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精打采地從秦王府退出來,小柔一眼就看見門外立着個高大的影子。
“蕭騰雲——”小柔剛喊出去就覺得有點不對勁,蕭騰雲身邊明顯還站着一個嬌小的身影,而那個身影似乎在猛烈地搖晃着蕭騰雲。
“你說啊!今天那個女人到底是誰?參加燈謎會你連我都不帶,竟然要帶個賤人去!”
“你說誰是賤人?你看看你現在這個樣子,我哪敢帶你出席這種正當場合?”
“好啊,剛娶了我就說我煩了,蕭騰雲,沒想到你是這種人!我、我告訴母后去!”
待黑影走遠了,小柔也不敢走過去跟蕭騰雲說話。反倒是蕭騰雲下意識地擡起了頭,發現呆站在門口的小柔又尷尬的低下了頭。
“蕭大哥……”看着蕭騰雲佇立在風中的身影,小柔不禁心疼起來。也許是因爲自己的爸爸媽媽也擁有着不幸福的婚姻,所以現在的蕭騰雲看起來讓小柔覺得倍感孤獨。
“你剛纔都聽見了?”良久,蕭騰雲平穩了自己的心情,輕聲對小柔說。
“什麼?我什麼也沒聽見啊?”
“你——”
“蕭大哥,我餓了,剛纔陪皇帝他們站了一晚上,一口菜都沒吃到!”
蕭騰雲看着眼前這個裝白癡的小女生,開始對自己的感情迷惑起來。難道自己……
“蕭大哥?”
“哦哦,小柔要去哪裡吃飯?”
小柔想了想,拉起蕭騰雲的手說:“我帶你去喝葡萄酒。”
傍晚,小柔獨自坐在房間裡一邊給自己的臉上藥,一邊回想剛纔在酒館裡當蕭騰雲聽見自己要去陪太子讀書時那詫異的表情。也不知道他是哪根筋搭錯了,一頓好好的飯就被他那張黑臉給毀了。
上好藥,小柔就準備就寢了。但是一想到明天就要給太子當什麼破書童,她的頭就開始大了。怎麼說也是第一次見面,那死皇帝怎麼能突然下了命令讓自己當太子的書童呢?如果進了宮,恐怕日子就不是那麼好過了。而且,雖然自己僅僅是太子身邊的一個下人,但是會不會宮裡面還會出現一個類似陳阿嬌一樣的狠角色容不得太子身邊有半個女同學,就痛下殺手把小柔給結果了呢?小柔在牀上翻來覆地想着,隨即在房間裡“襖”一嗓子昏睡過去。
第二日,宮廷的馬車已經早早地停在“天命館”門口了。小柔哽咽着吃完飯,紅着眼睛就要離去。這場面看得小梅和安靈則心裡這個不爽啊。
“姑娘,你這是去當書童,又不是去陪葬,至於哭成這樣嗎?”
“是啊姐姐,每天只不過早晨去宮裡陪太子殿下讀兩個時辰的書嗎?”
“你們兩個小沒良心的,進了宮做錯事可要掉腦袋的!”
“姐姐,其實不瞞你說,小梅認爲姐姐別把別人腦袋拿下來玩就行了……”
小柔聽後徹底無語了,甩甩袖子風塵僕僕地上了馬車。而屋裡兩隻對視了一下,繼續攻擊碗裡的窩窩頭。
在馬車上晃悠了一會兒,小柔就隨太監走進了皇宮。
哇塞!小柔也不顧着走路了,一路上一邊左看看,右看看,一邊感嘆着古代皇宮裡的建築造詣也如此之高。領路的太監帶小柔饒過一個假山,就指着前方不遠處的亭子對小柔說:“季姑娘,太子殿下與華先生就在賞月亭內。”
小柔“恩”了一聲就緩緩往亭子那走,可沒走幾步,季小柔就呆了。亭子裡有三隻立在那:一隻太子,一隻有一把白花花的鬍子,想必就是太監口中太子殿下的老師華先生。而這第三隻卻是小柔怎麼也想不到的一個——
“許、許子城?”小柔不禁瞪大了眼睛喊了出來,而三人尋聲而望看見一個戴着面紗,身穿紅色古煙紋碧霞羅,白色散花如意雲煙裙,鬢髮如霧,斜叉白玉蘭翡翠簪子,臉色嬌豔眉似春水的女子。
“季小柔你好大的膽子!”太子定了定睛,立即反應出來這個女子就是昨天晚上“欺壓”他的野丫頭,心中的怒火現在還沒有熄滅,今日找來了從小到大一直尊爲師長的華千華先生,看看她還能得意到什麼時候。
而此時坐在亭內的許子城手扶古琴,呆楞在那裡看着不遠處的陌生女子,自己心裡還納悶她怎麼知道自己的名字,而剛纔聽見太子殿下喊那女子“季小柔”,自己也不認識哪個姓季的啊,只有一個是那天的算命神仙,可是他是男的啊!莫非——
正當許子城思考之際,一陣冷風飄過,季小柔已經雙手叉腰,作水壺狀站到了自己面前。還不等他說話,季小柔已經開口了。
“呆子,你怎麼在這?科舉還沒開始呢啊?”
