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雖帶着一干臣子開始東巡,可是咸陽皇城的早朝卻要如常進行。
每日五更天時分,吳雙便穿戴好服侍匆匆趕往咸陽宮的九重正殿,伴隨着午門城樓上的鼓鐘敲響時,宮門大開,百官依次步入王宮,過金水橋,走過九重階梯。
這日已經是吳雙代爲處理朝政的第三日了。
上好的白玉鋪造的地面閃耀着溫潤的光芒,遠方似有嫋嫋霧氣籠罩着不真切的金鑾寶座,青瓦雕刻而成的浮窗玉石堆砌的牆板,一條筆直的路的盡頭一個巨大的廣場隨着玉石臺階緩緩下沉,中央巨大的祭臺上一根筆直的柱子雕刻着栩栩如生的龍紋……
只見殿內雲頂檀木作樑,水晶玉璧爲燈,黃金爲柱礎。殿中寶頂上懸着一顆巨大的明月珠,熠熠生光,似明月一般。地鋪白玉,內嵌金珠,鑿地爲蓮,朵朵成五莖蓮花的模樣,花瓣鮮活玲瓏,連花蕊也細膩可辨,赤足踏上也只覺溫潤,竟是以藍田暖玉鑿成,直如步步生玉蓮一般,如此窮工極麗,盡顯皇室的奢華。
好在吳雙已經習慣了這座宮殿,不過第一次來的時候,確實是震驚到了。
不論你看了多少次故宮,都找不到這種身臨其境的感覺,皇家的威嚴與百官那雄偉的隊伍,再加上一個高坐帝王寶座的皇帝,除了臣服,沒有其他的心緒。
因爲身爲公子子嬰的吳雙被秦始皇定爲暫代監國,於是所立之地比百官的位置要高了那麼一小節。
而福子,沾了吳雙的光,做了一回大太監。
百官恭敬的立在下首。
福子高喝一聲,“有事起奏,無事退朝。”
“臣有本啓奏。”一個臣子雙手執朝笏,頷首道。
吳雙輕咳了一聲,以掩飾自己內心那小小的波動,“宗正大人請講。”
“永嘉侯趙璉上書爲其子請上宗譜、下牒,請公子定奪。”魯宗正道。
吳雙就知道,這種事情被扔到早朝來講,就沒有那麼簡單,這個永嘉侯趙璉,她有所耳聞,是秦始皇一個叔伯趙華的兒子,但是趙華在征戰時戰亡了,爲了安撫那一個旁系,冊封當年未滿週歲的趙璉爲永嘉侯,爵位世襲。
但是趙璉如今已過而立之年,沒有寸尺之功,不免就讓很多趙氏子孫不服了。
這個魯宗正具體叫什麼名字,吳雙不知道,不過認識他的人都喚他爲宗正,只因他姓魯,官拜宗正大人,又稱宗令,掌皇族親屬及登記宗室譜牒。皇族宗室有罪,則絕其屬籍。
吳雙這一次入皇譜就是他一手操辦的。
眉頭輕皺,良久,才擡起眼眸,掃了一眼羣臣,和氣的問道,“諸位大人怎麼看?”
爲難她?誰說官場好混的,真不知道,那麼多的人都喜歡身居高位。
累人!
開玩笑,同意入皇譜,她吳雙就要得罪不少真正做事的官員;不同意趙璉的兒子入族譜,她就要得罪這個爵位頗高的侯爺。
只能裝傻,將這個皮球踢回去,讓你們取捨去。
好在永嘉侯屬於世襲侯爺,沒有官位,不用上朝。
可是,在場的每
一個人都知道,無論那個侯爺多麼不涉足朝政,這裡邊,絕對有他的眼線。
吳雙將這個難題扔給羣臣之後,沒有一個敢站出來的吭聲了。
哪一個都是在官場裡經歷沉浮的人精,這種得罪人的事,誰也不願意做。開玩笑,你們不敢做,就要本公子來做這個惡人,做夢……吳雙在心底冷笑。
好你個魯宗正,一個似笑非笑的眼神掃過立在中央的魯宗正,魯宗正只覺得一種毛骨悚然的感覺從後背緩緩爬上來,他是不怎麼喜歡這個半路竄出來的公子。
年紀輕輕,卻編編老練得跟只狐狸一樣。
突然,他後悔了。
可是話已出口,也不再容許他有後悔的機會了。
吳雙輕輕地笑了,白衣黑髮,衣和發都飄飄逸逸,不扎不束,微微飄拂,襯着比他們站得高半截的臺階上的身影,似神明降世,肌膚上隱隱有光澤流動,眼睛裡閃動着一千種琉璃的光芒。容貌如畫,漂亮得根本就不似真人,這種容貌,這種風儀,根本就已經超越了一切人類的美麗。他只是隨便穿件白色的袍子,覺得就算是神仙,也絕對不會比他更美。
這種超越的男女,超越了世俗的美態,竟是已不能用言詞來形容。
“既然諸位大人都無法定奪,那就回去再好好想想,諸位大人寫成奏摺呈上來吧。”吳雙的劉海遮住了眼中的精光,沉聲而夾着內力的聲音響徹在整座大殿之上。
衆臣驟然覺得,這個公子能得陛下信任,這份能力,絕對不是爾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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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衝這份圓滑與無形的威嚴,真的適合高位。
衆臣急忙拱手山呼,“謹遵公子吩咐。”
吳雙袖袍一揮,示意百官起身。
“本公子,也有一件事情要跟諸位大人商量。”吳雙彎起脣畔,淺笑盈盈的讓立在下面的羣臣產生了一種錯覺,這個公子子嬰,沒有女子的傾國傾城,卻有一種風華萬千的魅力。
馮臣相是皇帝下令與子嬰一起監國的,於是接話道,“公子請講。”
此時天色並未亮,臺階上的兩側還燃着兩盞紅燭。
昏黃燭光及明珠照耀下,吳雙白玉般的容顏上放佛鍍上了一層金色,眸光燦若星辰,無比認真的說道,“郎中令大人可在?”
