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激怒的蘇暢

“暢兒並沒有跟我說過他與元色之間的事,我之所以跟你談及你們的婚約”,說到這裡,蘇長山頓了一下,“咳•••是因爲今天早晨看到元色從你房間出來。蘇叔叔知道你是個懂事的孩子,可是,長輩的擔心,靜兒能理解吧?”蘇長山說着,對李靜溫柔的笑了笑。

“啊•••那就是說,鴻展大哥從來沒有跟您提及他跟船醫大哥之間的事嗎?”李靜說着,咬住了自己的手。

“沒有。”蘇長山說着,對着李靜點了點頭。

哪有人說否定的話語還要點頭的?

可是,此時李靜哪還有心思管什麼蘇長山的口行不一!

李靜雙手交叉我在一起放在身體正前方,坐正身體道:“剛纔關於鴻展大哥和船醫大哥的話,蘇叔叔能不能就當從來沒有聽到過?如果鴻展大哥沒有主動跟您提及這件事的話,能不能請您不過問此事?”

“如果暢兒跟元色在一起,不可能瞞住所有人的。你要他們一直偷偷摸摸的嗎?”蘇長山說着,神色也變得嚴厲起來。

“每個人的感情都是自己的事情,只要不妨礙到他人,沒有人有權力置喙。而且,我答應過鴻展大哥這件事絕對不會別人提及的,我本來以爲•••”說到這裡,李靜頓了頓,深吸了口氣道:“擅自說出了鴻展大哥的隱私,是我的錯,我會跟他道歉的。但是,這件事,是鴻展大哥自己的事,他已經是個成年人了,應該有處理自己感情的能力和權力。所以,靜兒懇請蘇叔叔,這件事,請您當作沒聽過吧。”

“能告訴蘇叔叔你爲什麼對暢兒的事這麼上心嗎?”蘇長山說着,臉上化開一個讓人心安的笑容,隔着矮几,伸手摸了摸李靜的頭。

李靜自己扒了兩下頭髮,咬了下自己右手的食指,直到彎曲的食指上出現一圈殷紅的牙印才鬆口,臉上帶着困惑的微笑道:“可能是羨慕吧。我的身上,沒有鴻展大哥那種單純炙熱的感情。就算再怎麼知道‘愛情是自由的,不分民族、種族、身份、年齡的’,我的心中”,李靜說着,伸出那根牙印仍然沒有消退下去的右手食指指了指自己的左胸,接着道,“我的心中,沒有那種炙熱的感情。或許是我的身世的關係,對我自己的感情,我能看得很客觀。

我曾經看過很多或者纏綿悱惻,或者荒唐恣肆的愛情故事,可是,看到纏綿悱惻的感情,我不會有那種怦然心動的感覺;看到荒唐恣肆的感情,我也不會覺得可笑。

但是,不管是纏綿悱惻的也好,荒唐恣肆的也好,對那些有愛的人,我都是羨慕的。

我覺得鴻展大哥是一個能從心裡源源不斷生出愛人之心的人,很羨慕他,想看到他幸福。”李靜說着,露出的笑容變得晶亮了。

“即使他的感情是有悖倫常、遭人非議甚至遭人唾棄的嗎?”蘇長山問着,眼睛變得深邃起來,深到越過了蘇暢和管白之間事,進入了他自己那不能讓人所知的內心深處。

“爲什麼別人要嘲笑他們?是因爲自己沒有幸福有太多的剩餘精力所以要去說別人的閒話嗎?什麼是倫常?鴻展大哥那樣的人,雖然在社會中佔了少數,但是,是確實存在的呀。他們的存在,甚至是先於那些廟堂上的倫常的。他又沒有因爲自己的感情傷害任何人,誰有權力指責他?”或許是因爲蘇長山前一個問題觸及了她心中的軟弱點,李靜變得有些激動了。

因爲李靜的話,蘇長山眼睛瞬間閃過了耀人的晶亮,只是,隨即,他的眼神又黯淡了下來。

“靜兒這些話,敢在大庭廣衆之下說嗎?”

李靜張了張口,沒有發出聲音,她深吸了口氣,帶着些頹然道:“在敢和不敢之前,我不會去做戰士的。我沒有那份熱情。”李靜頓了下,眼中重又染了希望的活力道,“但是,就像普通的男女結合的夫妻一樣,他們只告知自己親近的人,安安靜靜過自己的日子不行嗎?我覺得,鴻展大哥和船醫大哥都不是那種不懂事的人,而且,他們也有能力保護自己的。雖然,可能會比普通人遇到更多的困難,但是,如果他們心意堅定的話•••”剩下的話,李靜再沒有說出來。她覺得,說到這種程度,已經夠了。對於這樣逼問她的蘇長山,李靜覺得有些心灰意懶不想交流了。

