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本以爲那少女會嚇得直哆嗦,沒想到她索性把眼睛一閉,身子不再躲避,反倒把脖子往前一伸,只與錢倧手中的寶劍不到寸許,要不是錢倧反應快,劍尖稍退,那少女這一遞,就直接斷送了自己的性命。
少女的行爲讓我和錢倧不禁一驚,她卻突然出聲道:“你們要殺就殺吧。”擺出一副慷慨就義的架勢。
“喲,真的不怕死麼?”我反譏着。
少女搖搖頭,有些淒涼的說道:“說實話,我就沒打算活着走出這個牢門,不論別人問我什麼,我都絕不會透露出任何一個字,大人他多慮了。他不相信我了?”她說着神情黯然,“你們既然覺得我死了更放心,那就殺了我吧,我這條命本就是大人給的,也絕不會有任何的怨言。”那語氣裡滿是剛毅和堅定。
這少女傲然的表情讓我和錢倧面面相覷,居然碰到一個如此愚忠的人。
大人,她口中的大人是誰?
我迫切地想要知道,靈機一動道,“你沒有透露任何一個字麼?你要是沒有透露,皇上又怎麼會懷疑主人?”
“皇上?什麼皇上?哪個皇上?你是說越國的皇上?”那少女忽然睜大眼睛,凝眉望着我,眼裡滿是迷惘,只是忽然,她蹭地站起,背部緊緊貼着牆壁,疑竇佈滿了整張臉,她有些怯怯,聲音雖小,卻聽得十分清楚:“你們……你們到底是不是主人派來的?你們!你們根本不是!對不對?!”她說着一臉羞憤,俏臉頓時氣得緋紅,懊惱自己說錯了話把自己給暴露出來。
我當時一愣,自以爲聰明的問話卻不小心暴露了自己。那少女一連說了幾個“皇上”,難道這個稱呼有什麼問題?爲什麼問是哪個皇上?難道她的主人根本不是越國人,不在越國?因爲我在“皇上”這兩個字眼上沒有加任何的修飾語,所以惹她懷疑了?還是他們壓根就不會稱呼錢佐爲皇上?
有這個可能。事情似乎和我想象的有些不一樣。
我冷笑了一聲,乾脆改變方針,“不錯,我們騙你的。我們根本就不是,你要是想活命,就老老實實和我們合作。”
“不!”那少女更是堅定,“我就算死也不會出賣主人!”她已經因爲我的欺騙使得她自己說漏了風聲而懊惱不已,此時發現我根本就不是她那主人派來殺死她的,更是起了護主的心,寧死不肯說了。
“哦,我說漏了一個字。”既然這丫頭這麼護她的主子,那就更好辦了,我狡黠地一笑,趕緊補充道,“我是說,你要是不想讓你的主子沒命,就乖乖聽話纔對。”
“你胡說,你又想套我的話,是不是?”這丫頭一臉的警惕,寧死不屈地站在一旁,昂首挺胸。
“笑話!你的話有什麼好套的?”我已經有了計較,對付這個小丫頭,還難不倒我。“你以爲越國的仵作都是吃乾飯的麼?你以爲旁人就查不出思慕公主是中毒麼?就不知道問題出在她喝的蜂蜜?”
