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衛成回到家裡,吃飯的時候,敏銳地發現西遠的情緒有些低落。
衛成:“哥,咋了?”
西遠:“沒咋。”
衛成……
沒咋這臉怎麼跟個苦瓜似的?吃飯不好好吃,拿筷子在飯粒裡戳啊戳,幾個小的叫大爹爹,也答應的有一聲沒一聲的?
衛成:“不會吧,真沒事?”
西遠:“沒事兒。”
衛成……怎麼可能沒事!而且,他哥絕對故意的,存心叫他掂心!
西遠還真就是故意的,一個是今天看見萬明玉的樣子,跟着揪心;另外一個,就是有些遷怒衛成,你說說你,一有啥事總怕我費心思,瞞着掖着的,不告訴。好,這次我心裡有事也不告訴你,讓你嚐嚐瞎掂心的滋味。
憋着一口氣,西遠吊着衛成,愣是吊了半宿。最後還是衛成把家裡的事,和西遠一天有可能活動的範圍思量了一下,忖度了半天,猜出來的。
“哥,你是不是知道二虎哥和明玉哥家裡的事情了?”衛成伸胳膊去給西遠掖被角。今天他的待遇比較差,倆人躺炕上,西遠給衛成一個大大的後腦勺,衛成跟他說話,他都從鼻子裡哼哼,愛理不理的。
“二虎和明玉?他倆咋了?”西遠揣着明白裝糊塗。
衛成:……好吧,看來這次真把他哥惹惱了,認真跟他鬧脾氣呢。
“哥,我不是怕說了,你也跟着鬧心麼?”衛成纔不怕西遠不搭理他,往前湊了湊,伸胳膊將他哥帶到懷裡,因爲西遠給他的是後腦勺,親不着臉,所以照着脖子親了兩下。
“哦,行,你可真體貼,以後啥事都甭跟我講,我有啥事也不用跟你說。”西遠犟脾氣上來了。
“那哪行!”衛成一聽,馬上緊張,張嘴斷然否決,他可不想西遠有事瞞着他。
“衛長山!你有事瞞着我就行?”西遠惱了,轉過臉來瞪着眼睛直視衛成。
“我不是爲了你好嘛,知道了也幫不上啥忙,白跟着着急上火。”衛成解釋。
“行,衛長山,你是男子漢大丈夫,有擔當,我就一居家小男人,沒你能容事!”西遠看衛成頑固不化的樣兒,這下由賭氣變成真生氣了,一下子把臉又轉過去,繼續用後腦勺對着衛成。
衛成看他哥真生氣,一下子蔫了,自從倆人關係融洽以後,一直都相處的甜甜蜜蜜,已經好久沒有鬧騰了,西遠一生氣,衛成真心接受不能。
而且,剛纔他哥說以後有事情也不同他講了!只要一想到他哥有事瞞着他,而且還是糟心的事,衛成心裡就說不出的難受。將心比心,一瞬間,衛成體會到了西遠的感受:儘管知道對方這樣做是爲了自己好,可是,那種心上人爲了某件事一籌莫展,自己卻毫無所覺、毫無所知的感覺,真的不是很愉快。
反思過後,衛成知道自己這樣做,雖然出發點是爲了哥哥好,但是,他哥卻不大好受。在西遠那裡,更希望倆人能夠坦誠相待,有困難一起想辦法解決,也比自己傻呵呵被瞞着好。
想明白了,剩下的就是咋把西遠哄好,哄消氣。不過這一點衛成不怕,他有必勝的殺手鐗。
“哥,我錯了還不行嘛,以後有啥事再也不瞞着你了。”衛成連忙認錯,看西遠還是用鼻子哼哼,連忙拋出寶鐗,“哥,你別不理我,你一不搭理我,我心裡可難受了!”從語調到表情,都是一副可憐兮兮。
“甭裝一副可憐相,知道這樣早幹啥去了?”西遠嘴裡說着甭裝模作樣,卻把頭轉了過來。衛成就是知道自己心疼他,一裝可憐,就跟他置不下去氣了,每次都用這招。別說,還真是百試百靈。
“咋是裝的呢?我這是真心不好受,要不你摸摸,我的心現在都在流淚。”看西遠轉過來了,衛成連忙笑嘻嘻的討好,“再說了,我這頂天算好心辦壞事,你不能一棒子打死吧,得給犯錯誤的人改正自新的機會不是?”
