地?”
“他種個球的地!”大爺聲音變大,“他弄的俺們的地,全都低價賣給富戶梅老虎了!”
“梅老虎又是什麼人?”景先窮追不捨。
“他能是誰,俺們那的地主唄,他家的地可多了!”大爺有問必答。
景先頓了頓道:“你們縣長官是誰?”
大爺看看他,又看了看同伴兒,高世曼道:“你們縣太爺。”
“哦……俺們縣太爺呀,是羊大人。”大爺恍然大悟。
“那這楊大人風評如何?”景先說完又改口道,“就是他的官聲如何,你們都喜歡他不?
“俺們羊大人可好咧,前些年收成不好的時候,他還幫俺們給上面說好話減租子哩!俺看着他是好人”,有一說一,大爺並不諱言。
“羊大人跟這個梅老虎和盛光定有沒有什麼關係?”景先接着問。
“好像沒有啥關係”,大爺搖頭。
有人插話道:“聽說羊大人有個小妾姓梅,不知道跟這梅老虎是啥關係。”
有意思,這個縣令大人風評不錯,有個妾姓梅,梅老虎也姓梅,梅老虎跟盛光定有交易,這其中有沒有什麼關係呢?高世曼凝眉思量。
景先又旁敲側擊的問了幾個問題,高世曼在一旁聽着,深感無奈,她引入高產的玉米和紅薯,沒想到卻惹得貪婪之人愈加眼紅土地,所以才下套子讓那些老實人入彀。農民老實巴交的,對子女們也是疏於管教,很容易讓有心人鑽了空子。
高世曼頭疼,低着頭一直沒出聲,景先頻頻看她,一時之間也摸不準襄陽縣令到底有沒有參與其中,看來只能等樑大人派去人回來再說了。
等飯菜過來,高世曼對他們道:“你們先用飯吧!”
這些人入京後就沒好好吃過一頓飯,如今聞到香味早耐不住了,就這麼站的站,蹲的蹲,開始吃將起來。
高世曼不忍目睹,只說了句“你們慢些吃”便單手撐額,自坐在那裡頭疼。這些人安置在監牢裡肯定不是辦法,除了他們,京中也有些乞丐流離失所,她想參照前世收容所的法子建個收容中心,暫時爲這些人提供棲身之所,能提供幫助的儘量提供,願意做事的給他們提供勞動機會。
俗話說救急不救窮,就是這個理兒。
可是萬事開頭難,再說了,很多事說的容易,做起來難,她高世曼再出這個風頭也不合適,她得想個萬全的法子,既讓別人出這個風頭,又能讓流離失所的人困有所依。
景先看着她苦惱不已,也沒有說話,等他們都吃的差不多了,高世曼道:“樑大人牽掛着大家的處境,特叫我來問話,如今話也問的差不多了,樑大人派去襄陽當地查實的人還沒有回來,你們先在衙門裡呆一段時間,樑大人會爲你們做主的,你們先放心在這裡呆着吧。”
大家紛紛應和,高世曼辭了他們,帶着景先回府。回去後對安心道:“你給樑大人送一百兩銀子過去,就說我說的,這錢給那些農人安排些好的吃食,他們畢竟不是犯人。”
這百兩銀子雖不能供他們天天這般好吃好喝,但是暫時吃飽吃好還是沒有問題的。這本是她給樑大人找的麻煩,這錢她也認了。公帑中可沒有規定要給這些撿來的“乞丐”撥定例。
安心去辦這事兒,高世曼坐在書桌前卻發起呆來。遇上這事兒,怎麼也沒了靈感,稿子是寫不下去了,索性坐這兒發傻。
也不知道樑大人派去的人靠不靠譜,別去了被人好吃好喝一番哄,再拿馬尿一灌,他回來交個差了事兒。
景先看她坐那兒愁眉不展,不知怎麼的,這心裡也很是不帶勁兒,他也無心看書,盯着桌子看看,又盯着她看看。
荔枝來通知用飯,高世曼沒理。景先起身在她面前站了一會兒,她也沒有發現,景先無奈,拿指關節叩了叩桌面,她擡頭呆呆地看着他。
他被她這呆樣兒萌了一下,咳了一聲道:“吃飯了。”
她想也不想道:“你去吃吧,我不餓。”本來她晚上就吃的不多,現在沒有胃口,乾脆就不吃了。
說完繼續發呆,景先站了一會兒,就走了出去。
她隱隱覺得這個襄陽縣肯定有問題,但是一時卻沒有什麼眉目。至於這些流離失所的農民,她還得想個法子好好安置。
想起前世的紅十字會,她眼前一亮,錢莊下月一日正式開業,她完全可以依託錢莊成立一個基金。這個基金可以自行籌集善款,再用之於民,有了這個想法,她非常激動,這絕非一個妄想,而是一個大有可爲的事業。她不能再出這個風頭,可是京中想出風頭的人多了去了呀,那麼多高官夫人,那麼多千金小姐,她從中找一個德高望重的出來牽頭,然後再振臂一呼,啊哈!高世曼突然覺得自己豁然開朗,茅塞頓開!
