藍怡送了宇兒出門去義學,望着昏暗的天色緊鎖眉頭。
這樣下去怎麼得了呢!天氣一天天寒冷起來,地裡收回來的莊稼再下去會發黴,山坡上的牡丹也到了該摘葉捆綁過冬的時候,坡地裡今年種下的兩百多顆白菜,再這麼泡着不收,怕是會爛根壞在地裡了。
藍怡又想起去年那場凍雨,算算日子,也該是這個時候吧,若再下下去,會不會降一場凍雨,凍壞莊稼和牡丹?趙里正家去年剛栽上的牡丹不就是因爲被凍雨凍傷了,今年才少收了牡丹籽麼。這還是有趙尚景指點着,否則會更糟的。
不成,得出去看看!
藍怡套上踩雨防滑的高底木屐,拿起雨傘先向房後走去,轉到房後才發現,這樣的陰雨天田裡也有不少人在。大夥穿着蓑衣站在田邊,查看着田裡的情況,週二發正在用鐵鍬挖坑,查看着什麼。
“二叔,您這是幹啥?”
週二發擡頭見是藍怡,“我看看溼下去多少。”
藍怡望了望土坑,一鐵鍬見方的土坑挖了有半米多深,沒見乾土,“二叔,這雨是下透了。”
“嗯。”週二發沉默着把土坑填好,“好在今年的越冬麥子還沒種下去,否則就麻煩了。”
“是啊,這樣泡着怕出不了苗。這場雨過去再種還來得及麼?今天是二十四,過兩天可就到寒露了。”
“來得及,霜降前幾天種上。上凍前能拱破土皮就成!”週二發經驗老道,“老二媳婦,我看你們坡地裡的白菜心抱得挺好。該收回去了,再放着也不長了。老二沒空就讓你三弟和四弟給你弄回去,費不得什麼功夫。”
不同於周家老爺子和週四發,週二發因爲租種王林山家的田,跟藍怡打交道多,對藍怡的印象一直不錯。
藍怡笑着搖頭,“二叔。衛極說他回來再收,也不差這兩天的功夫。”
週二發點頭,知道周衛極和藍怡對種田都不大再行。囑咐道,“不像這下邊的地,坡地高,滲水快。天一放晴不粘腳了撒上糞翻翻就能種麥子了。”
“嗯。”藍怡應下。“二叔,我上去看看。”
藍怡走到自家田地裡,果真如週二叔所言,沒有下邊那樣粘腳,但是也是溼透的,雨水中的白菜、芹菜、菠菜顯得越發水靈,藍怡按按白菜心,長得很硬實。她拔下一顆看了看根部,還沒有發爛。茄子棵上掛着的只比拳頭大點的小茄子已經不長了。過兩天連棵一起拔下來弄回去,這霜打了的小茄子按着王二嬸教的法子,先蒸再炒,味道十分不錯。
拔了一大捆芹菜和菠菜,藍怡用細草捆了拎下去,放在週二叔家的地頭上,“二叔,這些菜您待會兒帶回去吧,路不好走,我就不過去了。坡地裡的菜您拔着吃,我種的多,吃不完的。”
週二發笑着點頭,並不客氣,“老二家的,你捨得下肥,菜長得就是好。”
藍怡撓撓頭,“您也曉得家裡養了不少活物,天天除了吃就是造糞!”
週二發點頭,她家人不多,馬養了三匹、毛驢一頭和羊一羣,還有山坡上的一大羣鴨子,確實是不算少,“那個大紅果,啥時候種合適?”
大紅果受歡迎且價格高,週二發也動了種的心思。
藍怡仔細講了一遍,並補充道,“二叔,明年種大紅果的怕是少不了,怕是賣不上今年的價兒。”
週二發點頭,“這個我曉得,坡地裡種一塊,怎麼也虧不了的。我試過了,這東西長成囫圇個,青着摘下來硬實不怕碰也能多放幾天,到時候摘了我讓老二老三擔到遠些的村子賣,怎麼也能值幾個錢。”
老莊稼把式就是老莊家把式!藍怡眼睛一亮,“二叔說的是,您忙着,我去村東頭看看。”
村東頭的牡丹園子如今已經十分有看頭,一排排牡丹長得十分壯實,藍怡翻看了一下牡丹葉子,便朝着趙尚景一家子住的小院走去。趙尚景今年帶着家人到北溝村住下,幫着照顧牡丹,這一大片幾十畝的牡丹也夠他們忙活的,不過他們工錢不低,又都是老實本分,小日子過得相當不錯。
進入院子,趙尚景正在門廊下,抱着木頭全身灌注地雕刻着,見藍怡進來趕緊抱着木頭站起來,“週二嫂。”
藍怡抽抽嘴角,點頭。
趙尚景已經四十多了,自己改嫁前他喊自己王大嫂,現在喊自己週二嫂,不止他,他們一家子都這樣喊,藍怡始終覺得不大習慣。不過,比起被喊周夫人或二姑娘,藍怡覺得這已經算是不錯的稱呼。
看他雕刻的一尺半高的童子拜壽擺件已完成十之七八,這擺件乃是藍怡特地選了好木頭請他雕刻來明年給周老夫人拜壽用的,從木雕已完成的部分可以看出這必是能拿得出手的精品,“趙叔這木雕手藝,越發好了。”
“是週二嫂您看得上。”趙尚景側身請藍怡進屋,“孩子他娘到村裡串門子去了,您快進來坐。”
藍怡進到堂屋坐下,趙尚景的妻子齊氏是個利索的,屋子收拾的十分乾淨整齊,讓人瞧着就舒心,“趙叔,這樣子下雨牡丹沒事吧?”
趙尚景點頭,“不妨事,咱們種的這兩個品種不金貴,潑辣着呢,再說這山坡滲水好,泡不了根。”
藍怡點頭,這才放下心來。
“不過,若是再下下去成了去年的凍雨,就麻煩了,雨一停咱們就動手,把葉子摘了捆上。”
藍怡又點頭,“聽您的,您歇着,我先回去了。”
“週二嫂,您先停停,我,我有話想跟你說一下。”藍怡尚未來得及走,趙尚景的大兒子趙根從裡屋出來,搓着手緊張地說。
趙尚景兩個兒子大的叫趙根,小的叫趙苗,比起趙苗的活潑好動,這個已經成了親的大兒子性子與趙尚景更像些,沉默,踏實,手藝也比弟弟好,藍怡對他印象很不錯。
趙尚景曾吩咐過一家子,雖然僱傭他們的正主乃是縣裡夏家的大姑娘,但是這山坡上真正做主的是藍怡,讓他們一定要把藍怡當主子看,是以趙根每次見了藍怡都十分恭敬,除了問好很少有其他話。
“客棧裡住了個叫樑有思的書生,不曉得週二嫂您知不知道?”趙根低頭說道。(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