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進了前院,今天的客人不太多,只有兩三桌,上了二樓,坐在會客的門廳邊上往外望,可以看到不遠處的東海,夜色漸濃,東海安靜得猶如夜裡的明珠,光彩依舊撩人。
我望着湖面的反光發呆,忽然心中一動,喚道:“文嫺!子墨回來了嗎?”
文嫺正要發話,就見一個身影飛快地閃了過來,叫道:“是!老闆有什麼吩咐?”
我淡淡笑道:“馬上備車,文嫺隨我一起去珏石軒。”
他怪叫一聲,道:“又去?我剛從那兒回來!今天也真是奇怪了,一整天都沒什麼客人,我都悶死了。”
我心中一沉,嘆道:“去備車,馬上。”
子墨趕車,一路直奔珏石軒。夜色已經漸濃,扣開門,小青一臉的疑惑,問道:“老闆這麼晚還過來?”
我沒心思多說話,徑直走進屋內,小荷也踏進門來,我這才坐下,說道:“掌燈,把那珠釵拿來。”
小荷也沒多想,立刻將珠釵拿到跟前,我們將櫃檯的東西全部移開,仔細地將珠釵看了一遍。那珠面光滑無比,我不敢大意,仔細地查看,但並未發現任何端倪。又將珠釵看了一圈,並沒有發現半點不對。
我停了手,心中疑惑難解,這珠釵如果僅僅是因爲皇家用品流落出來,杜廣飛絕不可能會如此地緊張,不知道其中到底有什麼內情。正在苦苦思索,卻聽文嫺道:“咦,這珠釵的根部怎麼會有一個小小的缺口?”
我一愣,從文嫺手中取過那珠釵,仔細端詳。那珠釵的根部真有一個小小的缺口,這珠釵本身就珍貴,沒有理由會在做工方面出這種低級的錯誤。卻聽文嫺道:“奇怪了,這珠釵上應該會有天湖居的標記纔對,怎麼什麼也沒有?”
我怔了怔,將那珠釵拿在手裡仔細地看,果然沒有任何標記。沉思道:“拿這東西來寄賣的那個人,一直沒出現嗎?”
小荷道:“我也覺得奇怪,這幾天他一直沒來,好像不想要這東西似的。”
我只得說道:“把珠釵放好。子墨,你今晚別回去了,在這住下吧。”
子墨呆了一呆,笑道:“老闆待我這麼好,居然讓我留下?”
我沉聲道:“這珠釵定然有一個大秘密,不然杜廣飛絕不會那麼緊張。”
文嫺道:“他那麼緊張,不如將這東西還他就是,免得惹事。”
我嘆道:“可惜如今他想要的是珏石軒,我也想不明白爲何我還他珠釵他不要,卻執意要珏石軒。”
衆人面面相覷,都沒有說話。
第二天一早,我照例在雪月居前院去查看一番,也沒有什麼大事,就自回後院休息。吃過午飯後,文嫺便領着杜廣飛進了後院來,叫道:“老闆!杜爺來了。”
我連忙站起身來,笑道:“杜爺,請這邊坐吧。”
杜廣飛今日穿了一身月白的衣袍,倒顯得清朗許多。
他在一旁坐了,說道:“昨天在下跟馮老闆說的提議,馮老闆可考慮清楚了?價錢可以商量,馮老闆有什麼要求可以儘管提。”
我不經意地嘆了一口氣,道:“杜爺在這東海之地,也算是有頭有臉的人物,按理說,我不應該那麼不識擡舉,只不過……小女子希望杜爺能夠明白,這珏石軒雖說不是什麼大買賣,可卻是我的心頭肉,不怕杜爺笑話,它可就像是我的孩子一樣,請問一個親孃怎麼能將自己的孩子輕易予人?”
杜廣飛眼光一閃,皺起眉頭,沉聲道:“馮老闆當真如此固執?”
我嘆道:“非是小女子固執,只是小女子不明白,既然這珠釵,小女子願意將其雙手奉上,爲何杜爺卻要苦苦相逼?”
杜廣飛不耐道:“馮老闆何必多問?一家自有一家事!”
我喝了一口茶,緩緩道:“哦?杜爺執意不肯要回珠釵,卻要我的珏石軒,莫非是不想讓人知道珠釵已經流出南通商號?只要我的珏石軒變成了南通商號,便可以掩人耳目?”
杜廣飛眼光一厲,嘆道:“馮老闆心思細密,在下佩服,不過在下也有一句話想送給馮老闆,最好別多管閒事,否則惹禍上身,實爲不值。”
我輕聲道:“小女子在東海做點小生意,只求餬口,從來不喜歡去招惹是非,徒生爭端。這後半輩子只要能平靜度日,便是天大的福分。請杜爺高擡貴手,放我們一條生路走。”
杜廣飛微微一愣,一雙眼睛直直地朝我看來,充滿探究之色。半晌方道:“馮老闆……究竟有何打算?”
我微笑道:“好說。杜爺的南通商號富可敵國,有什麼故事,小女子根本就沒興趣去打聽知道,我身邊的人,見過此物的也就那幾個,不過,我敢擔保她們絕不會泄露半分。至於杜爺手下的人……就不在小女子的約束範圍之內了。既然大家都是生意人,小女子只想跟杜爺做個交易。”
杜廣飛目光閃動,道:“請講。”
我笑道:“杜爺難道不想知道珠釵如何來到珏石軒的?”
杜廣飛雙眼利光乍現,卻是淡淡道:“如何來的,在下心中有數。”
我低了頭,嘆道:“當然什麼都瞞不過杜爺的耳目,只是那送珠釵來的人,別的地方不去,偏偏要來東海,必定是知道南通商號在東海沒有分號,以爲能躲得過杜爺的追查。可如今他許久沒有出現,想必已經知道杜爺來了東海。如此,杜爺應該還沒找到他吧?”
杜廣飛微微一震,道:“馮老闆想做什麼交易?”
我笑道:“杜爺只要肯高擡貴手,放過珏石軒,小女子可以保證連人帶貨,一起交給杜爺。”
杜廣飛站起身來,直聲道:“好,杜某敬候馮老闆的佳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