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濓神色蔫蔫的躺在牀上,即便是身上蓋了兩層厚厚的被子,但還是感到寒徹透骨的冷,因爲,身邊的位置空蕩蕩的,再也沒有她躺在他的身旁了。
這些天。
他有些失眠。
兒子終於能徹底逃脫皇帝的魔抓了,這讓他很是高興,可在高興的同時,想到皇帝這些天對他的不理不睬,想到那些假借前來探病,實則是來探底看他是否真的在皇帝面前失寵的朝廷官員,他就憂心的食不下咽寢不安席。
接下來。
他該怎麼辦?
秦濓看着帳頂,感到很是無措和迷茫。
門外傳來急促的腳步聲。
腳步聲越來越近,隨後在房門外止步,緊接着,敲門聲響起。
“叩叩叩~”
秦濓面色陰沉的看向房門口,情緒暴躁的寒聲怒罵:“滾~不是告訴你們沒有我的允許不準前來打擾嗎?”
門外的秦南和秦東身子一僵。
兩人對視一眼後。
秦南小心翼翼的急促道:“主子,宮裡來人了,皇上派慶德公公前來傳召您即刻進宮去。”
皇上傳召他?
一聽這話。
牀上病怏怏的秦濓眸光頓時一亮,激動得渾身都在顫抖了,面色緋紅,喉結上下滾動了好幾次後,不敢置信的顫聲確認道:“……你,你剛剛說什麼?”
“回稟主子,皇上派慶德公公前來傳召你即刻進宮去。”秦南恭敬的聲音裡也透出了輕快和歡喜。
畢竟。
主子若能得到皇上的看重,他們這些下人的日子也能好過些。
秦濓得到確認後,整個人興奮得頓時就掀開被子,利索的翻身下牀:“秦南,快傳素月過來替我束髮。”
“是。”
片刻後。
秦濓穿戴整齊,便急忙忙的出了房門前往前廳。
慶德坐在那兒,正喝着好茶,心情頗好的等着。
這秦濓出手大方,等會兒塞給他的荷包肯定和上次一樣頗有重量。
剛想到這兒。
慶德便看到秦濓走了進來,放下茶盞急忙起身迎了過去,笑意盈盈道:“奴才給秦公子請安。”
秦濓哪敢受這太監一禮,忙不迭的閃身避開,同時伸出雙手攙扶着慶德起身,動作飛快的從衣袖裡掏出荷包塞進了慶德的手裡,壓低了聲音,悄聲忐忑且激動的詢問:“慶德公公,皇上今日傳召我進宮,您可知是爲何事?”
慶德把荷包放進衣袖,笑眯眯的看着秦濓,隨後湊近秦濓的耳旁悄聲道:“應當是好事兒,皇上讓乾爹派人來傳召您時,奴才在御書房外隱約聽到了皇上愉悅的笑聲。”
聽聞此言。
秦濓懸吊着的心總算是落了下來。
皇上心情不錯那便好。
他真怕皇上這次傳召他進宮,是因爲那逃出京城的老匹夫,亦或者是那煞星又鬧出了什麼令皇上不開心事兒,於是皇上傳他進去撒氣呢。
秦濓感激不盡的看向慶德:“多謝。”
慶德忙不迭的搖頭:“秦公子客氣了,時辰也不早了,秦公子這便隨奴才趕緊進宮去吧,皇上還等着你呢。”
“公公所言甚是,我這便隨你出發。”秦濓點點頭。
秦濓跟隨慶德公公剛剛離開。
楚姨娘便從下人的口中得知了皇上又派人來傳召兒子進宮的消息,一時喜得眉開眼笑,都笑得見牙不見眼了。
皇上可算是又終於想起她兒子了。
前些天。
臻兒那不爭氣的東西被兒子帶進宮去,居然都沒能有本事讓皇上留下他給四皇子當伴讀,真真是沒用。
一想起大孫子那滿是痘痕的臉,一想起大孫子那蔫蔫的憨憨樣子,心裡就堵得慌。
一場水痘。
秦臻不僅樣貌毀了,持續了幾天的高燒,現在似乎腦子瓜也不怎麼靈光了。
她這唯一的孫子,只怕是要廢了。
思及此。
楚姨娘氣悶的撕扯着手裡的帕子。
不行。
得趕緊讓濓兒再儘快娶個填房回來,再生幾個孫子才行。
……。
半個時辰後。
秦濓滿懷激動與忐忑的來到了御書房門外。
“秦公子,還請在門外等候,奴才這便進去爲您通傳。”
“多謝慶德公公。”
慶德進去了片刻後,秦濓便看到來順開門走了出來:“秦公子,快進去吧。”
秦濓感激的看向來順,隨後在來順的引領下走了進去。
皇上把來順打發了出去,並讓來順和門外的太監遠離書房,去了院子外面守着,不得讓任何人靠近。
秦濓覺得今日之事肯定非同小可,內心很是激動:“學生秦濓叩見皇上。”
皇帝坐在上首的龍椅之上,面上看不出喜怒,語氣淡淡:“起來吧。”
秦濓磕頭謝恩:“謝皇上。”
起身後,低垂着眸子沒敢直視龍顏。
皇帝直直看着秦濓,好一陣都沒說話。
秦濓雖然沒有擡眸,卻能感受到皇帝的視線一直落在他的身上。
時間一點點的過去了。
皇上不開口。
秦濓這心裡就越發的沒底了。
究竟是個什麼情況?