“暢兒的事,我既然已經知道了,就不可能假裝不知道。你可以先跟他說一聲,讓他心裡有個準備。在我們起航之前,我會找他談談的。”蘇長山清楚的看到了李靜眼中的失望,也再次確定了,李靜,是不會爲他停留的。她太年輕了,雖比很多大人都冷靜聰慧,且有着廣博的見識,但是,她的棱角太分明瞭。尤其是,她是那種安安靜靜不跟別人爭吵,但是,同時又是絕不會因爲任何人動搖自己堅持的人。他,追不上李靜的想法。

“就算我求您,不能當作不知道嗎?”李靜說着,眼中露出了壓抑的厭惡和不甘心的乞求。

“我已經知道了,如果裝作不知道,反而會讓暢兒多想。我會跟暢兒冷靜的談談的。同時,靜兒,你想做個逃避責任的孩子嗎?暢兒的事,確實是我的話讓你產生了誤會,可是,沒有看清誤會自己說出了你與暢兒兩個人秘密的你,沒有錯嗎?”即使說出這樣的話,會更讓李靜厭惡他。這個時候,蘇長山也不想在這件事上就這樣不清不楚的過去。他,有着他的堅持和原則,即使是面對他不該動情卻動了深情的比他小了太多,讓他不忍染指的孩子。

李靜被蘇長山的話,堵得一時無言。確實,她雖然說了向蘇暢道歉,但也想用蘇長山的沉默來減輕自己心中的負罪感。從結果上來看,雖然她口口聲聲說是爲了蘇暢好,但確實是在逃避責任。

一口喝完那杯完全涼透的茶,李靜離開桌前對蘇長山躬身行了個禮道:“多謝蘇叔叔教導,剛纔,是靜兒太沖動了,我向您道歉。鴻展大哥那裡,我也會盡快找他道歉。謝謝您爲我着想。”

蘇長山揉了揉李靜的頭道:“靜兒,以後下了船,並不是所有人都如蘇叔叔這般願意跟你慢慢坐下來談的。所以,你能答應蘇叔叔,以後遇事能再冷靜些嗎?”

第一次,李靜沒有躲避蘇長山的撫摸。這樣的蘇長山,有一瞬間,在李靜的心中,與她前世的父親重合了。李靜咬住了下脣纔沒讓眼角的淚水流出來。

從蘇長山那裡出來,冷靜了心緒之後,李靜敲開了蘇暢的房門。滿心都是必須要道歉的負罪感的李靜,並沒有注意到蘇暢看她時異樣的眼神,以及她進門時,蘇暢下意識的躲避。

兩人坐定後,李靜清了清嗓子開口道:“蘇公子,對不起。剛剛蘇叔叔找我談話,說要爲你到我家提親。然後,我誤會爲你被船醫大哥拒絕了,黯然神傷,決定讓蘇叔叔給你隨便找個人娶了。然後,一時激動,就把你追求船醫大哥的事跟蘇叔叔說了。對於這件事,真的很抱歉,想要怎麼懲罰我,要殺要剮或者把我扔下海餵魚都悉聽尊便。”李靜說着,對着蘇暢,深深低下了頭。

李靜就那樣低着頭,房間裡一時陷入了沉默,過了好久,久到李靜脖子都覺得痠疼了,蘇暢纔出聲道:“你是女子嗎?”

蘇暢離題的問句,讓李靜一時發懵,她擡起頭來茫然地道:“啊(揚聲)•••?”

若在以前,看到這樣的李靜,蘇暢難免要在言語上擠兌她兩句,這一次,蘇暢只是眼神閃爍地道:“你•••是女子嗎?”

儘管現在不是發笑的時候,可是,看到眼神閃爍,態度扭捏的蘇暢,李靜的脣邊,還是不經意染了笑意,她用力咬了下手指,才避免自己笑出來。

揉着自己的後腦勺,李靜有些唏噓的開口道:“從生理上來講,我想•••是的。”

“爲什麼要扮作男子上船?你不知道船上對女子而言有多危險嗎?爲什麼相處這麼長時間都一直騙我?我把心中最大的秘密都告訴了你。”蘇暢的激動,到底是憤怒還是委屈,亦或者是對李靜的擔心,他自己怕也說不清楚。因爲,“李靜是女子”的這個信息,對他而言,來得太過突然,太過震驚了。

“蘇公子,你冷靜些。我不是刻意扮作男子,而是,我從出生那天起,十多年來,都是被當做男子將養的。在我二十歲之前,也都會被這樣將養。二十歲以後的話,因爲常年積習,如果沒有特殊狀況的話,估計我自己也會習慣作男子打扮了。”

“什麼意思?”

李靜指着自己額間的胎記道:“你覺得這個,像什麼?”

“什麼像什麼,那不是你自己刻上去的蓮花印記嗎?”

總算,蘇暢沒有如管歆一般說出“醜醜的不規則的胎記”,不過,說是她自己刻上去的,也算是蘇暢的別出心裁了。

“這個不是刻的,是天生的。也不能完全算是天生的,曾經被一個天竺和尚用手指頭點過•••”接下來,李靜把她的身世大致對蘇暢介紹了一番。

“無稽之談!這世界上怎麼可能會有轉生這種事?”