“蜂蜜?”乍一聽到這個字眼,那少女的臉色刷的一變,似乎完全沒料到我會猜到是蜂蜜的問題,她搖頭道,“怎麼可能?他們怎麼可能知道是七里香的花蜜?”她一着急,倒吐露出一個重要的信息,到底是沒有見過什麼世面的小丫頭。
七里香?是種花名?但事實上,月橘,海桐,木香等等,都有七里香這種別稱,只因花香濃郁,方圓幾裡內都能夠聞到氣香味。
但是我卻猛然想到了一種名叫柳雪桂的植物。
這種植物也是香氣四溢,但是這柳雪桂的花粉細胞卻容易被一種高致病性的植物病毒寄生,若是工蜂採集了這種柳雪桂的花粉花蜜,再釀造出來,也基本無毒。可是,一旦直接採集柳雪桂的花粉花蜜,神經毒性極強,能讓人在幾分鐘之內就全身麻痹,完全動彈不了,這和思慕公主死前的症狀十分相似。
但是,這種病毒的能耐不僅僅限於此。相對於人類身上其他細菌病毒來說,它是一種非常恐怖的物種,一旦在人體內存活下來,便會迅速擴散,大量繁殖,在釋放毒素使人體麻痹,產生神經毒性之外,該毒素還能和人血液裡的血紅蛋白進行結合,使之慢慢喪失掉運氧的能力,在不到一天的時間內,就會讓人窒息而死。
也就是說,無論補不補那一刀,思慕公主都是必死無疑。
這和我當時的推測——認爲是兇手用藥物迷暈思慕公主,等我進屋再殺掉的論斷,又不一樣了。
我不禁皺起了眉頭,倘若說這婢女的主人只不過想嫁禍給我,就沒有理由在我還沒進入偏殿的時候,就給思慕公主下了這樣一種必死的藥。這買賣也太冒險了。
不對,肯定是有什麼地方,我搞錯了。
我望向眼前那個一臉悲憤的少女,她是一直跟在思慕公主身邊的,她所使的柳雪桂也是隻有云南這種亞熱帶氣候下才適宜生長的。若她主人是越國的,放這樣一根長線安插在大理一個小小公主的身邊,到頭來只爲了嫁禍給我?這個假設也太荒唐了一點吧。
她的主人肯定不是越國人。這一點,我剛纔就已經猜測過,那麼戴悠夢又會得罪誰呢?還是……
還是少女的主人根本就是想要解決掉思慕公主,惹起越國和大理的不和,而我,只是順便嫁禍,來個一舉兩得?
或者……
或者說,要殺掉思慕公主和嫁禍給我的,根本就不是同一個人?!
這個念頭只在我腦子裡靈光一現,立馬就佔據了我整個思維。是這樣的!
一副畫面頓時清晰地勾勒在我面前。
該少女奉命用柳雪桂殺死思慕公主,然後偷偷地離開偏殿,假裝被人打暈,好脫離干係。
思慕公主因爲服用了柳雪桂的花蜜而渾身僵硬,倒在了地上,她當時並沒有死,只不過她的僵硬引來了其他人的注意,那個有心之人於是假他人之手,嫁禍給我!
試問有誰最有可能知道思慕公主渾身僵硬?然後又有能力把這件事一直隱瞞到夜宴時分?
我嘆息了一口氣,對着少女輕笑:“七里香,柳雪桂,這種花的花蜜花粉都有劇毒,食用這花不到半個時辰,就能讓人全身麻痹,不消一日,就能讓人窒息而死,對不對?”
那少女臉色一變,或許是猛地聯想到了思慕公主臨死前的模樣,臉色現出一絲不忍,不禁脫口而出道:“你……你怎麼知道?”
雲南是有許多奇珍異草,對於越國人來說,雲南大理與越國距離實在遙遠,他們對大理姑且只有一個模糊的概念,更何況大理國的草木?可是對於我們學生物的來說,越是稀奇的東西,反而研究的越多。
我冷哼了一聲,“噷,你真的以爲靠柳雪桂就能夠瞞天過海麼?說吧,你是什麼時候把柳雪桂的花粉給思慕公主吃下的?”
那少女被我戳穿了她的手段,一時之間六神無主,見我問起,便直接說了,“傍晚時候。”她的聲音極其的微弱,有些發抖。
“你要是想救你主人,就老老實實把你做的事都招認出來!”錢倧配合地抖動了一下手中銀晃晃的寶劍,那少女不再堅持。畢竟她對用柳雪桂謀殺思慕公主的事已經供認不諱,這少女已經把自己的性命置之度外,只要不逼她說出她的主人是誰,她也沒有必要隱瞞。
“是,我把公主的蜂蜜換上了柳雪桂的花蜜,公主喝了兩口,對我說蜂蜜味道不正,讓我去換了。我便趁機出了偏殿,打算以幫公主換蜂蜜爲由,溜出宮去。”那少女詳盡地敘述着當時事情的經過,“誰知道我走到西華門,那裡的守衛卻不放我出宮,後來我還遇上了一位宮女姐姐,她說她那有蜂蜜,可以給公主服用。我拿了蜂蜜,但沒敢往偏殿那裡去,後來我看天黑了,就找了個地方假裝暈倒,再後來,就聽到公主死了的消息,我便被關在這了。”
“有個宮女給了你蜂蜜?”錢倧順口問道。
“是,那姐姐好像叫紅芍。”
“紅芍?”錢倧在旁邊琢磨着,而我的腦海則閃現過一幅幅畫面,與此同時另一個陰謀進行的畫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