“行,我給你機會,你把知道的原原本本和我說說,我今兒看明玉那樣兒,心裡跟着不好受。”西遠主要氣衛成有事情總一個人擔着,不肯告訴他,如今見衛成認錯,也就不計較了。
既然他哥給改過自新的機會了,衛成當然得好好表現,所以,把這一段時間裡發生的事情“如實招來”。
要說,萬明玉自小失母,繼母不賢,親父不慈,所以,自從軍後跟家裡就完全斷了音信,一個人如浮萍般漂泊天地之間。
但李二虎不是,他家裡爹是親爹,娘是親孃,上有一個哥哥,下有一個弟弟,還有倆姐姐,已經出嫁了。
他從軍以後,雖然在虎豹騎的時候,不能輕易跟家裡聯繫,等後來落戶蓮花村,思想起家鄉景物,難免感懷。所以,試探着給老家那邊寫了幾封信,結果還真聯繫上了,把李二虎給樂的。
前幾年,倆人爲了還房錢田地錢,日子過得並不富裕,一直到去年,把家裡外債全還清了,手裡頭一下子寬裕起來。
加上李二虎的弟弟,給他的信中提到,他爹老李頭早幾年前他們在虎豹騎的時候就生病去世了。
爲此,李二虎還痛哭了一場,覺得他爹臨走臨走都沒能見上一面,心裡難受的很,萬明玉嘴裡勸解着,心裡也跟着難過。
所以,等手頭有了餘錢,李二虎張羅着給老家那邊寄錢寄物的時候,萬明玉也沒阻止。說白了,他是孤身一人,羨慕別人有爹孃可孝敬,有兄弟姐妹可友愛還羨慕不過來,哪裡會阻止。
不過,雖然如此,李二虎也沒想到要把家裡人接過來,畢竟,他和萬明玉的關係特殊,家裡人來了,倆人的日子不好安置。
不成想,你不就山,山來就你,可能從李二虎的信中知道了他在這邊過得很好,有房有田有閒錢,老家那邊這兩年又接連出現了災荒,所以,人家老孃和哥哥弟弟兩家一合計,竟然變賣了家裡那些破爛,將剩下的銀錢揣巴揣巴,直接按照李二虎說的地址,投奔來了。
在他們家人心裡,李二虎在北地都是個小地主了。在老家那裡,幾十畝田不是個小數,不是小地主還是什麼。
自己兒子成了小地主,成天吃香的喝辣的,咋能給老孃和兄弟撇一旁,所以,本着一家人有福同享的原則,當然要來了。
雖然被弄了個措手不及,但是,家裡親人來了,李二虎還是說不出的高興。要說他對老家,對老家人,一點不想,不可能。把家裡人安置在自己住的院子裡,並且把同蓮花村人說的“經歷”又說了一遍,也把他閨女妞妞高高興興地介紹給家人。
即使覺得老孃看着妞妞的神情,不像多麼喜歡,李二虎也沒往心裡去,他娘有些重男輕女,李二虎知道,自己倆姐姐小的時候,在家裡的待遇就沒有他們這三個兒子好。這一點,老家那邊都這樣,一方水土一方人嘛,不同地方不同風俗。
心裡高興,李二虎趁着天還沒特別冷,沒事兒帶着兄長弟弟,到自己家的田裡轉了一圈兒,還把自家的倉房屯了多少糧食打開給家裡人看,看到家裡人滿臉驚歎的神情,心裡非常驕傲。
小的時候,家裡人和村裡人總說他性格憨直,沒有哥哥弟弟聰明會來事兒,長大以後一定沒那倆出息人,這讓幼年時期的李二虎深受打擊,記憶猶新。如今,他要讓家裡人看看,自己混得還不錯。
對李家人的到來,萬明玉雖然覺得不大是滋味,但是,看衛成和西家處得其樂融融,暗暗希望自己也能夠有這個幸運。
一開始,李家人知道萬明玉是李二虎從軍時候曾經出生入死的兄弟,解甲歸田後又一起落戶蓮花村,對萬明玉的確還不錯。
事情發生轉變,是在春節的時候。過年了,家人團聚一起,愛人陪伴身旁,李二虎心裡樂呵,哥嫂弟弟弟媳又一通恭維,沒把握好量,多喝了幾杯酒。等萬明玉回到他自己院子的時候,李二虎猴急猴急地跟了過去。本來,因爲家裡人來了,倆人想在一起沒有以前方便,所以平時非常剋制。
結果,倆人正膩歪呢,李二虎的弟弟三虎過來找他,瞧了個正着。再沒聽過這個,也知道倆男人親到一起不對勁。
看到李三虎,萬明玉當時臉都白了,心裡升騰起一種不好的預感。
李二虎當時有酒壯膽,沒當回事,被叫回去後,被老孃一通審問。
所謂知子莫如母,李老孃充分調動她活了大半輩子的智慧及經驗,跟兒子好好“交流了交流”,最後,李二虎不但把和萬明玉搭夥過日子的事情招供了出來,連妞妞不是親生的,都被老孃給刨根問底兒的刨了出來,至此,一切都無法隱藏。
李老孃是罵完李二虎罵萬明玉,罵完萬明玉罵妞妞,連運來和奶孃都沒放過。折騰的家裡雞飛狗跳。
他們來蓮花村也沒幾個月,可就有那外村的人,貪圖蓮花村日子好過,貪圖李二虎有房有地的人家,想把閨女嫁過來。
二月底的時候,有媒人上門,給李二虎說親,李老孃立逼着李二虎去相親,李二虎不去,就拿剪刀要抹脖子,拿麻繩要吊死。即使如此,李二虎也沒答應,他心裡認定了萬明玉,想跟這個人過一輩子,不可能娶別人。最後,媒婆竟然找藉口把相親的地點改到了李家,還好,那家的閨女長的不夠壯實,李老孃嫌這樣的身段不能生養,沒相中。
這件事李二虎本來瞞着萬明玉,知道他性子硬,怕知道了沒有轉圜餘地,沒敢跟他說,卻不承想,被他老孃罵人的時候給罵了出來。
萬明玉本來還抱着一線希望,覺得倆人堅持堅持,忍耐忍耐,最終求得李家人的同意,能夠安穩度日。如今,聽到李二虎竟然連親都相看了,心裡徹底冰涼。他是個當機立斷的人,馬上叫奶孃抱回了妞妞,關閉了跟那院之間的月亮門,從此不再有來往。
與李二虎,也將話挑明,從此你走你的陽關道我過我的獨木橋,井水不犯河水。任李二虎如何求,都不肯見上一面。
他們這一鬧騰,衛成跟倆人關係好,能不知道嘛,所以,心裡也跟着煩悶,這也是出正月後,他爲啥沒有心思再跟西韋幾個在信中逗哏的原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