“嚴格說來,不是轉生,是本生,按照那個番僧的說法,我所持有的,只是佛祖萬千元神的一縷。打個不太好聽的比方的話,如果佛祖是九牛的話,我可能就是它們哪一隻不經意間掉落的一根毛髮。”這個比方,是李靜瞬間想出來的,不太好聽,但是,對於這種比喻方式,她自己還是頗爲自滿的。

“因爲這種事,你就被當做男子將養了嗎?佛教在天竺都衰落了,以儒家經義治國的大宋,生民竟是那麼愚鈍嗎?”蘇暢說着,此時似乎忘了李靜的女子身份,因爲激動,緊緊抓住了李靜放在矮几上的一隻手。

“那個•••”李靜想讓蘇暢放開她的手,但是,想到蘇暢剛纔閃爍扭捏的態度,她忍着疼痛道:“那個•••其實,有的人是需要有信仰才能活下去的。不巧,我的祖母是一個虔誠的佛教信徒,而我的父親,雖然沒有宗教信仰,但是,他信奉孝道。而且,今年不是大中祥符元年嗎?之所以改元,據說是因爲宮中驚現了天書。所以,其實,當今的皇帝,似乎是想以道教治國的。連帝王都這樣,我身上發生這種事,也不算什麼稀奇的。蘇公子不用這般激動的。”

“說什麼不用激動,你知不知道,因爲這件事,你的一生都毀了!”蘇暢說着,手上的力道更重了些。

李靜咬了咬下脣轉移了疼痛點道:“我並沒有被囚禁,也沒有被虐待,只不過是被當作男子將養而已。這樣雖有很多不便,但也有很多好處。而且,我的人生要怎麼過,最終取決於我自己的選擇,蘇公子怎麼能說我的人生毀了呢?”

“大宋女子十三歲就開始談論婚嫁,十五歲及笄出嫁正是適齡。晚了的二八之年也會成親。你在二十歲之後恢復女子身份,從小又沒有接受過女子的禮儀教養,人老珠黃了不說,還沒有女子的修養,哪個適齡的男子會願意娶你?別說適齡的男子,即使給正經人家做填房怕都很艱難。女子沒有權力繼承家產,在府上高堂百年之後,如果你家的兄長嫂嫂氣量狹小,把過了妙齡一無是處的你趕出家門都不是不可能。你的人生不是已經毀了還是什麼?”

隨着蘇暢的話,李靜額頭漸漸冒了青筋,額間的蓮花也漸漸燃燒成了火焰,她抽出被蘇暢捏得發疼的左手,從齒縫裡發出聲音道:“多謝蘇公子的善意關心。不過,我想,就如蘇公子這樣的人,即使是適齡的女子擺在眼前也不會多看上一眼;這個世界,或許總有一個人會不因爲世俗的判斷,不因爲我的年齡、修養而對我動情。

即便沒有那樣一個人,我自小學了一身武藝,在舅舅的鏢局當鏢師當也不會餓死。

比起這個,蘇公子跟船醫大哥的事,我不小心跟蘇叔叔說了,蘇叔叔說讓你有時間了,去找他談談。蘇公子有時間關心我的話,不如想想如何說服蘇叔叔吧。時間不早了,我就此告辭了。”李靜說完,對蘇暢微微點頭,起身離開了他的房間。

難得她想好好道歉的,可是,蘇暢卻那樣氣她。怎麼了?二十歲正是青春盪漾的年齡,褪去了稚嫩,走向成熟的年齡,怎麼就是人老珠黃了?被當作男子將養怎麼了?質勝於文怎麼了?她又不是不明事理無理取鬧的人,雖然並不是特別會體察人心,可是,她也不會差到找不到適齡的結婚對象給人做填房的程度吧?還說什麼她做不了好人家的填房,還說什麼她在父母過世之後會被兄長趕出家門,她轉生了十一年,雖不是很優秀,但也是很努力的活了十一年,難道就是爲了人到中年,無家可歸,沿街乞討,最後餓死街頭(後面的,是李靜自己的自行想象,蘇暢並沒有說出口)嗎?

李靜,本就是對戀愛不報太多希望的,本就是覺得愛情可遇不可求的,本就是覺得它這種狀況,成親沒什麼機會的;但是,蘇暢預言了她那樣一個悲慘的人生,她偏要找到一個心意相通、情投意合的愛人,偏要過上夫妻和美、兒孫滿堂的幸福生活讓蘇暢看看。

畢業旅行時落水轉生就已經夠倒黴了,轉生到了一個爹不疼娘不□□就已經夠委屈了,因爲祖母的愚昧被強制當做男孩兒將養就已經夠窩火了,難道還要有一個悽慘的伸手不見五指的前程嗎?

李靜不要,絕對不要。

一直以來混混沌沌的李靜,第一次這麼亢奮,這麼積極的想要有一個幸福的、光明的人生。

話說,她這是在跟誰較勁呢?

這麼輕易就被人激怒,她的長長的反應弧,跑到哪裡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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