藍怡之言,蘇永珅也頗認同,“確實如此。天性且不說,民之教化事關國運,我朝一向重之,讀書識字關乎民之教化,幼童蒙學,不可兒戲。”
藍怡樂了,“前朝昌黎先生曾言道‘術業有專攻’,此言果真不假。大哥真是天生當夫子的材料呢,三句不理本行。”
蘇永珅笑言道,“弟妹莫取笑我,爲兄也是依弟妹之言而論。”
藍怡笑眯眯地道,“大哥,我也只是忽發感慨罷了。若是有法子能曉得每個人之天性或能力適合幹什麼行當,然後人人能做自己適合的行當該多好。”
關於能力和職業之間的匹配在現代都是個難題,更何況是在大周呢。藍怡搖頭感慨,現在她有了自己的一攤子營生,對此更深有體會。
“常言安居樂業。樂業方能安居,若想樂業,需先擇業,看來這‘擇業’乃是大事。三百六十行甚多,民不可一一試之,看來此事果真難矣!”蘇永珅感嘆道。
藍怡點頭,她在學人力資源管理時,自己的老師也是這樣說的。
正在收拾碗筷洗碗的刀無鋒看着交談甚歡的兩人,笑道,“二嫂,照你說的,刀某該幹哪個行當呢?”
藍怡看他一眼,“大哥天生就是個好的蒙學夫子,你麼,我瞧着也就適合當個廚子罷了。”
“哈哈!”將洗好的碗收進櫥子裡,刀無鋒暢快笑道。“二嫂說的不錯。不若二嫂行行好,將客棧的廚子趕走,給我騰個地方。刀某也好有個營生!”
藍怡也樂了,“也成,你且先在家好好練手,待手藝真能拿得出手了,二嫂給你和客棧的廚子擺個擂臺拼拼手藝。到時咱們邀請縣裡各家客棧的掌櫃廚子們來品嚐,看看你們哪個手藝更好。你若勝了,你以後便是客棧的大廚!說不得這樣一折騰。咱們客棧名聲大了吃飯的人也就多了,你還能露臉討房好媳婦!”
刀無鋒嘻嘻一笑,“二嫂。小弟怎麼瞧着您還是當媒人的好材料呢。”
藍怡白他一眼,轉頭對蘇永珅說道:“大哥,這兩天陰雨,越發潮冷了。後晌不必去義學教書。你好好歇着,莫再淋了雨。若是不舒服,一定別硬撐着,樑進再來了讓他給你瞧瞧。”
“好。”蘇永珅點頭應下。
“後晌宇兒還要去義學,大哥,無鋒,我們回中院了。”藍怡站起身,帶了在旁邊用柴火玩挑木棍的兩個小傢伙。回了中院。
已將廚房收拾利索的刀無鋒,看着在雨絲中沿着石子路遠去的母子三人。心中充滿暖意,再次感嘆道,“二哥真是好福氣啊!”
蘇永珅也點頭,拄起柺杖走出廚房,刀無鋒在他身後跟着,這樣的天氣,蘇大哥還能拄着柺杖走路,腿果真是好了不少。
蘇永珅走進寬敞明亮的堂屋,感嘆道,“無鋒說的不錯,你二哥如今當着騎馬挎刀的捕快,家中又有如此妻兒,‘安居樂業’四個字,放在二弟身上最合適不過。”
刀無鋒摸摸大鬍子,“誰說不是呢!大哥,咱們兄弟明明一個帳篷裡混着出來的,我咋沒看出二哥哪裡好來,二嫂果真好眼光啊!”
蘇永珅搖頭失笑,走進裡屋坐在炕上。炕上熱乎乎的毫無潮氣,因爲是新居,又因爲天氣發潮,藍怡和周衛極怕他的腿受不了,雨初起時便叮囑無鋒讓他每日添把柴在炕洞裡,不爲取暖,只爲去潮。蘇永珅摸摸自己只發酸澀的腿,如此已是十分難得的,“你二哥是好眼光,才能娶得你二嫂這樣的賢妻。不止是他,咱們也跟着沾光享福了。”
確實如此,刀無鋒躺在舒適的炕頭上,意有所指地感嘆道,“大哥說的不差!二哥費了這樣大的功夫蓋房子,果真值得!咱們如今能有這樣的房子這樣的家,無鋒知足了。”
周衛極蓋房子用了多大心思出了多少力氣,他們自然知道。周衛極一併蓋起來的不止是他和藍怡的中院,還有他們現在居住的這寬敞大屋,也是一併蓋起來的。因怕潮溼加重蘇永珅的腿傷,周衛極特地在扣土坯和蓋房時多加了石灰去潮。
“嗯。”蘇永珅輕應下,他們都經歷過徹骨的傷痛,如今能有這樣安適的歲月,如何能不知足呢。
弟妹說的對,人活着該往前看纔是,不能時時活在悲傷的回憶裡,折磨着自己也讓身邊的親人憂心,“無鋒,過去的都過去了,咱們該往前看,好好過日子纔是。”
“嗯。”刀無鋒已閉上眼睛,舒服地伸伸懶腰,懶洋洋地說道,“我聽二嫂的,苦練廚藝,到客棧當廚子去,也算有個營生!”
“……”
蘇永珅不再理他,看着窗外移栽的細竹,將炕桌上的茶杯移開,鋪紙飽墨,解筆淋漓畫出幾株雨竹。
滿天風雨寫竹枝,這樣的心境已是多年不曾有的。再看看旁邊安睡的刀無鋒,他和無鋒不同於周衛極,他們生長在邊關,與外族交接之地,戰戰合合,縱使說是太平,也是衝突時發。他因此家破,無鋒因此失親,最後都加入了周軍,幾年的肝膽相照,生死兄弟!當時何曾想過有朝一日他們會以這樣的方式,在這樣的山村安適生活呢。
“噹噹噹!噹噹噹!”
細雨中傳來村中義學叫孩童們上學的鐘聲,緊接着便是遠近幾聲狗吠,與鐘聲應和着響起。
蘇永珅微笑着傾耳細聽。果然,片刻後聽到中院大門打開的聲音,宇兒要去義學了,他孃親送他到門口,許久之後才傳來關門聲。
雖聽不大兩人的對話,但是蘇永珅知道,藍怡定站在門口,目送着宇兒穿着那件奇怪的防雨油布製成的蓑衣去義學,宇兒定在轉彎時轉身向孃親揮手讓她放心回去,這一幕他見過多次。
宇兒的身世他已有所耳聞,這是個可憐的孩子,能遇到藍怡這樣的善良的女子,救下下他,待他視如己出,是宇兒的福氣。
不有自主地,蘇永珅腦子中閃過自己慘死的妻女的身影,梅兒也是這般的善良……
她們若是活着,若是能在這裡,一定也會這樣,梅兒每日送自己和女兒出門讀書……
“梅兒,丫頭,往前看麼?”
但見桌上雨竹墨跡暈開,溼了竹枝。
男兒有淚不輕彈,只是未到傷心處。(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