慶德公公說,皇上在讓來順公公派人前來傳召他的時候,心情似乎很好,爲什麼此時卻……。
難道……
是皇上在考驗他?
秦濓內心忐忑不安的猜想着。
忽的。
頭頂上方傳來皇帝冷冷淡淡的聲音。
“秦濓。”
“學生在。”
“擡起頭來看着朕。”
秦濓老老實實,恭恭敬敬的擡眸看向上首的皇帝。
皇帝神色無比嚴肅的看秦濓,鄭重問道:“秦濓,你可願爲朕分憂解勞?”
機會終於來了……。
秦濓心中一喜。
忙不迭的跪下重重磕了一個頭,隨後擡頭看向皇上:“學生願爲皇上肝腦塗地,粉身碎骨,死而後已。”
皇帝雙眸微眯,似懷疑,似乎審視的看着秦濓:“當真?”
“學生對皇上一片赤誠,絕無半點虛言。”
皇帝坐在上首直直看了秦濓約一刻鐘。
直把秦濓看的都毛骨悚然了。
皇上究竟有什麼大事兒需要交給他去辦?
秦濓心中很是好奇……
皇帝從龍椅之上起身並走了下來,走到秦濓身前兩步開外這才止步,壓低了音量沉聲道:“朕有一件大事兒要交給你去辦。”
“皇上請儘管吩咐,學生一定會竭盡全力爲皇上去辦好事情。”秦濓滿眼赤誠的看着皇帝。
皇帝見秦濓這態度,滿意的點點頭,神色無比沉重道:“鎮國公和戰神早有謀逆之心,前些日子,鎮國公那老匹夫故意散播謠言,還賊喊捉賊的來了一出火燒鎮國公府的戲碼,還把燒燬鎮國公府的屎盆子往朕頭上扣,害得天下百姓都以爲那些人是朕派去的,那老東西倒是狡猾的很,把污水潑在朕的身上,然後他便趁此機會逃離京城,逃往西川和那煞星碰面,然後再打着朕殘害忠良的旗號來舉旗造反。”
涉及到這個話題。
秦濓自知身份敏感,忙不迭的跪下了,瑟瑟發抖的不敢開口。
皇帝憤怒的一佛衣袖,寒聲道:“大乾正逢災難之年,鎮國公和戰神卻爲了一己私利在這個時候挑起事端,還要舉旗造反,着實可恨,着實該殺。”
聽到這兒。
秦濓心中升起一股不祥的預感。
皇帝忽的伸出一隻手攙扶起秦濓,目光狠厲的陰寒說道:“朕的人已經找到了鎮國公府的密室,以及通往城外的密道。”
秦濓:“……”
“朕的人在密室內,發現了鎮國公和戰神去年至今年與蠻夷互通的信件,還把大乾受災情況以及鎮守邊關的將領名單,以及將領的作戰部署和習慣寫了下來並試圖傳給蠻夷……朕需要你站出來告訴天下百姓,說你無意發現了密道,然後揭發並指正鎮國公和戰神通敵賣國的罪名。”
秦濓大驚。
心臟噗通噗通的狂跳着。
此時他被嚇住了,徹底被嚇到了。
渾身發軟,雙腿無力,一下子就跌坐在了地上。
他怎麼都沒有想到,皇帝傳召他進宮居然是因爲這事兒?