她拿出張紙,開始着墨寫這個基金的計劃書。
名字她還沒有想好,先空在那裡,她打算讓京中德高望重的女性牽頭做這個基金會的理事長,然後號召各大商團、富戶、權貴捐款捐物,讓這些老闆們的太太夫人們做理事,最後再找些願意做慈善事業的女子具體做事,從中選一個常務理事負責基金會的日常事務。
這些道道不用她費腦筋,只管拿前世的套路照本宣科就行,高世曼提筆寫了沒幾個字,景先就帶人端着晚飯進來了。
她埋頭做自己的事沒理,景先停在她面前道:“一起吃一點。”
“你吃吧,我不餓”,高世曼頭也沒擡。
“我都端來了,一起吃”,景先看着她。
“我真不吃”,她有些不耐煩了。
“你又在寫什麼,不吃飯腦子也想不出什麼好法子”,他定定地看着她。
高世曼擡頭,想發飆,可是擡頭對上他一臉的關心,又實在說不出什麼狠話了,只得輕嘆了口氣道:“好吧,我吃一點就好。”
景先一喜,示意將飯就擺在這書桌上。高世曼看到有一碗蛋羹,忙伸手指了指道:“我就吃點這個就行了,荔枝,幫我盛一小碗。”
荔枝給她盛了一小碗放在面前,她試了試溫度,有點燙,便用勺子在碗裡胡攪一通,等它快些涼了入口。
景先無奈地道:“怎麼一點兒也不淑女。”
“我本就不是什麼淑女”,她滿不在乎。
他拿小碟夾了些青菜放在她面前道:“你不是淑女那是什麼,來,先吃點別的。”
“我是女漢子”,她夾了根菜放在口中細嚼。
“什麼女漢子?”景先有點懂了,但還是問出了口。
高世曼笑嘻嘻地道:“你是真漢子,我是女漢子,書祥是假漢子。”
書祥在一旁不滿地道:“小的也是真漢子。”
她擡眼看了他一下道:“你家主子早前說你不是男人。”說完自在那裡嘿嘿的笑,荔枝也在一旁咧着嘴偷笑。
書祥幽怨地看了看自家主子,再沒吭聲。
高世曼嚼了兩根菜對景先道:“喂,你御下有方啊,他吱都不敢吱一聲。”
景先扭頭也不知道怎麼看了書祥一眼,只看書祥翻了個白眼,突然道:“吱。”
高世曼吃了幾根菜胃口有些開了,伸手又去桌上夾了一筷子魚香肉絲放入口中,冷不丁聽書祥站那“吱”了一聲,她一愣,隨後明白過來,“噗”的一聲,口裡的菜全部給噴了出來。
她兀自在那笑得開心,結果一口菜全噴到景先臉上了。景先閉着眼睛默哀,書祥和荔枝都愣住了,這高世曼也太不講究了吧,慘無人道啊!
高世曼回神,見景先被自己噴了一臉的菜,忙將口裡剩下的菜硬生生嚥了下去,然後忙對荔枝道:“快去端水拿帕子來。”
荔枝忙扭身去了,高世曼有些尷尬,對着景先傻笑道:“景先君,你先別動啊,呆會姐給你弄乾淨你再睜眼哈;你可別生氣啊,你要生氣姐就不給你擦了哈。”
景先一動不動地聽她在一旁聒噪,高世曼見他沒有迴應,扭頭對書祥道:“吱哥,你主子他這是什麼意思啊,到底生氣還是不生氣啊?”
書祥聽她叫自己什麼“吱哥”,詭異地笑了笑,然後又點了點頭。
“他生氣啦?”高世曼試探地道。
書祥翻了個白眼兒,嘟着嘴一下一下地點着頭,也不出個聲。
“啊,那我不給他擦了,反正都生氣了……”高世曼在一旁嘟囔。
景先突然拿手指着書祥,眼睛仍閉着。
書祥立馬道:“不是,主子他並沒生氣,這點兒小事有什麼可生氣的呢。”
高世曼瞪着他,再次確認道:“你確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