許子城滿頭大汗,更加確定了眼前這隻就是當時的“季神仙”,而被兩人晾在一旁的太子殿下簡直就要被眼前這個刁蠻女子氣瘋了。仗着皇上點名讓她爲自己陪讀也不能到這種份兒上啊!太子一怒之下狠狠地拍了桌子,怒斥道:“季小柔!你眼裡到底有沒有我這個太子!”
嚇——
季小柔楞了。完蛋了,剛纔一個小衝動把尊貴的太子殿下給晾在一邊了。小柔一臉黑線,“撲通”一下跪在了地上,兩眼淚汪汪地對太子說:“太子殿下你一定要息怒啊!民女只是突然遇見了熟人,太激動了,太子殿下你一定要穩住啊!低調!低調啊!”
“你!”太子這回真的差點被季小柔氣得口吐白沫了,這個女人怎麼能變臉變的這麼快?不去唱戲都委屈她了。
“太子殿下息怒,”剛纔在一旁一直“看戲”的華先生終於微笑着開口了。“莫非這位姑娘就是皇上派來陪太子讀書的季姑娘?”
太子冷哼一聲,不置可否。
華先生隨即又做和事老,微笑着對小柔說:“季姑娘,你剛纔所說的熟人是否是許樂師?”
“許樂師?”小柔眨巴眨巴眼睛,又看了一眼旁邊坐在古琴旁邊心虛的許子城,立即明白自己當時被耍了。不過介於太子殿下還在怒火中,小柔也不敢多說什麼,只丟給許子城一個“一會有你好看”的眼神,就輕輕地點點頭。
華先生見了安心地點點頭,又轉身對太子說:“太子殿下,我們應該可以開始今天的課程了,不如讓季姑娘先起身吧。”
太子轉了轉眼珠子,美麗的臉龐開始扭曲起來,似乎在掙扎着什麼,但最後還是嘆了口氣,狠狠地對季小柔說:“季小柔,你起來吧。再鬧事,別怪我仗斃了你!”
小柔倒吸了一口起,乖乖地站起來,坐到亭子的一角,等待老師開始講課。而此時的許子城也鬆了口氣,緩緩地伴奏起來。小柔冷笑,原來許子城竟然是宮廷的樂師,那天去算命想必也是無聊,想要耍耍她吧!而這太子上課還別有一番“風味”,講課還帶配背景音樂的。
華先生見大家都進入了狀態,便輕聲對太子說:“殿下,不知今日你想要學什麼呢?”
太子冷冷地看了一眼季小柔,脫口而出:“我要學詞。”
“詞?”華先生一聽立即迷糊了,“詞爲何物?”
小柔忍。
太子驚訝地看着華先生說:“就是跟詩有些區別,但也沒太大區別的一種韻律。”
華先生木然。想他活了七十幾年,也未曾聽說過這詞是什麼。如今太子殿下要讓自己解釋“詞”,他必然也不知道如何解釋,這不是砸了他的飯碗嗎?
小柔再忍。
太子見華先生頭一次在自己面前擦冷汗,心裡也開始奇怪起來。“華先生,就像這樣:昨夜雨疏風驟濃睡不消殘酒試問卷簾人卻道海棠依舊知否知否應是綠肥紅瘦。”
華先生和許子城聽後臉上都閃過一絲驚訝:“太子殿下,這是何人所爲?簡直就是妙作啊!”
