錢佐卻鐵了心要死的,我扯着他的衣領,使勁地晃着:“你故意的是不是?!你不準死!你欠我的還沒還清,你跟我的帳還沒算完!”
錢佐笑容斂住了,他說,我欠你的,下輩子再還。這輩子,我怕還……不起。他的聲音很輕,我真怕他這聲音會如同風箏一樣斷了線。
“不……要。這世界上沒有來世,沒有下輩子!”我的聲音很硬朗,如同石頭一樣,但我知道我的心好害怕,因爲沒有來世,那我和他便從此緣盡了。而他寧死也要在我心裡頭留下陰影。
“可是我真的不知道怎麼補救……”他說着,悠長地嘆了一口氣,那呵出的氣和着血腥味讓我胃翻騰起來。
我只覺得頭暈目眩,要不是這個時候慕容楚風忽然大叫一聲,我便昏過去了。此時,慕容楚風已經把錢逼入一個角落,他的劍與錢的劍在石壁前摩擦出火花,把石壁帶着模糊水汽的表層給抹了個乾淨。
但慕容楚風突然手上一鬆,兩隻眼睛冒出金光來。
他把劍扔在了地上,回頭取了牆上的火把,推開愣在當場不明所以的錢,蹲了下來,對着石壁一陣撫摸。錢這才得空奔了回來,看了看錢佐的傷口,眼中閃過一絲哀慼。我看着他眼眸中一閃而過的神色,手腳都要麻痹了。
錢忽而掏出一個小瓷瓶,倒出了兩顆散發着幽香的丸子,塞入錢佐的口中,手抵住錢佐的喉嚨,迫他吞了下去。“希望能有用。”錢解釋着。可我知道,他所做的,也不過是杯水車薪。
錢佐看到錢這樣。不禁一笑,“這倒是你地真心。”到生命的盡頭。他們弟兄二人卻知道了互相友愛。
“哼,早知道我還真不該回頭。”錢對着錢佐冷哼。可是他的手卻托住了錢佐地身子,他也許真的後悔把自己埋葬在此,可此刻他也許也不希望錢佐死吧。
死,這個詞在我腦袋裡出現地時候。我竟然是那樣的抗拒,我好怕,好怕錢佐會死。
那邊慕容楚風卻忽然又喊了出聲:“字,這裡有一行字啊!”他帶着絕處逢生般的笑往這邊看,儼然忘了剛纔還刺了錢佐一劍。
只是這邊的三人卻沒有多少興奮。或許又是記錄錢夫妻二人情事的語句吧。
但錢終究還是湊過去看了一眼,若真有玄機,他或許也並不甘心就此死去。
錢和慕容楚風幾乎是同時讀了出來:“原來萬事皆爲空。”剛纔他們二人打鬥,把角落裡地字跡給顯了出來。
但他們說着這一句話的時候,目光同時投向了我。
我茫然地看着他們。不明白他們這樣盯着我看究竟是什麼意思。“怎麼了?”
“是你的字跡,哦,不。是戴悠夢的筆跡。”錢說着,他現在也知道我不是原來那個戴悠夢了。
戴悠夢的字?我一下子懵了。是戴悠夢刻在石壁之上?可是。這怎麼可能?
“一定還有出路!”慕容楚風忽然驚醒過來。“一定還有出路!”他現在就像是一個瘋子,只要有一絲風吹草動。就要了他的命一般。他揮舞着手中的劍在石壁上輪番地砍劈,妄圖這樣就能重新開闢出一條新的道路。
“原來萬事皆爲空,原來萬事皆爲空……”錢在一旁喃喃地念叨着這句話,百思不得其解。但又想參悟,一個人繞着廳內邊走邊想。
“她?到底是怎麼回事?戴悠夢怎麼可能來過這裡?”可是我更加不解,倒吸了一口涼氣,“難道你們曾經來過這裡嗎?”我頓時覺得頭都大了。
錢佐一言不發,但旋即如同開了天眼一般,洞徹了一切。“朕明白了。原來萬事皆爲空。戴悠夢一個人進來找血伏參,可是卻發現什麼都沒有。都是謊言。”
“她一個人進來?可是一個人怎麼進來?”難道進入此地道不是需要兩人心意相通,不是需要以兩人的血爲媒麼?
錢佐看着我,臉上現出一絲悽然,隨即是嗤之以鼻地笑,“你也猜到了,對不對?所謂的合歡環,也不過是一個謊言。血咒,心靈相通?呵,怎麼可能?咳,咳……世間哪裡有這樣的機關?根本就只要把兩枚合歡環放在石柱上就能啓動。”他說着,臉上地笑漸漸化成了絕望。
“不,不是的!”我好怕聽到這樣地話,錢和王妃地故事就好像一個模板一樣雕刻在我的心中,我好怕這樣地神話變成謊言,就好像斷絕了我的希望一般。
“之所以能啓動,是因爲我的身子就是戴悠夢的身子,我的心和你的心意相通!”我脫口而出,壓根沒顧忌到錢佐聽這話會有什麼反應,也壓根沒注意到我根本不能夠解釋戴悠夢留下的那一行字。
但是錢佐卻沒有太驚訝的表情,彷彿所有事都在他預料之中。
“你知道?”
“朕和戴悠夢做了那麼久的夫妻,怎麼可能一點感覺沒有。”錢佐微笑,“只是,朕好像直到這幾日才清醒了,也直到這幾日纔想明白,你不是她,卻用了她的身體。”他說得很清楚。
“可是你的心,在朕這麼?”他的問話很空洞,他問的時候還打了一個哆嗦。
我哭着笑了,“你自命聰明,難道還看不出我的心嗎?你以爲我喜歡澤新辰?可是實際上,我真正所愛的是你啊,我說過的,可是你卻當那是謊言。”我哽咽了,我笑他的傻。
錢佐摩挲着我的臉,把手上的血抹了我一臉,“別傻了。朕辜負你那麼多,還有什麼心可言?什麼心意相通,不過是太祖皇帝自己附庸風雅,誠心用來愚己愚人的。你和我都做了那愚人。反而是戴悠夢,她倒先覺悟了。”
他很溫和,但卻是氣若游絲,我的淚滴在了他的臉頰上,錢佐摸了摸我的淚,他的手冰涼的。我的心涼了,原來萬事皆爲空。就是戴悠夢的最終體會麼?戴悠夢定然是按捺不住想要救慕容楚歌,於是下藥把錢佐迷倒,自己偷了錢佐的合歡環,來到西湖尋找血伏參。她一定也知道血咒,知道心意相通。但救郎心切,她孤注一擲地一試,居然無需血咒就可以踏入這西湖水底。
可是她進來之後卻發現一切是個騙局,沒有血伏參,沒有所謂的心意相通,她一定心灰意懶,所以寫下了那樣一行字麼?
我苦笑,看着懷裡的錢佐,只覺得自己如死灰般的心還在隱隱的跳動。呃,不說了,堅持就是勝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