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霍天的眼微微眯了起來,認真地看着她的神色,低沉的嗓音帶着一絲知己的欣喜:“你說得極對,沒有退路了。”
他找來筆墨,細細畫了草圖給她看,高山,營地,都在圖上標了小小的記號。他運筆十分快,只一會,便畫得十分清楚明瞭。
歐陽箬看了一眼,笑道:“侯爺怎麼這個給妾身看。這可是軍國大事,按道理妾身是不能看的。侯爺應該去找趙先生或者其他幾位先生謀劃纔是。”
楚霍天捏了她的鼻子笑道:“給你看又怎麼了,你資質聰慧,正好可以幫我理下思路。再說你我夫妻,又有什麼不能讓你知道的?”
歐陽箬心中一動,燭光下他的神色肅然,不像是隨口玩笑,於是便認真聽着他細細講解,哪裡是他佈下的兵馬,哪裡又是他勢力不能及的地方。歐陽箬越看越是心驚,這楚京四周的綿延百里,都被楚霍天暗暗藏了好幾支勁旅,若是京城有變,半日不到,便可進京,擒王清君側。
難怪一路上看到有狼,原來這看似深山老林中竟暗伏下如此多的人馬。
“趙先生爲了在林中尋捷徑,幾次出入這周圍的山林,終於被他找出了好幾個可以屯兵的所在。所以西北大營看似離京城只有一路程,不到一萬人馬,但是其實,早在幾個月前,兵馬便暗暗佈下了。總數也比他們想象中的多得多。”楚霍天冷笑道:“趙先生早就說過本侯功高蓋主,總有一日不是被人獲罪囚刑,便是被人逼宮謀反。”
“可是如今看來,倒是那些人急不可耐地想登了那個位置,一旦他們得了勢,便沒有本侯的容身之所了。”楚霍天的鷹目中滿是陰鶩。
“而皇上,現在也握在他們手中了罷。”楚霍天看了看桌上的圖,皺眉道。
而畫中的楚京,卻是一塊看似啃不動的硬骨頭。
歐陽箬忽然問道:“他們如今手中有大臣的內眷,又有皇上在手,可以挾天子以令諸侯,天時,人和都在他們手中,侯爺僅佔地利一項而已。若一道矯詔書而下,侯爺還是不得不進京,可如今,京城中都是他們的人馬,且不說京畿護衛軍就有一萬餘人,還有御林軍……侯爺佈下的這些恐怕遠水解不了近渴。”
楚霍天點點頭,笑道:“你說得不錯。若本侯想得沒錯,大概明日便有聖旨下來了。他們按耐不了那麼久的。”
歐陽箬面上疑惑道:“那侯爺要進京麼?”
楚霍天將桌上的地圖細折了起來,放在燭上燒了,跳躍的火焰映出他波瀾不驚的神色:“去,若無萬無一失的佈置,本侯怎麼會那麼傻去送死。再說我也想看看他們是怎麼擺弄這楚國江山的。”
歐陽箬見那紙漸漸燃盡,灰燼飄然落地,忽然開口道:“京中侯爺也需再防上幾個人。比如謹王,比如景王……”
楚霍天眼中眸光一閃,深深地看着她。歐陽箬擡起頭來,兩兩相望,她清澈的眼中帶着堅毅的神色。
他了然一笑,嘆息地摟了她。
“我本不願意你知曉這些,沒想到,你竟都知道了。”
“侯爺不懷疑妾身便是天大的寬宏大量了,妾身與侯爺一榮俱榮,一損俱損。”歐陽箬把頭靠在他胸前慢慢的道。
“我明白,那日你在華宮中說過,生生世世,不離不棄,我都放在心裡。”楚霍天擡起她的面容,一字一句道。
歐陽箬心中一震,那日,她是發下了類似誓言的話,可是,沒想到他竟記着,都記在心裡。
紅燭搖曳,最後明滅幾下,便流乾了蠟淚,一室又復恢復了黑暗。
而天邊,正隱隱露出東方白了。
……
果然,第二日正午,楚霍天便接到了京中的聖旨,不出所料,聖旨中稱,二皇子才德兼備,孝恭謙和,爲皇太子。
楚霍天身在京郊西北,自然不知道楚京中上上下下得此消息的大臣們是如何反應,不過可想而知,定是一派歡呼,一派敢怒不敢言,
如今皇后一黨得了勢,自然對清流一派大加打壓,聖旨中又貶了幾位清流黨一派官員,說他們私開言論之河,蠱惑民衆等。楚霍天聽了只是在心中冷笑。
傳話的太監又笑言道:“如今二皇子初及太子位,請侯爺務必要回京一趟觀禮纔是。”
楚霍天也笑道:“那是當然,請問下公公,皇上最近龍體如何?本侯在此整頓軍務實在是憂心如焚。”
那公公面色不改,拱手答道:“聖上龍體漸漸好轉,只不過是被屑小驚了一下,休息幾日便好了。請侯爺不必掛心。”
楚霍天點點頭,恭送他出去了。
趙清翎從後面屏風處轉出,搖了紙扇笑道:“還真忍不住,如今大皇子在京中形同軟禁,賢妃還被困在‘靜國寺’中,清流一黨本來就成不了氣候,如今只剩侯爺了。”
楚霍天看了看手中的聖旨,隨手一丟,拍了拍手道:“子玄那邊怎麼樣?昨日見他傷得不輕,卻還是命他出去了。那邊還是要他看着才行,換別人本侯都不放心。”
趙清翎斜斜睨了他一眼,笑道:“是啊,我看蘇將軍真是勞碌命之人,接兩位夫人也要他親自去,這軍機大事也要他親自去。”
楚霍天聽得他又扯上歐陽箬,不由尷尬幾分,整整面色道:“這叫降大任於斯人,必先苦其心志,勞其筋骨……”
趙清翎哈哈一笑,攤開地圖道:“再看看放心些,這與秦國那黃毛小兒第一次合作實在馬虎不得。”
楚霍天收斂了面上的笑,也低頭一起細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