太子啞口無言,但又不想承認是昨天晚上從季小柔那聽來的。
小柔還想忍,但已經忍不住了,捧着肚子在旁邊哈哈大笑起來。
“季小柔!你不要命了是不是!”太子一聽這淫蕩的笑聲,簡直忍無可忍,恨得牙直癢癢。
就聽一旁的季小柔擦掉笑出來的眼淚,對華先生正色道:“先生,這首詞正是小女子所作。”
“哦?”果然,華先生又是一臉的驚訝,趕忙走到季小柔面前詢問:“老夫敢問姑娘這詞是按照什麼規律所寫?”
小柔優雅地起身,讓華先生坐到太子的旁邊,站在亭子的中央,咳咳嗓子,說:“歡迎大家收看跟季小柔學文學節目。今天,我要爲大家講解的是本人最新發明的一種文學體裁——詞。”
亭內其中三人滿臉黑線。
小柔不理他們,自顧自地講了起來:“詞,是詩歌的一種。因是合樂的歌詞,故又稱曲子詞、樂府、樂章、長短句、詩餘、琴趣等。由於小柔任務原來整齊的五、七言詩已不適應大衆口味,所以發明了字句不等、形式更爲活潑的詞。”
“那麼詞都分爲什麼體呢?”華先生不管三七二十一,簡直如剛進學堂的娃娃一樣認真的提起問來。
“華同學,您的問題問的很好,很有水平。”小柔拍了拍手作爲鼓勵,隨即又開始解釋起來。“詞有詞牌,即曲調。有的詞調又因字數或句式的不同有不同的‘體’。比較常用的詞牌約100個。詞的結構分片或闋,不分片的爲單調,分二片的爲雙調,分三片的稱三疊。按音樂又有令、引、近、慢之別。‘令’一般比較短。就好比剛纔太子殿下所念的那首詞,小柔取名爲(如夢令)。”
“好名字啊!這麼說,詞也可以用唱的出來?”許子城在一旁也一邊讚歎,一邊提問起來,但面對他的認真,小柔只是乾笑幾聲。要知道,揹負着李清照大姐那仇恨的目光是多麼的煎熬啊!
“不錯,你的理解完全正確。”
許子城一聽樂了,“那姑娘是不是也會唱呢?”
“唱?當然會唱!我還會跳呢!我以前可是學校藝術團——”小柔剛說到這,就想起這裡是古代,根本沒人知道自己現在在胡言亂語什麼。“小柔的意思是說,小柔以前曾經在家師的引導下學過舞蹈。”
華先生一聽“家師”兩個字,眼睛都放光。“季姑娘,你師傅是何許人也?將來我華某必定登門拜訪!”
小柔咬了咬嘴脣,悲涼的說:“先生有所不知,家師已經……”
華先生看着小柔,立即明白了她話中的意思。搖了搖頭說:“天妒英才啊!”
沉默了一陣,一直在一旁一聲不吭的太子終於打破了僵局,“季小柔,既然你說你又會唱,又會跳,就給本太子表演一段吧!”
可惡的死太子!小柔心裡咬牙切齒地想,臉上卻依舊是微笑的表情。“既然太子有此雅興,那小柔就獻醜了。”
說着,小柔就走到許子城旁邊輕聲哼了個曲子,就拍拍驚呆了的他說:“靠你了,許樂師。”
許子城木衲地點點頭,開始調音,而小柔則在一旁回想王菲(但願人長久)的歌詞。
待許子城調好音,就示意小柔可以開始了。小柔嫵媚地對太子一笑,在許子城的伴奏下一揮袖子就開始邊唱邊跳起來。
明月幾時有?把酒問青天。
不知天上宮今夕是何年?
我欲乘風歸去唯恐瓊樓玉宇。
高處不勝寒起舞弄清影何似在人間?
小柔隨即一個小轉身,瞄了一眼看傻了的太子和華先生,接着唱道:轉朱閣低綺戶照無眠。
不應有恨何事長向別時圓?
人有悲歡離合月有陰晴圓缺。
此事古難全。
但願人長久千里共嬋娟。
一曲結束,就連許子城都不相信這麼優美的旋律能從自己手中彈出來,就更別提太子殿下和華先生了。小柔優雅地行了個禮,輕聲問太子:“不知這首詞,殿下和華先生是否滿意?”
小柔剛問完,華先生就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拉住小柔的手,老淚縱橫地問:“季姑娘,這首詞叫什麼?”
小柔調皮地一笑,眨眨眼睛說:“水調歌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