需要她跪下來謝主隆恩嗎?
唐芯重重賞了他一記鐵砂腳,趁他雙臂鬆緩之際,火速撤離他的懷抱:“你是怎麼發現我的?”
明明她行事很隱秘,而且他不是走了麼?
沈濯日從善如流地附和她轉移話題,大手輕拍衣衫,眸中擒笑,道:“因爲朕同你心有靈犀。”
“我還千里姻緣一線牽呢。”唐芯附贈他兩顆衛生球。
這話一出,沈濯日精緻冷峭的容顏隨之一柔,很是滿意她的說詞。
“切,愛說不說,就知道裝神秘。”唐芯有些心率失衡,惱怒地嘀咕道。
沈濯日無奈地輕嘆一聲,食指戳上她的額心,緩緩摁壓着,撫平她眉心的褶皺:“番茄花。”
“誒?”唐芯愣了愣,略微一想就明白了他的潛臺詞:“只是一朵雕花,你就能猜到我在楚國?”
有這麼科幻的事嗎?
“它出自你手,朕豈會不識?”沈濯日隱瞞了她會習慣性在雕刻花瓣時,在末尾處將紋路的尾部上揚出一個細小的弧線。
平素她在御前伺候,所備的膳食裡時而會加上些許裝飾物,而這些連她自個兒都未留心的細節,沈濯日卻記得清清楚楚。
“你咋不說上邊寫着唐芙出品四個大字呢?”唐芯無語的翻了個白眼,但心窩裡卻泛起一股甜蜜。
沈濯日不置可否地挑眉:“至於找到你,不難,自你離開客棧之際,朕便知曉身後有人尾隨。”
“……”所以她的行蹤早就暴露在他眼皮子底下了?
唐芯倍感鬱悶:“早知道,我就不去廚房了。”
“若不去,朕又豈能發現你?”沈濯日口風一轉,默默給了她一個臺階。
“我本來就沒打算要和你碰頭好不好。”唐芯特慫的輕聲嘟噥。
瞧着她滿臉怨言的模樣,沈濯日往前邁了一步,居高臨下的看着她:“在說什麼?”
語調清冷,卻帶着一股子危險。
唐芯趕忙搖頭,擠出一抹狗腿的笑,說:“沒有,什麼也沒有,那啥,咱們過來好一陣了,要不要回去和他們匯合?”
要是被這貨知道,其實她抱着打死不和他正面相見的心思,絕對不會輕易放過她的!
剛走了幾步,她突然記起一件大事,霍地轉過身,遲疑地盯着他看。
眉梢一揚,沈濯日好整以暇的立在原地,等着她開口,至於唐芯想要說什麼,他心裡大致是有數的。
不怕,早晚都得問,宜早不宜遲!
唐芯暗暗給自己打氣,然後深深吸氣,試探性的出口:“你沒有爲我擅自過來生氣吧?”說着,她又很擔心他會承認,直接將他的後路封死,“你和我是半斤八兩,也是瞞着我動身的,你有錯,我也有,而且你的錯更大,所以,你不可以生氣!”
沈濯日回以沉默,用眼神示意她繼續。
唐芯緊張地捏了捏拳頭,繼續說:“你看我來都來了,總不好無功而返對不對?再說了,沒有你保駕護航,萬一回程的路上遇到什麼意外,連個救我的人都沒有。”
她一邊說,一邊用餘光打量沈濯日的表情。
可惜這貨千錘百煉,刀槍不入,依舊是一派令人捉摸不透的高深。
不管了!
唐芯一咬牙,狠聲道:“反正我說什麼都不會回去,你死了這條心吧。”
話落,她倔強的直視他,態度分外堅定。
“朕身邊會有危險。”他淡淡啓脣。
“不怕,”唐芯想也沒想回答道,“我遇到過的危險難道還少嗎?”
哪次不是差點葬送掉小命?她完全沒在怕的!
“出門在外,比不得宮中安逸。”沈濯日復又說道,深邃的黑眸裡閃爍着零星笑意。
“拜託,我就那麼不能吃苦嗎?”唐芯惡狠狠剮了他一眼,“好歹我也是闖過森林,打過獵物,住過山洞的女人,條件艱苦點,這也叫事?你都能扛得下來,沒理由我做不到,別太小看人了!”
也許她武力值不夠,不能在他身邊爲他披荊斬棘,但至少,她可以陪他風雨同舟。
唐芯的覺悟盡數寫在了臉上,一雙清澈動人的大眼睛閃動着耀眼的光芒。
沈濯日眸色一暗,一顆心好似浸泡在了溫水裡,熱熱的,暖暖的。
大手緩緩擡起,遮擋住她那彷彿能勾人心魂的眼眸。
“說朕犯規,真正犯規的人,是你吧。”
即便知道在他身邊,會招惹來無盡麻煩,依舊傻到義無反顧麼?
“蠢女人。”語氣柔軟得有些不可思議。
唐芯臉頰一紅,嗔怒道:“誰蠢了?聽沒聽說過有個詞叫大智若愚?說的就是我好麼!”
“……”她究竟哪兒的這份自信?