通敵賣國的罪名,可是要株連九族的。
若是幫皇帝辦成了這事兒,他也不一定能活,指不定就被皇帝給滅口了。
可若是不答應。
他立即就得死。
在立即死,還是辦完事兒後有可能會死之間,秦濓毫不猶豫的選擇了後者。
現在他已經沒有了退路。
現在他的處境很糟糕,進退兩難,騎虎難下。
不答應,皇帝就會弄死他,或者是皇帝直接捨棄他,沒有皇帝的庇佑,那些大臣和名門世家的人,以及被他抄家的人就會撕了他。
只能硬着頭皮上了,能多活一天是一天,富貴險中求,希望幫皇帝辦好事兒後,皇帝覺得他這把利刃好用了,就會長時間的留下來用。
皇帝垂眸看着癱坐在地上的秦濓,語氣凝重的保證道:“只要你替朕辦好了此事,朕便封你爲從四品的京官一職,君無戲言,秦濓,你好好考慮。”
一聽皇帝這話。
秦濓癱軟的身體立刻就跪直了,重重磕了一個響頭:“皇上,學生不用考慮,那等亂臣賊子人人得而誅之,學生願爲皇上效犬馬之勞。”
這話。
皇帝愛聽。
臉上透出滿意的笑,伸手拍了拍秦濓的肩頭:“你是個聰明人,朕最喜歡和識趣且忠誠於朕的聰明人打交道,秦濓,機會只有一次,好好把握,事成之後,該給你的獎賞,朕說到做到。”
“謝皇上。”秦濓喜不自勝急忙磕頭謝恩。
接下來。
皇帝和秦濓在書房內密談了約半個時辰後,這才放秦濓離開。
……。
虹口縣。
自從雲杉見到那個俊俏和尚後,無論白天還是晚上,只要她處於睡眠狀態,便會聽到那和尚用奇怪的言語梵唱着,而她在那無盡的黑暗裡,身子失重的旋轉着,伴隨着梵唱之聲越來越快,身子旋轉便越來越快。
每一次,她旋轉的身體都會被身後超強的吸力,給猛的吸向未知的地方,那種失重感,那眩暈以及窒息的感受,是那麼的逼真。
每當這時,她都會渾身大汗淋漓的從睡夢中被嚇醒過來。
睡夢中。
那種靈魂似乎被抽取的詭異感,那無盡的黑暗,那失重的飄忽和旋轉令她很是害怕。
她真的很怕哪一天一覺睡下去後,便再也醒不來了。
她變得懼怕睡覺。
深夜裡。
她嚇醒後就強撐着不敢再睡過去。
每天最多隻能睡一兩個時辰,嚇醒後就不敢再睡。
接連熬了六天。
雲杉眼底的烏青越來越明顯了,臉色也變得蠟黃,人也變得消瘦了,鎮國公和陳氏看在眼裡,急在心裡。
這一天。
鎮國公單獨找雲杉來了他的書房,同時,鎮國公還讓暗衛和侍衛全都退散到了院子外面去。
“祖父,您找我?”雲杉故作輕鬆的笑問道。
“快上來坐。”
雲杉點點頭。
待雲杉坐下後。
鎮國公仔細打量着孫媳婦,發現孫媳婦即便是上了妝,也沒法完全遮掩住的眼下烏青,心裡難受的不行,深深一嘆,開門見山的說道:“丫頭,祖父知道你很想你的母親,可……可你如今,你的親人不僅僅只有你母親一人。”
雲杉身子一顫,低垂着眸子沉默着。
鎮國公苦口婆心道:“雲杉吶~你還有熠知這個深愛你的丈夫,還有你辛辛苦苦懷胎八月並冒死生下來的三個兒女,還有小川和晴空,你有五個兒女,你還有關心着你,擔憂着你的祖父和公公婆婆……你並非不孝之人,而是出於無奈意外來到這兒,作爲父母,誰都不會希望自己的孩子成日的傷心難過,鬱鬱寡歡,你的母親若是知曉你在這兒有夫有子有家人,她肯定也很希望你能過的開心,過的幸福的。”
聽着這一番話。
雲杉死死咬住下脣,眼淚吧嗒吧嗒的砸落在炕桌之上,沉默着一言不發。
若是她真的……
若是她真的被那和尚收走了,她是會魂飛魄散?還是回到原來的那個世界?
她不知道答案。
鎮國公給雲杉倒了一杯茶遞了過去,柔聲道:“丫頭,打起精神來,我們都很擔心你,你這般折磨着自己,若是你的身子熬垮了,熠知和孩子們還有我們該多難受啊,你的母親知曉了也肯定會責怪你沒好好照顧自己的。”
一想到她要離開丈夫和孩子們,雲杉這心就跟被無數把利刃在一刀刀的割着一般的疼。
該怎麼辦?
該怎麼辦?
