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救命啊啊啊啊──」森林裡突然傳出一聲驚叫,然後傳來樹木折斷的聲音。
項營守門的士兵驚覺地擡起頭,作出攻擊的姿態,就見到一個人把外衣披在頭上,然後狼狽地衝了出來。
此人的衣着明顯是項軍的軍衣,守門的兩人安下了心,但隨後面色大變,因爲看到來者身後跟着一窩恐怖的蜜蜂緊緊地追着他!
──難怪要叫救命,這也太恐怖了吧,不知他是怎麼惹回來的。
「兄弟,快救命啊,這是我的軍牌……啊啊啊啊要死了!」來的人自然是扶蘇,只見他披着外衣,只露出兩隻眼,然後伸出手把證明自己身份的木牌遞出,手上可見已經紅腫不堪,也不知被蜜蜂叮了多少下。
「說甚麼呢?」守門的人匆匆地接過腰牌看了幾眼,抱怨道:「大三,你是怎樣把這玩意惹過來呢?」顯然守門的人跟大三是熟悉的。
扶蘇心中一個咯噔,學着何大三的口氣粗聲粗氣的說:「不要提了,這真是見鬼,我都毀容了!」因爲扶蘇的聲音較何大三清脆,所以扶蘇故意把聲音喊得沙啞,此時他混合着沙啞和驚恐得變了聲的嗓子,居然沒人懷疑。
守門的另一人把燻蚊子用的草藥燃起,開始驅趕蜜蜂,其他人也來加入幫手,把那一羣蜜蜂趕走。
此時扶蘇露出了他被叮得紅得發腫的臉,怒氣衝衝地把衣服摔在地上:「他媽的死蟲子,把老子都弄成什麼鬼樣子了?天,好癢!」
跟何大三熟悉的守門人說:「你還在這處磨嘰,快找軍醫吧!」他露出慘不忍睹的表情,這個何大三全身上下莫不是被蜜蜂叮過的,臉上更甚,已經腫得變了形,認不出原樣了。
扶蘇自然地跺腳踩了踩外衣,哼了一聲:「老子自然要去,等我先殺幾隻泄氣……」
「你還殺!快去快去罷了!」守門人笑罵了他一聲,踢了他一腳。
「你老孃的。」扶蘇啐了他一口,然後一拐一拐地往內走。
短短的幾分鐘,扶蘇卻是出了一身冷汗。
他是從與何大三接觸短短的幾分鐘之間推敲出他大概的性格。
何大三應該是一個有勇無謀且較爲急色的普通人。從他見到扶蘇第一眼便開始放鬆心情,再轉而調戲扶蘇中可見他雖然有警覺心,卻不足夠。夠聰明的人會想到項營於村莊的相距甚遠,那怕是需要洗衣服也不會長途跋涉來到軍營附近的小樹林洗衣服,可是何大三卻想不到這點,反而因爲扶蘇的美貌而昏了頭。
扶蘇再模仿他的小動作,如跺一下腳,急躁時的表現等等。
這過程要是有半點的差錯,扶蘇可以完蛋了。
幸好過關了。
現在扶蘇渾身莫不是痛的,不用看他也知道自己已經毀容得差不多,他強忍着,努力催眠自己:不痛不痛不痛……
爲了他爹,這犧牲可大了。
扶蘇擺出一臉怒氣,然後直接往軍醫的帳篷衝去。
一路上不缺與他打招呼和恥笑他的人,扶蘇一個個應付過去,等到了帳篷面前,只覺得把所有心神都耗光,精神疲累得很,還要撐着應付接下來的軍醫。幸好何大三是一個比較急躁的人,只要表現出他怒火沖天的模樣,倒也沒有人懷疑他由始至終都沒有叫過任何一個人的名字……
扶蘇整理了一下表情,粗聲粗氣地大力掀開帳篷:「軍醫軍醫,快來幫我看看,癢死老子了!他孃的,人呢?」
「唔……」老軍醫擦着手,一把推開扶蘇:「急急急,急甚麼,死人了嗎?沒死吧?沒死就不用急!」
扶蘇腳步踉蹌,迅速扶住旁邊的木櫃才免去一場危機。
「他孃的……」扶蘇怒氣衝衝地吼道。
大夫慢吞吞地抹完手,沒有半分意外或生氣的表情,然後放下毛巾,坐到長榻對扶蘇招招手:「是不是要看病,要就快,我要休息了。不然你等明天,要是還沒死掉再找我吧。」他看着扶蘇已經腫到豬頭的樣子,只覺得這士兵還真有力氣,還在吼來吼去,不知道他被叮成這樣已經很危險嗎?
雖然口上說到瀟灑,但扶蘇還是很惜命的,他走過去,坐到另一邊伸出手。
大夫搭上去,把了一會兒脈,然後就悠悠地在自己的矮藥櫃裡挑了幾道藥,再包起來丟給扶蘇:「吶,攪爛了後自己塗在傷口處吧。」
然後大夫開始整理牀榻,見扶蘇傻住了似的站在那邊,斜視道:「還不去廚房?站在這處把我看出花兒來,我也不會借給你的。」
扶蘇傻住的主要原因是:他沒想到機會來得如此快!
