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惜,眼下甭管她再說什麼,大堂裡的食客就先不買賬裡。
“哈哈……這位夫人,你就少說幾句吧,丟人都丟到榆陽府來了,你連什麼是正宗的排骨湯都搞錯,憑什麼說人家杜老闆店裡的排骨湯不好?”
“就是,還當她是從京城來的呢,挑三揀四成這樣,沒想到只是小鎮上來的……切,裝什麼貴人!”
“雨花鎮那地方我去過,又破又陋,街上好吃的館子都沒幾家,難怪她這麼沒見識……”
方馬氏被噎得臉色青青白白,羞憤的想死,而一旁位置上的方青和陳荷花,也都羞惱地低下頭。
陳荷花臉上火辣辣的一陣疼,周遭嘲笑的目光幾乎讓她坐不穩,直想找個地縫鑽進去。
方青氣哼哼地喊方馬氏,“你少說幾句吧!還不過來吃飯!飯菜都涼了!”
方馬氏正想如何下臺,聽了丈夫這話兒,灰溜溜回了座位。
杜老闆轉向白糖,莞爾一笑,“你這小姑娘倒是見多識廣。”
白糖嘻嘻一笑,“杜老闆,你家菜餚很美味,我雖是外地人,可今後若來榆陽府,必然還來你家用飯。”
“歡迎之至。”杜老闆笑着吩咐身側的大管事,“吩咐下去,再給這位姑娘上一盤排骨湯。”
緊接着,又朝向衆多食客抱抱拳,“今日我候某十分榮幸,鄙店的菜餚得到了大多數人的認可,鄙人在此多謝大家的支持,今個所有食客的飯錢一律打半折,本店歡迎大家以後經常來光顧。”
登時,大堂上響起了一陣叫好,喝彩聲兒。
杜老闆三言兩語解決了一場鬧劇,再次朝着白糖點頭笑笑,便和隨行的管事轉身離開了。
白糖回到座位上,白禮兄弟和白柳氏看着她的目光別提有多讚許。“你這丫頭……”
白禮笑着搖頭,“機靈鬼!”本還想說她幾句,丫頭家出門在外,還是莫要貿然出頭的好。
可又一想,白糖這回站出來,表現得落落大方,既沒有和那方家婦人爭吵扯皮,也沒有藉着此事尖酸刻薄的挑事端,她四兩撥千斤,笑談間很快就和杜老闆配合在一起,將那方家婦人說的啞口無言。這樣的膽識和魄力,不該受到長輩的壓制。
想到這,他壓下本打算勸她的話兒,笑說:“伶牙俐齒的,也不知跟了誰。”
白糖就吐吐舌:“我只是拋磚引玉,還是杜老闆會做生意,三兩句話兒就讓大家信服,不但大大方方給了大傢伙優惠,還幫自家店贏回了名聲。”
她話音剛落,隔壁傳來“啪”一聲兒,鄰桌的方馬氏突然把筷子放下,站起身說:“沒胃口了,不吃了,我先上樓休息了。”
方青也站起身,“吃飽了!”見公婆丟下筷子起身離開,陳荷花哪兒還坐的住,趕忙也放了碗筷起身離去。
一家三口前腳走,白柳氏就噗嗤笑出聲兒:“醜人多作怪!”
一家人相視一笑,被方馬氏欺辱後的沉悶心情一掃而光。
而另一邊,方家三口回到客房之後,方青立刻就繃不住朝方馬氏就大發了一通火氣。
“婦人之見!愚蠢不堪!你瞧不慣他們,嘲諷幾句便是,何必在菜色上頭糾纏不休,連東家都被你給鬧了出來,那姓杜的東家一看就是個狠角色,你還同他叫板?”
方馬氏極是委屈,辯解道:“那杜老闆起先也說得好好的,不但給咱們換一道菜,還賠了不是,原本這事情就這麼過了,誰知道姓白那賤丫頭跳出來挑撥是非,這才害的我出了醜!你不也瞧見前因後果了,做什麼只埋怨我!”
“埋怨你,是叫你以後出遠門知道點天高地厚!”方青氣的口沫橫飛,指責方馬氏,“你以爲此地是咱們的小鎮?這裡可是榆陽府,我一個鎮上的小門小戶,在榆陽府可什麼都不是!那杜老闆是本地人,強龍還不壓地頭蛇,你卻不知天高地厚和他叫板,也不掂量掂量自己有幾斤幾兩!”
