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們這對小夫妻長的可真俊俏,那叫什麼來着……郎什麼貌的……”顧如錦二人借宿在一個淳樸的婦人家中,夫人愛嘮嗑,頗爲熱情,拉着顧如錦說個不停。
“哎呀,我一個沒文化的,連個詞都記不住。你們隨意哈,我去讓二狗子找點菜來,我給你們做飯。”
二狗子是婦人的孩子,今年七歲。婦人姓王,她說她已經記不清自己叫什麼了。婦人的丈夫原本是個獵人,可是在一次入山之後,就再也沒能回來,當時二狗子才兩歲。
王氏把二狗子拉扯長大,心裡的悲傷像完全忘卻了一般,變得開朗快活了。“王姨,我們還不餓,您先歇歇。”
“沒事,你們歇歇纔是,不過我們這裡的屋子太破舊,怕你們習慣不了。”
“不礙事。”顧如錦搖搖頭。望了棲雲子一眼,喃喃道:“有你一起,怎麼都是好的。”
棲雲子一笑,笑的清雅,摟住她腰間的手一掐,顧如錦跳了起來,追着他進屋了。王氏無奈的看着這一幕,又覺得心口一疼,眼睛酸澀。
有些苦痛,不是靠掩飾就能掩飾得住的,一切的歡笑背後,都是不爲人知的傷。
小別勝新婚,牀板傳來咯吱咯吱的聲音,透過不隔音的牆,一直傳出了門外,老遠老遠,王氏笑着搖搖頭,她原本就以爲這兩人是一對夫妻,現在只覺得是理所當然的。
次日清晨,顧如錦一抹牀側,空蕩蕩的,她的心瞬間也變得空落落的。她發現自己越來越患得患失了,這可不是個好跡象。
出了門,顧如錦才發現那身着一襲白衣的人在下廚,什麼?下廚?顧如錦原來喝的藥都是玄青他們熬的,棲雲子從來都不近庖廚。
“你在做什麼?”顧如錦明知故問了。
“有人日上三竿未起,我只好親自解決溫飽問題了。”棲雲子淡淡道,專注的模樣深深吸引了顧如錦的目光。
什麼叫做“情人眼裡出西施”?顧如錦覺得這句話還得有個前提,就是那“情人”必須得長的好看。棲雲子就是這樣,任何人都挑不出他的毛病來,三百六十度無死角男神。
顧如錦後知後覺的發現身邊的人已經躲她遠遠的了,她直勾勾的眼神就像一隻飢餓的狼一樣。她拍了拍腦袋,一大清早的起來犯花癡,這樣真的好麼。
坐下,喝粥,聊天。
“你的粥還不錯嘛!”
“嗯哼。”某人傲嬌的接受了表揚。顧如錦的嘴十分挑剔,她覺得棲雲子的粥可以打十分了。不過不知道其中有沒有一個成分在,就是做粥的人叫棲雲子。
“第一次下廚?”
“嗯。”
“天才啊,既然你這麼有天分,那以後做飯的事情就交給你了。”顧如錦覺得,甩擔子得趁早。
棲雲子黑線,決計不再理會這個得了便宜還賣乖的女人。心想着,這個女人在幕府待了一段時間,整個人都變壞了,不知道是被誰教的。原來服服帖帖的人蔘娃娃哪裡去了?
顧如錦不知道棲雲子心中的腹誹,只是一個勁兒的喝粥,三碗下肚,如狂風掃過。
“再來一碗吧。”
這娃是多少天沒吃飯了?棲雲子瞪她,不能再讓她吃了,這樣遲早會的胃病的。棲雲子不留情的推開她的手,收拾碗筷去了。
顧如錦嘆了口氣,遠遠瞧見了二狗子和另外一個青年壯漢,面對面站立,好像在對峙。青年壯漢手裡拿着一隻野兔子,舉得高高的,二狗子跳起來奪卻怎麼也夠不到。
顧如錦走近些,聽見二狗子氣呼呼的聲音:“這是我打到的兔子,你還給我!”
“你打到的又怎樣,還不是被我先撿了。你這個有爹生沒爹養的臭娃子,配吃這麼好的東西嗎?”壯漢的眼神輕蔑,言語間相當刻薄。
二狗子一副要哭出來的樣子,又使勁把眼淚逼回去,“你老是欺負我們家,我要告訴我娘去!”
“你告訴去呀,我正好拿這隻兔子向你娘提親,讓她別守這寡了,你爹根本就回不來了!”壯漢咧嘴哈哈大笑,相比之下,二狗子是那麼的勢單力薄,弱小的身子在陽光下也瑟瑟發抖起來。
二狗子被壯漢一推,撲通一聲坐到了地上,地上溼滑,泥濘不堪,他的衣服和褲子頓時變得髒兮兮的。
這麼一摔,二狗子忽然大哭了起來,顧如錦被氣的不行,見過以大欺小的,沒見過這麼大的欺負這麼小的!