就這樣拎着藥包,像遊魂一樣飄了出去。
當傍晚的涼風拂過他的臉上時,他才清醒了點。
扶蘇下意識摸摸胸前藏着的幾個藥包,成不成真的靠他了!
或許催眠有點成效,扶蘇覺得身上的痕癢彷佛減退了一點。
他又再深呼吸了一口氣,扯起一個吊兒郎當的笑容,儘量挑着少人的地方走──他已經沒有精神再應付甚麼古怪的問題了!
去到近於中央的廚房的帳篷,帳篷外面已經有幾個大缸裝着滿滿的水,準備明天煮早飯時用的。
帳篷內只剩下一個人在收拾,見到扶蘇都毫不客氣地開罵:「搞甚麼?去去去,別擋着我工作。」
扶蘇揚揚手上的藥包,高聲說:「去你娘,醫師讓我來借東西攪爛這把藥。」
「那個老不死,又借!」其中一人生氣道:「天天要別人來借我們的,自己的就是寶貝,每次都弄到一陣藥味真……」
「別在那處多話,快給老子拿來。」扶蘇扯着喉嚨喊:「他孃的要是老子有甚麼事就把你們都煮了!」
廚房的也是欺善怕惡的主,見到扶蘇紅腫的臉上滿是凶神惡剎,手一抖,就乖乖指了指角落的石磨:「呶,在那邊。」
扶蘇托起石磨,試了試,有點不太能搬出去,就說:「我在這裡磨,行麼?」
「行。」那人也不管扶蘇了,自己收拾着工具去。
扶蘇磨一下,總要偷偷往後看一眼,見對方完全自顧自收拾着沒有理會他,便懶洋洋地伸了一個懶腰:「出去小解一下,幫我看好啊。」
「誰要偷這些?去去去。」那人揮揮手,像趕蒼蠅似的。
扶蘇打開了兩包藥粉,走了出去。
外面有一隊人巡邏着,在他們轉身的一剎那間,扶蘇快速地在兩個水缸裡各倒了一包──不知是甚麼藥效,都試試看吧。
扶蘇蹲下,躲過他們的視線,又在懷內拿出一包藥粉,做賊似的偷偷摸摸地左看右看,又再在對方的身影消失在帳篷一角的一剎那間,又倒進去了一包。
每個水缸都被倒進不知名的藥粉,扶蘇怕藥力不夠還把餘下的都倒進去了。
──如果吃死了人,那隻能怪他們命不好了。
做完這些事後,扶蘇又伸了一記懶腰,裝作一身舒解地回到帳篷裡。
此時廚房的那人已經快把自己的活忙完了,他看了看扶蘇說:「還沒行嗎?快點。」他不放心留着扶蘇一人在廚房重地。
扶蘇加快了速度,嘴上不住的說:「行了行了,催甚麼?」
把藥搞作一團,扶蘇也不知行不行,就這樣又拿過藥布包那糊糊似的東西都包起來,擡腳就跑。
「喂!東西呢?你不用洗麼!你給我回來啊!」那人氣結。
扶蘇找了一個暗處爲自己上了藥,只覺得那藥腥臭非常,不知那個大夫是不是真的有料……不會塗出渾身瘡疤吧?不過上了藥後,那痛感的確輕微了一點,涼絲絲的,有種麻痹了的感覺。
莫寧無聲地出現:「陛下。」
「嚇!」扶蘇驚跳起來,看到來者立即拍拍心口:「你要出現就好好地出現嘛,人嚇人沒藥醫的!」
「陛下,請隨屬下往這邊走。」莫寧沒有理會他,毫不客氣地拖着他往軍營外走。
「現在就離開嗎?此時軍營守衛森嚴……」
「我糧倉那處放了一把火。」莫寧話纔剛落下,就見到軍營四周開始響起沸騰的聲音。
「……」這,纔是真人才啊。
「可是我剛下了藥,那不就浪費了……」扶蘇糾結。
「在龍且的軍營裡放的。」莫寧笑眯眯地說,多虧了扶蘇幫忙,才讓到守門那邊有一剎那間的鬆懈,趁着他們趕蜜蜂的時間,他就潛進來了。
「……爲甚麼?」扶蘇有幾分費解:「不是說英布的纔是主力嗎?」要放也是放這邊吧?就是想到這點扶蘇才潛進右翼下毒。
「不是這樣,他們怎會兩軍共用那幾個水缸呢?」莫寧咧出帶着略黃的牙齒,在月光底下有着說不出的幽森可怖。
──他沒告訴扶蘇是,爲了加快效果,他在水裡也下了一點砒霜,死不死得去就聽天由命了。
「……」扶蘇。
一剎那間,扶蘇覺得自己挺多餘的。
作者有話要說:σ(oao應該沒錯吧?我上網找了很多蜜蜂叮了的圖來看……
_(:з」∠)_這次的計劃可棒了對麼(星星眼
扶蘇:爹qaq~~~痛~~~~
秦牧:(深沉貌)爹幫你把作者滅了!
∑(°△°A)【逃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