方馬氏平日裡當着家,可真到了方青震怒的時候,她也是知道怕的。當下被訓斥的沉了臉,不敢再反駁。
“爹,你就別怪娘了,要我說,怪也要怪丫頭,是她耍了手段,故意激怒了娘和杜老闆的矛盾,這纔有了後頭的事兒。”陳荷花替方馬氏說着好話兒。
方青氣的以拳捶桌,“這個白糖,居然敢和咱家做對,非得找個時機好好教訓教訓她。”
饒是方青這樣說,陳荷花還是有些悶悶不樂,“今個已經丟光了臉,”
另一邊,白糖兩家人用過晚飯後,天色已不早。
榆陽府的夜市十分繁華,巧雲一直嚷嚷說要去轉轉,可白柳氏不許,說是前一天所有人都沒休息好,讓他們幾個今個晚上老老實實在客棧裡休息,次日再去。
就這麼,兩家人吃過飯便各回各房裡,早早歇了。
白糖回到房間後,和巧雲兩個耳語了幾句,巧雲眼睛頓時放亮,“好主意,叫他們使壞,今個晚上他們也別想休息好。”
白糖笑笑,說:“我已經打聽清楚了,咱們的目的是叫他們休息不好,可咱們卻不能跟着一起熬夜,你,我,蘇鳳祁,咱們三人輪流值夜。”
蘇鳳祁早知道她的打算,聞言便說:“糰子這會兒睡得香,我和巧雲先休息,待子時換你,三更過後換巧雲。”
三人說定後,便各自去歇着。
夜幕拉開,白日裡喧囂的客棧,漸漸安寧下來。
白糖坐在圓桌旁,看着牆邊立櫃上的沙漏,默默算着時間,酉時剛過,她噌地起身,從倉庫裡拿出一柄小錘子,開始有一搭沒一搭地在地板上敲擊。
這個時間,大家剛進入了夢鄉,方家三口也不例外,發生了傍晚的不愉快,一家三口心情自是難以平復,各自都在牀上輾轉了良久,才勉強睡下。
陳荷花剛入夢,卻突然被一陣嘈雜的“咚咚”聲兒吵醒,她猛的打了個激靈,從牀上坐了起來。仔細聆聽,發現這噪音很奇怪,一下又一下居然十分規律,像是錘子之類的工具打在地板上似的,輕重緩急都一致,響個沒完沒了。
陳荷花尋思着,興許是樓上的人睡得晚,此刻正在砸核桃。便腹誹了幾句,倒頭把被子蒙在頭上繼續睡。
而另一側的臥房裡,方青和方馬氏,也被這陣聲音吵的夠嗆,方青在牀上翻了個身,睜開眼,暴躁地問:“怎麼回事兒?”
方馬氏帶着瞌睡腔說:“不知道,是樓上在砸什麼東西吧,也不瞧瞧幾時了,指定是那些鄉下來的泥腿子,不懂規矩!”
忠禮堂地處學政街,能住宿在忠禮堂的,有一多半都是各地趕過來給自家孩子來看這次考試結果的,這些人裡,士農工商,販夫走卒,不一而足。
方青皺着眉頭冷哼一聲兒,繼續閉上眼睛睡。方馬氏也委實乏了,昨個趕路趕了一天,今個下午又沒午休,緊跟着到了晚上還鬧出了一樁糟心事兒,以至於一躺上牀就失眠了,好容易淺淺入了眠,竟被這一陣惱人的噪音給吵醒。
製造噪音的人,委實該死!兩口子帶着腹誹的心情,努力地閉上眼睛入睡,可那聲音非但沒消停,反而不停不休的,方青氣的翻身下牀,從小圓几上拿起一杯涼茶咕咚咕咚喝着,饒是如此,都壓不住胸中的怒火。
外間的陳荷花也好不到哪去,敲擊聲就在她頭頂,時間久了,她被吵的耳朵嗡嗡嗡直叫喚,別說入睡了,就是睜眼躺在那兒,腦海裡都是一陣陣耳鳴聲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