雲杉身子劇烈的顫抖着,右手緊緊捂住嘴脣無聲的哭泣着。
這些天,她恐懼到了極點,壓抑到了極點。
此時此刻。
她再也壓抑不住了,精神即將崩潰的咬住右手的食指,撕心裂肺的壓抑低聲哭泣起來。
鎮國公看着孫媳婦這狀態,老眼頓時泛紅了:“杉丫頭,你……”
話還未說完,雲杉猛的擡頭,淚眼婆娑的看向對面的祖父,聲音嘶啞的艱難道:“……祖父,我可能要……要死了。”
聽聞此言。
鎮國公瞬間臉色大變,泛紅的眸子瞪得老大老大。
他聽到了什麼?
他剛剛是幻聽了嗎?
他剛纔似乎聽到孫媳婦說——要死了?
“雲杉,你……你剛剛說什麼?”鎮國公顫聲的確認問道。
雲杉雙手胡亂的抹去臉上的淚,直直看向對面的祖父,哽咽的痛苦顫聲說道:“祖父,我可能要死了。”
“……。”鎮國公瞳孔猛的一縮,心臟劇烈的跳動着:“你,你只是憂思過度導致失眠了而已,只要你放寬心,再吃些路大夫開的安神藥,你很快就能好的,杉丫頭,你別嚇祖父,祖父年紀大了,心臟可承受不起你開這種玩笑,下次可別這麼嚇我老頭子。”
雲杉壓低了音量,目光定定的看着祖父,聲音裡帶着濃濃的哭腔:“六天前,我和熠知出城時,我看到了一個和尚。”
和尚?
鎮國公心裡一緊,炕桌下的雙手劇烈的哆嗦着。
“當我的視線和那個和尚對上之時,我當時就覺得心裡很不舒服……回來後,當天晚上我便夢見了那個和尚的聲音,我夢見我的身體在無盡的黑暗中漂浮旋轉,那和尚用奇怪的言語梵唱着,然後我就被身後強大的吸力給吸走了,這六天,無論白天,還是黑夜,只要我一進入睡眠,就會做同樣的夢,就會聽到那和尚的梵唱。”
“……杉丫頭,別怕,祖父會把那和尚找出來的,你既然見過那和尚,只要讓雲祁把那和尚的畫像畫出來,有了畫像很快就能找出來的。”
雲杉眸光黯淡無光,絕望的搖搖頭:“沒用的,祖父,那個和尚應該是有真本事的,我當天明明清楚的記得他的樣貌,可那晚上回來,我讓雲祁幫我畫那個和尚的樣貌之時,我腦子裡有關那和尚樣貌的記憶,就好似被抹去了一般,我什麼都想不起來。”
“……。”鎮國公這一瞬失去了言語的能力,心臟噗通噗通的狂跳着,片刻後,鎮國公深吸了一口氣,滿臉戾氣寒聲道:“就算沒有畫像,只要他是個和尚,只要他還在西川這地界,祖父就一定能想辦法幫你找出來的。”
雲杉是他這個鎮國公的孫媳婦。
雲杉更是戰神的妻子。
不管那和尚什麼來歷,膽敢傷害雲杉,他和熠知絕對不會放過那禿驢。
這世上有那麼多比鬼還要可怕的惡人,那臭和尚不去管,卻偏偏來管雲杉的事兒,雲杉即便是“鬼”又如何?雲杉不僅沒有做過傷天害理之事,反而還爲民造福做了無數的好事兒。
雲杉的丈夫都不介意。
他們這些家人也都不介意,那禿驢憑什麼來管?
雲杉卻並不抱什麼希望,下牀咚一聲跪在了炕邊,含淚的望向鎮國公:“祖父。”
“杉丫頭,你這是幹什麼?趕緊起來慢慢說。”
鎮國公下炕急忙伸手去攙扶,雲杉卻並未起身,執拗的看向鎮國公:“祖父,孫媳想求你一件事,求祖父一定要答應我。”
“……”
“祖父,若是我……若是我去了,你便對熠知說,就說我放心不下那個世界的母親,所以便選擇了回到原來的那個世界,求你答應我好嗎?”
