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正午的日頭轉到西山,藍怡帶着剛煮好的用五色新絲纏繞的糉子和自己親手做的香袋,並一碟草莓,去綠玉院見恩師。
到了院門口,果然見到藍俊正、張平升和王田止三人立在恩師面前聽教,藍怡便帶着東西先去飲香院見靜曉先生。
於燕推開木門,藍怡向內一望,頓時無語。只見靜曉先生橫在院中的樹蔭下的躺椅上,一個丱發綠衣的小丫鬟給他打扇,另一個粉衣的在給他捏胳膊,真是要多舒服有多舒服!
靜曉先生睜開眼,笑着坐起身,捏胳膊的小丫鬟恭順地退到身後,“好香,快把草莓拿來!”
藍怡無奈笑了,“先生,散出香味的不是草莓,是糉子!”靜曉先生跟小七、樑進一樣愛吃草莓,不,應該說更甚之,藍怡家的草莓,不少都進了他的腹中。
粉衣小丫鬟有眼力地端來水盆,靜曉先生淨手後迫不及待地拿起草莓,放入嘴中陶醉地吃了起來,藍怡笑着搖頭,都說老小兒,老小兒,靜曉先生這般,還真有點返老還童的樣子。
“先生慢慢吃,再過幾日草莓便沒有了,要吃只等明年。”藍怡看他吃着,也覺得頗有食慾,捏起一個放進嘴裡,恩,清清的甜香味,很不錯。
靜曉先生笑看着藍怡,“地裡的西瓜,再過半月該能吃了吧?”
藍怡笑容大大的,在一家人精心照看下,西瓜終於慢慢長大了,上百個又大又圓的西瓜散佈在一地瓜藤中,看起來就讓人口水直流,“不好說,我覺得還能長得再大些。”
靜曉先生笑了,“應能再大一些,去年六月十九那日,老朽吃過一個西瓜,不比這銅盆小。”
藍怡抽抽嘴角,連日子都記得這麼清楚,吃貨不愧是吃貨,邊上的銅盆不算大,但是比自己去年吃過的西瓜要大不少,若是地裡的西瓜能長這麼大,她就滿足了,“等長到這麼大,我定摘一個送與先生解饞。”
靜曉先生朗笑,“你這鬼丫頭,若是長不到這麼大,老朽便不能吃了,是不是?”
藍怡笑得如同小狐狸,“這是您老自己說的。”
“西瓜暫且罷了,明日老朽去挖兩塊番薯來嚐嚐。”靜曉先生吃完草莓,兩眼直冒綠光。
藍怡氣得瞪眼,“先生!要藍怡跟您講多少次您才能記下,番薯要霜降之後才能挖出來吃的,現在還沒長好呢!”
靜曉先生高深地頷首,“老朽記得,可番薯乃是外來之物,你記錯也未可知。老朽昨日刨開看過,番薯根已經粗過手指,應能煮來嚐嚐了……”
藍怡不可置信地伸出食指,“您,您還跑去挖開看了,根真的有手指粗了?”
“哈哈……”靜曉先生被她的表情逗樂了,也伸出一根食指,“看了,這麼粗!”
“那也不能吃!”藍怡鼓起腮幫子,“我回去就告訴水秀他們,坡地不準您再靠近了,您可比那咬葉的蟲子還狠,開始傷根了。”
聽藍怡將他與地裡的菜蟲相比,靜曉先生不氣,笑聲更大,“你這一說倒提醒了老朽,不若把番薯葉摘些回來做菜,就照着馬耳菜那樣做,蟲兒吃的那般開懷,味道定然不差!”
藍怡頓覺無力,不過她記得番薯葉子確實是能吃的,“好吧,待會兒我給於伯摘些過來做與先生吃,不過,先生吃後,不能再去挖番薯根了!”
待藍怡見過恩師,與師兄們相互見禮後,開始跟恩師抱怨靜曉先生,話音剛落,於伯便眼睛一亮,接了話,“我這就去摘來做菜!”
說完,從容且飛速地走了。
藍怡氣鼓鼓地看着他的背影,轉頭與恩師道,“恩師,番薯葉做好了,您全吃掉,一個葉子也不給他們剩下!”
無名先生撫須微笑,安撫被惹毛地小徒弟道,“今早閒來無事,我與靜曉畫了些天師像,給你留了兩幅,待會兒帶回去帖在門上吧。”
藍怡火氣頓消,笑眯眯地應下,洗手爲先生剝糉子。藍俊正見過恩師和藍怡相處,表情還算正常,王田止和張平升則驚訝不已,恩師和靜曉先生的墨寶,竟這樣隨手給了她,藍怡竟也這樣平常受了!
王田止的父親和兄長癡迷書畫,曾多次託他求恩師的墨寶,他都沒敢開口求過。此時半是認真半是玩笑地問道,“恩師,您和靜曉先生的天師像能否也賞給小徒兩幅?”
一貫沉默的張平升也擡起頭,滿是希望地看着恩師。無名先生吃着糉子,微笑道,“只剩這兩幅了,其他的都分與來趕集的村民消災去了。”
王田止想到恩師畫的天師像被人領了回去帖與門上,任憑日曬風吹,頓時覺得不好了。藍俊正卻道,“恩師心懷百姓疾苦,此舉善佳。徒兒也當效仿恩師之舉,畫些天師像送與村民纔是。”
無名先生頗爲讚許地點頭,“去吧,集市未散,領畫像的村民定也不少,你等去義學幫忙畫像也好。”
藍怡又陪着先生說了些閒話,美滋滋地抱着畫像回家,卻在家門口見到孤零零靠牆而立的藍俊正,藍俊正身姿挺拔,模樣也俊俏,如果臉上再掛點笑意,看着倒也算賞心悅目。不過,面前的兩人卻無審美之意,於燕卻快移腳步手握短刀擋在藍怡身前;藍怡也因他靠着牆的姿勢想起了程自牧,如吞了蒼蠅般地難受,因懷着孕,不覺泛起了噁心,乾嘔了幾下。
於燕聽着擔心,卻不能分神回頭,出聲勸道,“夫人,莫忍着,吐出來就好受了。”
藍俊正臉黑得不能再黑。
藍怡用帕子擦擦嘴角,扶着於燕的肩膀吩咐道,“收起刀來,師兄既然來此,就不會傷我。”
於燕收刀扶着藍怡,眼睛卻始終瞪着藍俊正。藍怡卻笑道,“近日來胃口不適,師兄勿怪。”
藍俊正淡淡地看着,完全不信藍怡的鬼話。藍怡也不在乎他信不信,接着問道,“師兄尋我,何事?”
藍俊正微微蹙眉,“師妹想在這裡與我敘話?”
藍怡收起笑意,冷聲道,“事無不可對人言,看師兄的樣子也不是來做客的,有什麼話,在此直說就是。”
藍俊正冷哼一聲,諷刺道,“人情冷暖、世態炎涼,沒想到你也是如此趨炎附勢之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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