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與雲中鶴相處的這段時間裡,總覺得他給我有一種似曾相識的感覺,心裡總是覺得怪怪的。
雲中鶴的愛好比較平民化一些。他喜歡釣魚,有時候釣來一大筐魚,興致一起,便翻着花樣做來給我和小麥等人吃。
他有一雙靈活的手,這雙手可以充滿力量,也可以輕柔地穿梭在草葉之間,編出精巧的花環,隨後精準無誤地丟到我的腦袋上。當然,更多的時候,他是往雲德的腦袋上丟。
不知不覺間,雲中鶴進入了我等人的世界,我們兩家之間的牆形同虛設,最後索性打通,建了一道門。
現在珏石軒的事務基本上已交給了周傳書和雲德打理,而我也真正的做起我的翹腳老闆來了。
雖然雲中鶴的眼睛看不到色彩,可他的心比明眼人更斑斕。
春天,他坐在林中聽鳥鳴;夏日,躺在池邊聞荷香;秋天正是好季節,他領着我把水產吃了個遍;冬天,他拉着我一起蹲在屋檐下聽雪落。那簌簌的聲響,在夜晚靜靜聽來,竟然是那麼的優美。
有一次,我們兩人全身上下都裹着皮毛,遠看好像兩個並排放着的一大一小的毛茸茸的毛球,緊緊相挨在一起。
我一邊聽一邊抱怨道:“爲什麼我要來陪你做這種事啊,大冷天的晚上,我應該在屋裡睡覺纔對。”可抱怨的時候,我還是禁不住聚精會神地去傾聽。
從前從來沒有想過,有一天我竟然會無聊到專程聽這樣不起眼的聲響,並且還樂在其中。
雲中鶴笑眯眯地道:“自然是陪我了。我這人毛病不少,好玩又憊懶,多謝雪兒你啦。”
白了他一眼,我用一種恍然大悟的語氣道:“對哦,你這麼一說,我才發現你有這麼多毛病,我居然一直容忍下來了,真是心胸寬廣。”
雲中鶴依舊笑眯眯地道:“那麼心胸寬廣如你,便一直陪着我吧。”
“陪你有什麼好處?你養我啊?”
“這個倒也不難。”
現在他幾乎就是在養着我了,我的每頓飯,都是在他家蹭着吃的。當然,這只是說笑,我們倆說完之後哈哈一笑,誰也沒當真,至少我是完全沒當真。
春暮夏至,過秋入冬,再到第二年的春天,這些時日過來,我幾乎沒有再想起過南風瑾。那些過去的影響,在腦海中漸漸淡去,偶爾閃現的一些浮光掠影,甚至連波瀾都不曾吹起。
又是一年春來早。
經歷了秋霜冬雪,後苑又再度佈滿生機盎然的綠意。我在荊州已經度過了一年有餘的安寧時光。
春風吹綠了後苑,也連帶綠了雲中鶴的宅院。在後院的角落裡,有一個十多米寬的池塘,我坐在池塘邊,用小勺舀起飼料往池塘裡撒。我最近對養魚有了些興趣,正好雲中鶴家裡有池塘,便弄了幾十條活魚進來,有紅的、白的、灰的,形狀也不一致,也不必管是什麼品種,混在一起放養。
我每天變着法兒弄飼料,有時候是吃剩的米飯和菜,有時候是特地炒的小米,有時候甚至乾脆丟下去一塊骨頭,有時候忘記了就沒喂。養了這麼多天,這些魚還沒被我弄死,不得不說是一個奇蹟。
雲中鶴坐在我身旁聽着聲響,手微微動了動,幾粒石子便直直射出去,正敲在搶食搶得最兇的幾條魚的腦袋上。
他用力恰到好處,足夠讓魚吃痛受驚,卻又不會讓它們真正傷着。那幾條魚驚慌地退開少許,其餘的魚隨即補上空位。
我們倆一人喂一人玩,邊喂邊玩,雖然不說話,心裡卻彷彿有相通的默契和樂趣。
雲中鶴手頭一把石子射得差不多的時候,我的小半碗飼料也差不多見了底。
這時候在我們身後傳來蹦跳的腳步聲,我心中一嘆,接着脖子被一雙手臂摟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