“……”鎮國公此時心裡油煎火燎的難受,焦灼的疼痛令他一個字都說不出來。
“祖父,我寧願熠知他恨我…。恨我,至少他心裡能好受些,我不想讓他得知我是魂飛魄散而死的,雲杉求你了,祖父,求你答應我好嗎?”雲杉緊緊抓住鎮國公的手臂,不住的搖晃着,痛苦至極的含淚懇求。
愛一個人,要比恨一個人痛苦多了。
所以……
她寧願他恨她。
雲杉死死咬住下脣,祈求的看向祖父。
在外人眼裡,熠知看似無堅不摧,彷彿什麼都撼動不了的樣子,然而她和孩子以及家人,卻是他的軟肋。
若是熠知知曉了她是魂飛魄散的死法,熠知這一輩子肯定都會活在無盡的自責和痛苦中,他肯定會認爲,是他沒有保護好她,所以她纔會被鑽了空子的和尚給滅了。
他愛她。
可她何嘗不是深愛着他!
“祖父,答應我?”
縱橫沙場多年的鐵血男兒,鎮國公此時已淚流滿面。
老天爺……
爲什麼要這麼殘忍的對待熠知和雲杉?
喉嚨處梗得難受至極,捏着衣袖拭去臉上的淚,深深吸了一口氣,顫抖的脣開開合合好幾次後,這才發出聲音來:“……好,祖父答應你。”
聽到祖父終於答應了,滿臉淚水的雲杉這才長長鬆了一口氣。
鎮國公攙扶着雲杉起身,勾起一抹牽強的笑:“杉丫頭,莫要這麼悲觀,總會有辦法的……回去吧。”
“嗯。”
鎮國公把雲杉送出了房門,看着雲杉遠去的身影,右手握拳輕捶着右胸的心臟位置,心裡真是難受的極了。
看到雲杉的身影徹底消失後,這纔對院門口的侍衛道:“秦七,進屋來一趟。”
“是。”
片刻後。
秦七進到了鎮國公的屋子,抱拳半跪在地:“主子,請問有何吩咐?”
鎮國公渾身的肅殺之氣,神色無比凝重,寒聲道:“秦七。”
“屬下在。”
“即刻清點一百人,把西川境內所有的和尚全部抓起來,找個隱秘的地方安置,一旦抓到後,立刻前來向我稟報,記住,此事你不能驚動府中的任何人,尤其是不能讓熠知他知曉,明白了嗎?”
“是。”秦七滿心的疑惑,但還是立即領命。
抓和尚?
主子這究竟是想要做什麼?
……。
自從雲杉和鎮國公談話後,雖然一進入睡眠依舊會被嚇醒,但她已經不再向之前那些天那般惶恐不安了。
每一天醒來。
她都當成最後一天來過。
早上醒來。
她會讓鄧婆子拿兩個煮好的雞蛋熱敷眼下,讓黑眼圈儘量不那麼明顯,她不再化妝,這樣她就能多和孩子們接觸,起牀用雞蛋熱敷了眼下後,便去了隔壁院子看三個孩子。
和家人一起吃完早飯後。
便又去了三個孩子的房間,一邊給孩子們織着線帽子或者線襪子,一邊時不時的擡眸慈愛的看着三個小寶貝兒。
她學着給孩子們洗澡,給孩子們洗小屁股,給孩子們穿衣服。
三個孩子吃飽清醒的時候,她就會把孩子們輪換着抱在懷裡,也不管三個多月的孩子是否能聽懂她的話,她都滿臉慈愛的,耐心的一遍又一遍教着孩子們喊她娘。
“灝灝,小瑾,萱萱,看着孃的嘴,跟娘學‘娘~’會了嗎?”
“咿呀~”
“嘿嘿~”
“阿呀~咿呀~”
三個小寶貝兒露出無齒的笑,露出粉粉嫩嫩的牙牀,說着他們才懂的嬰語。
雲杉摸摸三個小傢伙的小臉蛋兒,心底柔柔的,軟軟的,酸酸的很是難受。
高奶孃看着夫人微微泛紅的眼眶,心裡覺得夫人真是太急了,於是笑說安慰道:“夫人,兩個小少爺和小姐都還小,最早也要等到九個月或者十個月時,纔會喊人和偶爾說出一兩個字來。”
“這麼久啊!”雲杉目光復雜的看着三個孩子。
現在還不滿四個月,至少也還要等五六個月才能喊人。
五六個月?
她能等到那個時候嗎?
