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五十五章

那婦女一進涼棚便指着白糖說:“是她,就是她!他們手裡抱那個孩子是搶來的,上船前我親眼瞧見的,他們從一對農戶夫婦手裡搶了孩子便跑了上了船,這夥人就是拐賣孩童的黑人牙子,指定是要把這小男娃帶到榆陽府賣了!”

白糖等人聽了這話兒,都是啼笑皆非。

白禮一臉莫名奇妙地站起來,“這位大姐,你瞧錯了吧,我們是去往州府給孩子看孩子的農戶人家,不是什麼黑人牙子,這孩子是我親生的孩子。”

“胡說!”那婦女激動起來,信誓旦旦朝船工說:“這幾人可不是好東西,我親眼瞧見他們搶了孩子,我敢以性命擔保,他們就是黑人牙子子,你們今個若放了他們幾個,往後官府追究起來,就是你們的失職!”

那三個船工是船長僱來的保鏢,雖沒有官兵的權限,卻隨身帶刀具,平時在船上負責客船的治安,時而也抓抓小賊,處理處理船上的糾紛。

其中一人明顯是他們的頭兒,聽了婦人這話,就皺眉看向白禮,“你說這孩子是你的兒子,可有證據?”

白禮被噎得一滯,氣紅了臉。糰子是他的兒子,這還需要什麼狗屁證據,他氣的怒指那婦女,“你這婦人胡說什麼,我與你無冤無仇,你何故要在船工面前冤枉我們?”

“我冤枉你們?”那婦女理直氣壯道:“你們說這孩兒是你家人,他總該有牙牌,你有理,把他的牙牌拿出來讓大傢伙看看不就清楚了!”

牙牌,也叫麟牌或麟符,相當於這個時代的身份證,每個人在出生後都要去衙門辦一張牙牌,牙牌上記載了出生年月日和籍貫住址,每十年一更換,若有功名在身或戶籍變動,牙牌上都寫的清清楚楚。

先前白糖去錢莊存取錢,都帶了牙牌去,纔給她辦手續。牙牌的作用自是不必說,北朝只要年滿十六歲的,但凡出門在外,無論是行車乘船還是通關入城,都須得隨身攜帶牙牌。

糰子他年紀尚幼,出門不須攜帶牙牌,白糖便沒把這事兒放在心上。誰成想今個來了個挑事兒的,這下拿不出糰子的牙牌,反倒吃了啞巴虧。

那船工也點頭說:“這位大姐說的對,你們幾個口口聲聲說不是黑人牙子,我們拿什麼相信你們?若想自證清白,最好把孩子的牙牌拿出來我們瞧瞧,若拿不出來,那麼對不住了,等船一到州府停靠時,我們就會通知官府的人來,到那時,你們自去和官府理論去。”

這話兒落下,白糖心裡就是咯噔一下,擰起眉頭。

到了州府,距離自家青雨村可遠了去了,她們拿什麼和官府證明自己?這麼一來,只能等官府的人親自上青雨村去查實,若辦差的大人辦事效率慢些,她們說不準要被抓進牢裡等候個十天半個月的,如此一來,不但錯過了蘇鳳祁的考試,少不得要在大牢裡受幾天罪。

白糖眯起眼,打量着眼前的婦人,心裡就疑竇叢生。

方纔婦人提議讓她們拿出糰子牙牌的時候,一臉的理直氣壯,彷彿早就知道她們手裡沒有牙牌,可這婦人瞧着面生,聽口音,也不像是青雨村周邊的人,應該不認識才是,既然不認識,又爲何如此篤定,像是早就知道了她家的情況。奇怪,實在太奇怪了。

當下她也顧不得細想,趕忙先站出來解釋說:“牙牌在我們放在家裡了,這次出來便沒隨身帶他的牙牌,是我們考慮不周了,可幾位大哥瞧,孩子在我娘懷裡玩的很開心,若是人販子,他早該嚎哭了。”