突然被點名得蒙毅渾身一僵,這段時間一來,他真的對這個女人完全服了,想不到,天下間竟有如此風華的女子存在,那怪扶蘇那般放不下她。
她真的值得天下最好的。
“臣在。”蒙毅從武將那一列站了出來。
吳雙聞聲望過去,“這裡有一份來自邊關的摺子,煩請郎中令大人帶去給陛下,請示陛下該如何處置。”
吳雙將一卷竹簡遞給了福子,福子接過去,朝蒙毅走去。
蒙毅接過竹簡,有些不解,吳雙是什麼意思,一份摺子,至於要他去送麼?隨便找個人就能送啊。
吳雙的聲音再次響起,“這份摺子關係着邊關的安危,只能勞煩郎中令跑一趟了。”
蒙毅突然明瞭,這份差事,他去也得去,不去也得去。
不過昨晚,他接到了那個女人的邀約,如今只怕,來不及赴約了。
果不出蒙毅所料。
“中護軍何在!”吳雙朝外殿喚了一聲。
一個身穿戰袍的將軍應聲進來,單膝跪地,拱手應道,“末將在。”
“中護軍大人,就勞煩你與郎中令大人一起,走一趟了,務必要保護好郎中令的安全,同時也要將摺子完好的送到陛下那裡,你可明白?”吳雙神色認真的下令。
“末將領命!”豪氣沖天,忠心可鑑,再次拱手,身上的盔甲因爲動作的力量而發出了摩擦的聲響。
吳雙目送着蒙毅和中護軍出殿。
其實那竹簡裡還有一張白絹,裡面有一份秘囑,蒙毅會打開來看的。
蒙毅在出了城之後,纔想起臨走時,吳雙深深的看了一眼自己手中的竹簡,他想:這竹簡裡的內容,一定還要與他有關的內容,於是從包袱裡取出那一卷竹簡,打開,裡面躺着一張白絹。
取出白絹,上面寫了幾行字:君不適留京,望隨帝左右,吾憂敵動。
簡單幾個字,卻交代了不少事情。
蒙毅就知道,吳雙不可能隨隨便便打發他離開,果然是有事要他去做。
在皇帝下令東巡時,他就已經起疑,爲什麼這次東巡,全是趙高那一黨人。
果不其然,宮中已經在撒網了。
差點就被那女人給害死了。
若是要做些什麼,這一次東巡,則是趙高最好的行動時機。
該死的,他怎麼就沒想到這一層。
於是對身邊隨行的人道,“我們要加緊趕路,這份摺子耽誤不得。”
“諾,蒙大人。”
手中的馬鞭一揚,馬兒吃痛,邁開步子,就往前奔去……
當日下午,吳雙就帶着十來個人乘着馬車,朝宮外而去。
馬車停在午門,守門的侍衛將手中的長戟交叉,“車內所坐何人?”
吳雙掀開車簾,露出一張對侍衛們來說早已不陌生的臉。
士兵們一見到吳雙,立馬收了兵器,恭敬的跪在地上,“屬下參見公子。”
吳雙大袖一揮,“免禮。”
侍衛長對手下吩咐道,“放行!”
“諾!”
馬車緩緩地朝宮門外駛去。
而馬車上的一角坐着一個年紀約莫五十左右的女人,整個身子全部遮在披風下面,看不清面容,在剛纔守衛發問的時候,明顯看見藏在寬大披風下面的她在暗自顫抖,雙手緊扣,神色有些不安,又有一些激動。
沒錯,這個人正是秦始皇的韓妃娘娘韓姝兒。
自從踏進秦王宮的那天起,她就再也沒有出過這座華麗的牢籠。
那數千個日日夜夜裡邊,她無數次夢見自己踏出了那道宮門,可是,每一次夢醒時都發現,只是一場她做的一個夢而已。
突然,有一天,她出來了,竟然有一股說不出的釋然。
儘管她知道,她只是出來一下,可是,這麼多年過去了,她想出來,那是比登天還難。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