眼眶又開始泛酸了,深吸了一口氣,壓下心底的難受,繼續逗着孩子們。
到了中午。
雲杉便和家人一起吃完飯,吃完後便會和家人喝喝茶,聊聊天兒,說說笑。
晚飯後。
她會去小川和晴空的書房裡,一邊織線手套,一邊時不時的看着正在寫字的兄妹兩個人。
夜裡從噩夢中醒來後。
她不再向前幾天那般惶恐不安的躲在被子裡哭泣,而是穿好衣服,坐靠在炕上繼續爲家人織線手套,線襪子,線帽子等。
之所以選擇織這些小東西,是因爲家裡人多,而且這些小東西織起來也比較快,她不知道她還能活多久,她想在最短的時間內,爲家人們都送上一份她親手做的禮物。
有時候,她還會用布給孩子們做一些小狗狗,可愛的毛毛蟲,還有黑白的熊貓玩偶,等孩子們大一些的時候就能玩兒了。
每一天。
她都是這麼充實且痛並快樂着的過着。
這幾天。
鎮國公和衆人在一起的時候並無異樣,可回到房間後,整個人就很是焦躁,很是暴躁。
已經五天了。
秦七帶着人已經把西川的所有和尚都給抓起來了,年老的,年少的都有,可就是沒有云杉口中所說的那個長得極其俊俏,而且聲音也很是好聽的年輕俊俏和尚。
果真如雲杉所說的那般,那個和尚真的很不簡單。
就好似西川從未有這麼一個和尚一般。
而且。
他也讓秦七的人暗中調查了雲杉當日遇到那和尚時,街道上那些曾看過那個和尚,曾和那個和尚說過話的百姓。
一開始詢問。
那些百姓都說那個和尚雖然年輕,卻是一個得道高僧,是一個真正有大能耐的人。
有人詢問了那和尚妻子何時生產,和尚說了出生的具體時間後,沒想到那人的妻子真的就在那和尚所說的時辰平安生下了孩子。
還有人詢問了那和尚,那日上山當天能打到什麼獵物,和尚說能打到幾隻兔子,幾隻野雞,沒想到那獵人當天真的就只打到了獵物,一個不多,一個不少。
百姓們都說那和尚是個有大能耐的先知。
就跟那能預測天氣的“神秘道人”一樣厲害。
可當詢問百姓們那個和尚的長相時,所有人全都想不起那和尚的半點樣貌特徵來。
“砰~”鎮國公氣喘吁吁的坐在炕上,一拳重重的砸在了炕桌之上。
門外的秦七聽到屋內這聲音,驚得身子一顫。
主子已經很久沒有這麼暴躁了。
主子要找那個和尚,究竟是所爲何事?
秦七心中很是好奇且不解的暗想着。
“秦七,進來。”
“是。”
鎮國公看着秦七,厲聲道:“再加派些人手,再仔細的給我找,一定要把那個和尚找出來。”
“……是。”
秦七剛剛離開。
沒多一會兒。
秦熠知便和秦書墨滿身風雪的走進了屋子。
“爹。”秦書墨凍得脫下手套,一邊搓手,一邊走向屋內的火盆邊烤手。
“祖父。”秦熠知行了一禮後,便察覺到低垂着眸子的祖父情緒似乎有些不對勁兒,於是徑直走向炕邊。
鎮國公餘光瞄到孫子朝他這邊走來,暗自深吸了一口氣,壓下心底焦躁的情緒後,這才假裝成一幅打瞌睡被驚醒的迷濛表情擡起頭來,看到孫子後,咧嘴一笑,開心道:“喲,我大孫子回來啦,今兒這麼大的雪怎麼回來了?快快上炕來暖和一下。”
秦書墨蹲在火盆邊烤手,聽到父親的話,委屈巴巴的癟了癟嘴。
心裡就知道惦記大孫子。
他這麼大個兒子也一起進來了,難道老頭子就沒看到?
哼——
老頭子你有大孫子了不起嗎?
如今他還有三個孫孫呢!
而且還是兩個壯實的胖孫子,還有一個粉粉嫩嫩可愛的胖孫女。
秦書墨在心裡腹誹的暗想着。
秦熠知見到祖父這表情,直直看了祖父片刻後,這才坐在了炕邊,不過卻並未脫鞋上去:“祖父,你這老寒腿這些日子可有犯過?”