沈濯日嘴角一抖,心窩裡那些異樣的情意通通被戳破,只剩下滿心的無力。
大手牽着小手,踩着地上的月輝,悠閒自得的往林子外走去。
一路上,唐芯總用一種打探、審視的目光盯着他,似乎在思考着什麼重大問題。
“想說什麼就說。”沈濯日斜睨了她一眼。
“你之所以瞞着我出宮,是想保護我,對不對?”唐芯皺眉問道。
好端端怎的又提及此事了?
沈濯日沒有說話,卻是默認了。
“那……”唐芯穩住顫動的心潮,舔了舔略顯乾澀的嘴脣,又問,“你之前把我貶入冷宮,難道也是爲了我好?”
不是她多疑,而是她想來想去,似乎也只有這一個理由能夠說得通。
這人的心意沒變,會舉止反常,必定是事出有因。
沈濯日頓時啞然,他着實沒想到,事情過了許久,她仍舊記得此事。
“你咋不說話了?”他的沉默,反而加深了唐芯的懷疑,心裡升起一股無名火,陰惻惻地笑道。
“咳。”沈濯日面上少有的浮現了一絲赫然。
“你這是心虛呢,還是心虛呢?”唐芯咬牙切齒地問道。
沈濯日終是無言,那日行刺一事,她並不記得,若要解釋,少不得要重提,以這丫頭的心性,要是曉得了,不知會自責多久。
“說話!別給我裝啞巴!”靠!還真被她隨便一猜,給猜中了!唐芯狠狠磨動着牙齒,眼裡兇芒乍現。
沈濯日默了許久,方纔澀聲道:“朕想岔了。”
這話已是一種示弱,一種服軟。
攥緊的拳頭時緊時鬆,她很想揪着這貨衣領,把他罵得狗血淋頭,可想到他的
初衷,再看着他此時自嘲的神態,滿心的火氣就像被戳破的氣球,一瀉千里。
“哼。”唐芯狠狠刺了他一眼,扭頭就走。
知道這是她不再計較的徵兆,沈濯日眸中掠過一絲光華,擡步而上。
“離我遠點,沒看到我在生氣嗎?”
“走開!我不要和你走在一起。”
“丫!你聽不懂人話對不對?”
……
喋喋不休的抱怨,在靜謐的竹林裡響徹着。
白霧般朦朧的月光直泄而下,籠罩着林間一高一矮的身影,影子拖曳在地,歪斜着,不知幾時,緩緩融在了一起。
修容等人在林外等候多時,見兩人一前一後的回來,且氣氛有些不對,不由得面面相覷。
“那些壞蛋呢?”唐芯果斷無視掉身後那束如影隨形的目光,走到修容跟前,不解地問道。
滿地打滾的楚國人,此時全都不見了蹤影,只有馬匹還在路邊。
“屬下差人將他們送進城,報官了。”修容拱手作答。
“活該,這些人一看就不是生手,不曉得以前幹過多少打家劫舍的事兒,今天撞上我,算他們好運到頭了。”唐芯冷哼一聲,“對了!我之前賄賂他的銀票呢?”
如果沒有今晚的意外,銀子給了也就給了,沒什麼大不了的,畢竟那人幫了她大忙,可現在一想,唐芯就覺得虧。
“屬下忘了。”修容慚愧的垂下腦袋。
動手時,十三樓的人特意換了地方,防止血腥味散開,引起唐芯的警覺,但那些人身上的衣物、隨身攜帶的物件,皆隨着他們的屍身處理得一乾二淨,自然沒有留下任何物件。
“算了,”雖然有些遺憾,但唐芯也沒有強求。
餘光悄然往身後一瞄,便見一抹峻拔的身影站在右後方。
窺視的視線隔空撞上他深邃如海的眸子,心尖微微一抖,惱羞成怒的收了回來。
“你去問問他,咱們什麼時候啓程,又要去哪裡。”唐芯壓低聲音,同修容耳語道。
“娘娘何不自個兒去問?”反而要她來做傳聲筒?
唐芯雙眼一鼓,特孩子氣的說:“我不要和他講話。”
她還沒完全原諒他呢!
妖精打架,傷及的爲何總是他們這些凡人?
修容滿臉無奈,揹負着使命向沈濯日請示。
“嗯,該動身了。”沈濯日微微頷首,而後,眼神轉向那始終背對他的女人身上,眼裡閃過狡黠的暗芒,狀似不經意的出聲,“天色甚晚,附近極難添購馬車,你若想跟在朕身邊,恐怕不易。”
聽到這話,唐芯一下子火了,刷地轉過身:“憑什麼?”
沈濯日不做解釋,向修容遞了個眼色。
後者滿頭黑線的上前一步,說:“主子欲儘速趕往帝都,娘娘身子嬌弱,又無內力,很難跟上主子的腳程。”
“不有馬嗎?”這也叫事?唐芯指了指路邊的十多匹駿馬,說道。
黑眉微微一凝,再度給修容使眼色。
緊接着,唐芯眼前驀然閃過數道黑影,隨後,馬兒吃疼的仰頭悲鳴,肆意踏着馬蹄,揚長而去。
紛飛的塵埃濺入了唐芯長成鵝蛋大的嘴巴里,一嘴灰。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