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鴻飛等人星夜兼程, 終於在長安附近追上了前行的大軍。會合後,大軍白天休息,晚上行軍, 直到離洛陽城百里之地, 羽林軍才發現了大軍的蹤影。此時一切已晚, 羽林軍只能按兵不動, 任墨鴻飛的大軍駐紮在對面的山坡上。此時京城的秦升剛剛解禁, 想着手聯繫羽林軍時,卻發現羽林軍已被來路不明的大軍壓制。他只得小心翼翼,等查明情況再說。
墨鴻飛住在軍營裡, 翔宇、揚歌、泰夜明三人先回到了將軍府,驚喜地發現筱娘和澹臺雷炎已經到了好幾天了, 浣月一直陪着他們, 講講翔宇在京城的事蹟。談清夜沒有什麼事情, 也跟着來了。筱娘淚眼模糊的,這些日子聽說了翔宇的種種, 沒想到女兒能夠做到了如此地步,既欣慰又覺得對不起這個女兒,又是一番淚水漣漣,翔宇等人好容易才勸住。翔宇說起了此次到邊關的經歷,讓筱娘、澹臺雷炎又提心吊膽了一陣。
屋子裡籠罩在熱鬧的氣氛中, 人們沒有注意到泰夜明臉上難掩的震驚。十年的時間或許很長, 可以讓一個少年成長, 面容變化地無人可以認得出來, 也可以讓一個青年的兩鬢變白, 模樣卻沒有太大的變化。他的親人,竟然還活着, 一切的恩怨在這一刻變得不那麼重要了,重要的是親人還活着。但是,現在的他不能相認,只要人活着,就有相認的一天,泰夜明痛苦地閉上了眼睛,悄悄退出了熱鬧的屋子。只有揚歌注意到他的異樣,忙跟了過去。
兩人一前一後來到後院的亭臺上,揚歌沒顧得穿上狐裘,冷得直打哆嗦。泰夜明嘆了一口氣,擁著他,將他置於自己的狐裘裡。“夜明,怎麼啦?”揚歌靠在溫暖的懷中,擔心地問道,“今天晚上人們都這麼高興,你怎麼心事重重的樣子?”
泰夜明撫弄着揚歌的長髮,黯然道:“歌兒,我一直有事瞞着你……”揚歌一聽,立刻如豎起刺的刺蝟,惡狠狠地抓住他的領口,臉湊到他眼前,道:“瞞着我什麼?老實交代!是不是看上哪家的狐狸精了?”泰夜明滿臉黑線,哪個狐狸精能比得上你妖媚呀,當然只敢在心裡說說,忙安撫道:“哪有什麼狐狸精?我說的是我的真實身份。”揚歌沒有他預想中的詫異,只是淡淡道:“哦,只是這件事啊,沒有狐狸精就行。”順便香了一個,放開他的領口。
既然已經說出來了,索性攤開來說吧。泰夜明一臉嚴肅,雙手搭在揚歌的肩頭:“揚歌,我真正的名字是端木溟,大楚的二皇子。”揚歌伸手拍了拍他的臉,道:“我知道啊,前二皇子。別皺眉頭了,小心長皺紋,我不喜歡的。”這下輪到泰夜明大驚了:“你怎麼知道的?”揚歌伸手摟住他的腰,臉靠在他的胸前,陷入回憶中:
“那年,我五歲,第一次隨父親進宮面聖。父親雖千叮嚀萬囑咐不要亂跑,慎言慎行,可是那時年紀小,懵懵懂懂,看着美輪美奐的皇宮就被它迷住了,父親一不留神,就讓我掙脫了,一下子就不見了蹤影。我人小,聽見父親找我的聲音,還以爲他在和我玩捉迷藏,更是鑽進草叢、山洞,讓他找不到。一直到夜幕降臨,我才害怕起來,可是自己已經迷了路,聽着風颳起樹枝嘎吱嘎吱作響,嚇得大哭起來。這時,我看見一盞燈,忙爬起來就跑了過去。是一個溫文爾雅的小哥哥,他微笑地抱起我,小心擦去我臉上的淚水和鼻涕,溫和地問着我的名字,逗我笑,陪着我玩遊戲,好溫暖,讓我頓時忘記了害怕。從那時起,我的夢中總會出現他溫柔的面孔,好想有這麼一個哥哥……”說到最後,揚歌的臉都紅了,在初戀對象面前表白是件很困難的事情,不管現在他倆的關係如何親密。