鎮國公哈哈哈的笑着,右手捋了捋被曾孫女拔得稀疏了不少的鬍鬚,左手拍拍身下熱乎乎的炕。
“有了我這孫媳婦弄的熱炕,來到西川后,祖父這老寒腿還真沒犯過……天氣寒冷,這個冬天,老頭子我大多數時間都在熱乎乎的炕上,就算出去吃飯,穿上了我孫媳婦給我織的保暖線褲,綁上皮毛做的護膝,穿上防水的牛皮靴子,吃飯時腳下踩着烘籠兒,雙腿下放着烘籠兒,老頭子我哪裡冷得着。”
見祖父好似個小孩子似的顯擺,秦熠知挺了挺胸,臭不要臉的嘚瑟道:“你能有這麼好的孫媳婦,那全靠你孫子我眼神好,眼光好。”
秦書墨烤熱了手起身走了過來,脫了鞋子就爬上了炕,然後幫着兒子擠兌父親笑說道:“就是,全靠熠知眼光好,慧眼識珠,還有能耐,這才把雲杉給娶進了家門。”
一聽這話。
鎮國公不幹了,瞥了兒子一眼,脣畔掀起一抹嘲弄的弧度,譏誚道:“熠知眼光好,有能耐,全靠我這個祖父教導的好,你嘚瑟個屁,你個只管生不管養的紈絝子弟。”
已經當爺爺了的秦書墨嘴角抽了抽,頓時就尷尬的黑了臉:“……。”
三人互相打趣了一通,說了約一刻鐘話後,秦熠知便急忙忙起身了:“祖父,爹,雲杉還不知道我回來了,我先回去看看她。”
鎮國公笑眯眯的看着孫子,調侃道:“難怪你個臭小子剛剛不上炕,合着是想要趕緊回去看媳婦啊!”
秦熠知摸了摸鼻子,嘿嘿一笑:“這只是一方面,另一方面,我這不是擔心我這一脫鞋,就薰到祖父你了嘛!”
“去去去……”鎮國公揮手示意大孫子可以滾了。
……。
秦熠知急忙忙的剛衝回院子,院門口的秦和忙不迭的行禮:“屬下參見主子。”
“夫人可在屋內?”
“回稟主子,夫人在隔壁二少爺,三少爺和二小姐的屋子裡。”
一聽這話。
秦熠知忙不迭的又轉身走向隔壁院子。
剛剛走進院門口。
便聽到屋內妻子逗着孩子們的歡快笑聲,還有孩子們或咿咿呀呀,或呵呵的笑聲。
秦熠知手指動了動。
脣畔勾起如重釋放的輕鬆愉悅笑意。
真好。
能聽到她的笑聲真好。
加快了腳步急忙朝着屋子走去。
秦勇急忙行禮:“屬下參見主子。”
“起來吧。”秦熠知說這話的時候,連腳步都沒頓一下,便朝着屋內走去。
三個奶孃和雲杉聽到門外的聲音,皆是回頭看去。
秦熠知大步的走了進來。
“奴婢給老爺請安。”
“嗯,起來吧。”秦熠知嗯了一聲,便走向妻子的身旁,不過,擔心身上的寒氣太重,便同抱着孩子的妻子保持了兩步的距離:“夫人,爲夫回來了。”
“快去火盆邊烤烤手。”雲杉懷裡抱着灝灝,眉眼彎彎的笑望着丈夫,關切的說道。
秦熠知眉頭微蹙的看着明顯又清減了不少的妻子,尤其是當看到妻子眼下依舊烏青的黑眼圈時,剛剛在院中放下的心,頓時就又提了起來。
走到火盆便烘烤了一下手和身子後,便走向小牀邊抱起晨萱小丫頭,隨後走到妻子身旁,把懷裡的女兒同妻子懷裡的兒子靠在一起,笑說道:“晨萱當初出生時比灝灝輕了半斤多,現在這小丫頭看起來似乎體重都要超過灝灝了,這幾天奶孃可有給孩子們稱重過?”
雲杉點點頭,笑說道:“昨天才秤過,現在晨萱已經比灝灝重半斤了,已經和她三哥雲瑾差不多重了,這麼能吃,長大了可別長成個小胖妞。”
秦熠知嗔怪的瞪了妻子一眼,調侃道:“怎麼可能呢,我們小萱萱現在是嬰兒肥,等晨萱長到五歲祖父就要帶着她練武了,哪裡會長成小胖妞了?倒是你,你再這麼瘦下去,小心都要抱不住三個小胖墩兒了。”
都說女兒是父親上輩子的情人,依依不捨的追到了這輩子。
這話還真是有些道理的。
當然……
也許有異性相吸的緣故在裡面。
大多的家庭裡。
父親總是和女兒比較親近。
母親和兒子比較親近。
夫妻兩人把三個小寶貝兒都抱了一會兒後,孩子們玩兒了這麼久,又到了吃喝拉撒睡的時候了。
雲瑾拉了臭臭,正不舒服的癟嘴哭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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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熠知不想讓妻子聞到這臭味兒,於是道:“你讓開一點,別薰着你,我來。”
雲杉並沒有讓開,笑眯眯的說道:“還是我來吧,我這個當孃的還沒給孩子們洗過幾次臭屁屁呢,要不然孩子長大了,還會以爲我這個當孃的不疼他們,不愛他們呢!”