“這可說不好,這麼大點兒小孩懂什麼?”那婦人撇嘴說:“保不齊你們給他餵了東西,先把孩子哄住了。”

那打頭的船工,見白糖講話彬彬有禮,涼棚裡的其他人,瞧着也都面善,不像是壞人,不過,謹慎起見他還是不敢掉以輕心,搖頭說:“既然有人舉報你們,你們還拿不出證據,就只能靠岸後找官府的人來了,對不住,這是我們職責所在。

”“這……”白義眼底就閃過一絲急色,也好言好語解釋着:“小師傅,我們幾個真不是壞人,更不是拐騙孩童的。”

可不管白禮和白義如何辯解,那三人都是鐵面無私地搖頭:“你們要真是黑人牙子,我們幾個放了你們走,回頭官府追究起來,我們連同船長都得吃不了兜着走。”

白糖見這情況,就知道這回這麻煩是逃不掉了,她朝白義和白禮輕輕搖了搖頭,又看向那三個船工,笑笑說:“幾位大哥,我理解你們的難處,既然這樣,等船靠港口停泊後,我們見官就是。”

那三人這才態度好了一些,叮嚀了他們幾句別亂跑,更別想着跳江逃跑,之後才轉身離開,分散在涼棚不遠處的三個方位,呈包圍陣勢,不遠不近地監視着他們。

白柳氏急得團團轉,“這可怎麼好,糖姐兒,你怎麼叫他們走了,難不成還真去見官?咱們手裡頭沒帶牙牌證明,萬一真給扣上了黑人牙子的罪名可怎麼好?”

白禮噌地站起身,想要出去找他們理論,“我再去和他們說說,哪有如此辦事的,有人誣告咱們,偏還不聽人解釋?”

“爹你別去。”白糖抿脣說:“他們根本不相信咱們,爭執下去也不是辦法,眼下咱們可還在船上,明兒一早纔到州府,這期間最好別和他們起衝突。”

白錢氏立時接了她的話兒點頭說是:“方纔不遠處還站着六七個船工,手裡拿着刀具和繩子,想必是打算若咱們不老實,就把咱們捆了帶到船艙裡封閉看守。”

白禮聽了這話兒,心頭才閃過一絲後怕,“也是,這大船上少說有一二十個船工,真要鬧僵了,指定把咱們關起來。”

白義皺眉說:“可這麼也不是辦法,明兒一早官府的人來了,咱們如何說的清?都坐過來一塊想想主意。”

白柳氏心急如焚,這次只是去州府給蘇鳳祁打氣也陪着白糖來州府看看,偏在這節骨眼上生了意外,以至於她都有些病急亂投醫,低聲說道:“我看那婦人穿的樸素,說不準是想訛咱們幾個錢兒,咱們取些錢兒給那婦人,叫她翻供?再不成,給那些船工,叫他們睜一隻眼閉一隻眼的放過咱們。”

白糖立時搖搖頭:“咱們清清白白,爲何要賄賂?那女人若把這事兒原原本本告訴官府的人,咱們就更解釋不清了。”

白義點頭,“糖姐兒說的對,這事兒,咱們須得想個正道法子。”

一行人登時都是無話,默默圍坐成一圈想着辦法。

白糖一時也想不到別的主意,便把隨身包裹打開,裡頭裝了備用的紙和筆,她攤開紙筆,開始給里正和白二柱他們分別寫信。

等官府的人來後,當着他們的面兒把這信交給船上的人,明個這船就返程,到鎮上白泉他們手裡大約是後個傍晚,他們收了信便去找糰子的牙牌,最好能讓里正親自出面來一趟州府,如此一來,便能在最快的時間裡解決誤會。

這是最笨的法子,卻也是最穩的法子,眼下一時半會兒想不到別的主意,她只能先做好最壞的打算。

白義等人見白糖開始寫信,便也不打擾她,只在一旁低聲的商議。時間一點一滴的過去,一直到傍晚時分,兩家人仍是沒想到應對之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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