“喂,欺負一個兒童,你還真好意思!”顧如錦衝上前去,拉起二狗子,幫他拍乾淨身上的泥土。
壯漢被顧如錦這麼一攪和也怒了,朝顧如錦的方向大跨了一步,一副要動手打人的架勢。
顧如錦把埋下了頭,順勢把二狗子護在身下。壯漢的拳頭沒有想預料一般落在顧如錦的背後,顧如錦悄悄瞥了一眼,一襲白衣格外明亮。
壯漢的手臂被扭了一大圈,痛的他青筋都爆了出來,一直哇哇大叫。“好漢饒命!好漢饒命!”
棲雲子手一鬆,壯漢重心不穩的倒在地上,泥水濺在他的臉上,好不狼狽。
“以大欺小,恃強凌弱,做人就應該本分,你要是再敢欺負二狗子,或者打什麼歪主意,我不會放過你!”顧如錦生氣起來表情嚴肅,但是氣鼓鼓的樣子看在棲雲子的眼裡,倒別有一番風味。
棲雲子寵溺的一笑,然而心裡卻想着,顧如錦今日放過這人,並放下了狠話,看似幫了二狗子,實則治標不治本,等他們一行人一走,那壯漢指不定要怎樣變本加厲的報復回去,他在想要怎樣處理後事。
顧如錦蹲下身子,湊到二狗子面前,說道:“你別哭了,這衣服能洗乾淨的。”
二狗子也算堅強,抹了抹眼淚,只剩下輕微的啜泣,誰知道他說,“這身衣裳是孃親手給我縫的新衣服,花了好幾天時間呢,被他弄髒了,我覺得對不起娘。”
顧如錦原以爲二狗子是小孩子心性,因爲衣服髒了而哭泣,沒想到,他竟是因爲這個原因。二狗子的話說到她心坎裡去了,她沒有體會過父母關愛,卻憧憬了無數次。
然而,她只想過父母能給她帶來怎樣的關愛,卻沒想過自己對待父母之愛又是怎樣的。或許很多人,都會存在這樣的侷限吧。
“二狗子,沒關係的。衣服就是用來穿的,即使是新衣服也總會有髒的一天。你若是想不被別人推到而弄髒衣服,或者說,你想好好照顧你的娘,不讓她受別人的欺負,那你就該變得強大。”
二狗子亮晶晶的眼盯着顧如錦,一份純淨的目光透着堅定,他期待的問道:“我……真的可以嗎?”
顧如錦鄭重的點點頭,“真的,姐姐不會騙你”。
二狗子也鄭重的點點頭。“我會變得強大,我要有能力照顧好母親。姐姐,將來有一天我要是變強大了,我能去去找你麼?”
“找我?”
“是,我喜歡姐姐,我想跟着你。我還要把孃親帶出去,不讓她過苦日子。”二狗子的語氣十分認真,小孩子的天真無邪,但他有種高於同齡人的成熟睿智。
顧如錦一怔,隨即笑道:“可以啊。”小孩子定不懂什麼是喜歡,顧如錦也只當二狗子的喜歡是對她的信任,她幫了他,他感激自己而已。
只是日後她沒有想到,就是這樣一個小孩,會在她的生命裡畫上一筆重重的色彩。
棲雲子有些不滿了,他一隻手臂撈起顧如錦,一邊往房裡走去。“小蘿蔔頭長大再說吧,你顧姐姐還有事,不能陪你開玩笑了!”
顧如錦笑了,他和一個小孩子也會吃醋。
宵山村的村長並未失約,很快,顧如錦就得到了一個肯定的答覆,他們願意和顧如錦做這個交易。
顧如錦載着滿滿一車草藥回到柳府。卻聽聞了柳老太爺生命垂危的消息,就連柳老夫人也身染了瘟疫,煉藥之事刻不容緩。
顧如錦二話不說鑽入了實驗室,連棲雲子都拋棄了乾淨。當日晚上,顧如錦端着一碗偏青綠色的不明物體就出了門,一打開門,月光傾瀉,照在門外那人如玉的容顏上,芳華瞬放。
“快來幫我看看,這藥行不行?”顧如錦失神不超片刻,又立馬迴歸了正題。
棲雲子低頭聞了聞,又取出袖中的一個白玉瓷瓶,往藥湯裡倒了一顆。顧如錦認得,這是生元丹。“下次甘草的量加大些,味道不會這麼幹澀。”
“好。”顧如錦笑眯眯的福了福身,玩笑的向他致謝。棲雲子也揉了揉她的發,以示迴應。
不知道爲什麼,棲雲子越來越愛揉她的發了,柔順絲滑的觸感流連在之間,久久揮散不去,發上淡淡的梔子香清新雅緻,如她的人一般,讓人覺得舒暢。
“小姐,老太爺和老夫人什麼時候才能醒過來?”羅媽媽喂完藥,問道。
“明日就可以了,如果不出意外的話……”顧如錦對自己的藥也只有七成把握,現在是箭在弦上不得不發,要不然她會再研究細緻一點。
不過棲雲子說了她這藥沒有問題就定是沒有問題的,她信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