說完。
雲杉便動作利索的趕緊把尿布扯開,用尿布乾淨的地方,把沾染在孩子小屁股上的臭臭擦拭乾淨,然後就抱着兒子蹲在奶孃端過來的溫水盆前,拿起柔軟的棉布替兒子清洗小屁屁。
秦熠知看着妻子動作頗爲熟練的一手抱孩子,一手清洗,皆是覺得不可思議。
還記得妻子剛剛出月子的時候,在一旁看着奶孃給孩子們洗澡嚇得心驚膽顫,生怕身子軟噠噠的孩子,一不小心就從奶孃的手裡滑落到地上或者是水盆裡。
他這才離開十二天時間而已。
怎麼妻子帶孩子居然就這麼熟練了?
秦熠知一臉的驚奇:“你什麼時候變這麼厲害了?”
雲杉頭也不擡的笑說道:“當然是當娘後與生俱來的本能啊,一開始雖然害怕,但慢慢嘗試着做幾次自然就會了。”
也是。
話說一開始的時候,他看到三個紅彤彤,皺巴巴,軟噠噠的小猴子,他也不怎麼敢抱,後來嘗試着抱幾次,發現也沒什麼難的。
秦熠知笑眯眯的看着妻子。
雲杉給孩子清洗完小屁股,擦拭乾淨小屁股上是水漬,然後再墊上烘烤得熱乎的尿布後,剛剛拉完的雲瑾這會兒肚子拉空了,便張着嘴,小腦袋左右的晃動開始找吃的了。
雲杉把孩子遞給奶孃,又走進裡面去看了另外兩個孩子後,這才隨同丈夫離開。
暮色降臨。
一家人聚在一起吃完飯後,便各自回房去了。
雲杉今日特別的熱情,主動的和秦熠知來了個鴛鴦浴,十多天不見的兩人,在浴桶裡瘋狂的索取着彼此。
完事兒後。
被秦熠知抱了出了浴桶,擦拭乾淨身上水後,雲杉躺在被窩裡,嬌嗲嗲妖媚說道:“夫君,你閉上眼。”
秦熠知聲音低啞而性感的問道:“小妖精,你又想幹嘛?”
“你先閉上眼,等下自然就知道我想幹嘛了。”
“……”秦熠知滿眼期待的深深看了妻子一眼,隨後乖乖閉上了眼。
媳婦今晚熱情似火。
熱情得令他有些……有些心裡不怎麼踏實。
剛想到這兒。
秦熠知甩了甩腦袋,把這個念頭頓時甩開。
不會的。
肯定不會是那樣的。
和媳婦剛剛成親的時候,媳婦就說過總有一天,她要狠狠的“收拾”他。
可後來,成親沒多久就被皇帝派來西川,一路奔波,兩人只能吃素,好不容易到了西川,還沒吃上幾次肉,媳婦又給懷上了,而且整個孕期都很是遭罪,兩人自然又只能吃素。
現在好不容易出了月子。
而且他們小兩口小別重逢。
常言道:小別勝新婚。
看來媳婦吃素太多天,也想念他的“肉”了。
雙眸緊閉,脣畔勾起期盼的笑意。
雲杉在被窩裡飛快的穿上了她早早就準備好的性感輕薄睡衣,這睡裙,是用紅色的薄紗做成的吊帶睡裙,深v的領,露出性感的鎖骨和後背,長度勉強能遮擋住大腿根部,裡面穿着半透明的三角褲,其實這睡裙本來是想留着夏天的時候穿給他看的。
但如今……
她是過完了今天,還不知道有沒有明天的人。
她不想留下遺憾。
她想要留給他最爲極致的視覺衝擊,留給他與她一個最爲難忘的激情夜晚。
雲杉掀開被子站了起來,頭髮沒有任何裝飾的披散在右側的肩頭,擺了一個性感的造型。
“夫君~可以睜開眼了。”
秦熠知被這嬌嗲嗲的聲音,撩得心尖一顫,渾身緊繃。
睜眼一看。
這一看。
秦熠知目瞪口呆,鼻腔瘙癢,一股熱流就從鼻孔流了出來。
雲杉懵逼臉:“?”
秦熠知癡癡的看着站立着的妻子,一點都沒發現他兩個鼻孔正在朝外噴血:“媳婦~你這一身真是太撩人了,不行了,不行了,要瘋了。”
說完。
秦熠知就猴急猴急的就要起身撲了過去。
“別動,你流鼻血了。”
秦熠知伸手一摸,再一看手上的猩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