泰夜明的記憶也隨之打開:“你就是鳳家那個漂亮的不像話的小男孩。那時怕你害怕,我可是小心翼翼的,覺得你好像個瓷娃娃,一碰就碎一般。”揚歌聞言,立刻歡喜起來:“你還記得我嗎?”泰夜明好笑地揉了揉他的頭髮,道:“當然有印象,因爲你太過漂亮了。對了,我們再見面時可是九年後了,你又是如何認出我來的?”“因爲你一直在我心中啊。”揚歌自豪道,“九年後的你模樣雖然變化不小,眼中多了滄桑,可是我一眼就看出你是誰,看着你憂鬱的眼神,我聽說了發生的一切,但從來沒有相信溫潤如你會做出那件事情來。我的心忽然就痛了起來,爲你而疼,所以從那時起我就清楚的知道自己要什麼。”不愧是妖孽,好早熟哇!
感動地摟緊了懷中的揚歌,怪不得從三年前兩人相遇起,揚歌就開始了追逐,原來那份情種早就在許多年前埋下了,破土發芽,生根長大,是必然的吧。他又是前世修了多少的福分,才能擁有他。
“夜明,不要再逃避了,面對這一切吧,不然你的心結不會打開,我會一直在你身邊的。解決完一切,我們就去遊遍天下,先看看大楚的風光,再去西域、去東瀛、去波斯,直到我們老得走不動了,好嗎?”揚歌憧憬着,兩眼閃閃發光。泰夜明鼻子一酸,差點流出淚來,只悶悶地答道:“好……”一直怕給他帶來危險,所以一直逃避,也不願意再陷進去,可是,問題總是要解決的,只有解開了心結,他們才能瀟灑地遊走天下,多麼美好的嚮往,真的會有那麼一天嗎?
待到兩人進屋時,一行人早就移向餐廳,坐下要開席了。一看兩人進來,翔宇促狹道:“泰大哥,外面都黑了,小心被妖孽纏身。”衆人的眼光全都集中在那兩人身上,澹臺雷炎有些迷惑,那個男子爲何如此面善,剛纔沒有注意,現在看來好像……妹妹?他震驚地不顧禮儀,一把拉住筱孃的衣袖,語無倫次道:“筱娘,你看看……”手指着泰夜明,顫抖着,“……妹妹……”筱娘一頭霧水地看着泰夜明,妹妹?忽然,捂住嘴,眼淚流了下來,像,像那個記憶中優雅高貴的女子,難道……
泰夜明按捺住心中的激動,朝澹臺雷炎點點頭,道:“請借一步說話。”澹臺雷炎立刻跟着他去了他的住處。留下了一臉激動的筱娘,一臉瞭然的揚歌,和其他茫然的人們。難道二叔認識泰大哥?兩人年齡差距這麼多,舊識嗎?就算是舊識,也不用那麼激動吧。翔宇半天也想不通,還有個哭泣的娘在這裡,先安撫好再說。
“小舅舅!”甫一進門,泰夜明立刻跪倒在澹臺雷炎面前,淚流滿面。澹臺雷炎也是老淚橫流,上前一把抱住他,天可憐,溟兒沒有死,他的外甥還活着。這麼多年了,他總是存在那麼一絲奢望,家裡還有人活着,沒想到竟然夢想成真了。澹臺雷炎拉起泰夜明,使勁拍了拍他的肩膀,哽咽地說不出話來,只是兩個字:“好,好。”舅甥二人好容易才平復了心情,互相打量着,看得出來對方過得並不是很好,幾百條人命如何能夠讓人心平氣和地生活。畢竟,他們都還活着,活着就是最大的幸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