韓婆子與老太太說話時,雲想容一直在一旁乖巧的聽着,面露迷茫,天真的眨着眼。四姑太太這才發現侄女也在,韓婆子竟然與母親說起什麼生養不生養的事來,忙掩口輕輕地咳嗽一聲。
老夫人回過神,察覺不妥,立即轉移了話題,溫和慈愛的問起雲想容的功課來,雲想容原本聰慧,又有成年人的意志力,課業上精進的快,讓老夫人很喜歡,叫李媽媽去後頭開了小倉庫,賞給她一個精緻的白瓷青花筆洗。雲想容喜上眉梢,言行卻穩重得體,既表現出對老夫人賞賜的受寵若驚與歡喜,又將良好的禮儀展露出來。
老夫人越發溫和的笑着,與四姑太太對視了一眼,兩人都暗自點了點頭。怪道金嬤嬤說六小姐是最有資質的一個,果不其然是如此。
離開春暉堂,雲想容如釋重負,真誠的對韓婆子道謝:“這次多虧了韓媽媽。”
“哪裡的話。”韓婆子微笑着,道:“奴婢既奉旨跟在小姐身邊,自然會聽小姐的吩咐,只要是於您身子有益處的事,哪裡有不支持的道理?一雙三寸金蓮固然可愛,可身子強健更要緊。”
韓婆子是貼身伺候雲想容的醫婆,自然更關心她的健康。那纏足之事,尋常女兒尚且要受不了,化膿發熱的常見,六小姐有心疾,萬一有個閃失,她如何擔待的起?莫說皇上不饒她,就是永昌侯那關她也過不去。
韓婆子是醫婆,到底不會診斷不出她身體的狀況,自己說的再嚴重,也只不過是略微左右她的判斷而已,之所以一開始她就有把握說服老夫人不讓她纏足,就是因着韓婆子的謹慎。畢竟她是奉旨來照顧她的。若真有什麼可不好交代。
饒是如此,雲想容仍舊認真的道了謝。
傍晚時分,英姿快步進了屋,將一張字條遞給雲想容,抹了把額頭上的汗道:“侯府的侍衛真不簡單,一隻鴿子險些都叫他們給抓去,多虧我一直守着,說了明白。”
雲想容坐起身,柳月忙拿了件銀紅色的小襖披在她肩上。
雲想容展開字條,上頭只有四個字:“一切安好”。
雲想容眉目含笑。長吁了口氣。
柳月和英姿見狀也都開懷,服侍着雲想容歇下了。
此時的永昌侯府上房,雲敖正在邱翦苓的服侍下寬衣。穿了白綢的寢衣坐上拔步牀,邱翦苓便蹲下爲他脫靴,美目含春,嬌滴滴的笑着:“侯爺纔回京都就這許多事情要忙,將妾身自個兒扔在府裡。也不想我?”說着還俏皮的眨了眨眼。
雲敖嘴角微翹,不言語。
邱翦苓將靴子擺好,就注意到雲敖綢褲的褲腳處,用淺藍色的銀絲修仙,繡了一株蘭草。
“哎呦,這是哪個繡娘做的。花樣子真是別緻,繡工也精湛。宮裡針線局來了新繡娘?”自己站起身,脫了寢衣。只穿着大紅色的抹胸和半透明的薄紗褻褲爬上拔步牀,側身躺在外側,枕着一隻玉臂,另一隻手爬上了雲敖的胸膛,大大方方的伸進了衣襟。
雲敖側過頭看邱翦苓。只見她酥胸半露,笑顏生花。櫻脣微啓似等人採擷,作亂的小手更是大膽的順着他胸膛往下滑進了綢褲。
雲敖輕笑一聲,心下難免想起另一個嬌羞的人來,嫺靜不似翦苓這般熱情,卻也是個妙人,想起這段時日在孟家與孟嫺靜共度的時光,雲敖身下有了反應,翻身將邱翦苓壓在身下,吻她片刻方道:“繡娘哪有那個針線手藝?即便有,也沒有那樣新巧的樣式。”
邱翦苓嬌喘着,順着他的話往下問:“哦?那爺是哪裡得來的樣式?”
雲敖言語中有了一些驕傲:“圖樣是卿卿繪的,她還給我做了雙襪子。”
邱翦苓就像是被人兜頭澆了一盆涼水,欲|火全部被澆熄,只是下意識的叫聲輕吟配合雲敖的動作。
那個小妖孽畫的花樣子,還給雲敖做了襪子,衣裳豈不就是那賤娼婦做的!
邱翦苓氣的險些吐血。
都四年了!她已經成功的將雲敖拴在自己身邊四年!怎麼才這麼一點的時間放他出去,他就又與那姓孟的幹上了呢!?孟嫺靜果然是個狐媚子,短短几日就能爬上爺們的牀!
邱翦苓越想越是生氣,竟然完全沒有了繼續下去的心思,即便想要佯裝沒事,身子也誠實的失去了熱情。
雲敖才二十四,自然精力旺盛,可他從不屑強迫女人,見邱翦苓稍露出心不在焉的樣子來,他就翻身躺下,蓋上被子道:“乏了,睡吧。”
男人突然離開,將邱翦苓光|裸的身子暴露在空氣中,冷的她打了個寒顫,委屈的情緒翻江倒海,當即落了淚:“爺是怎麼了?莫不是在外頭吃多了山野小菜,回到府裡就嫌棄妾身了?”
雲敖皺眉,覺得女人話多很是惹人煩,翻了個身面朝內側閉上眼,想起柔順的孟嫺靜,微微嘆了口氣。有了比較,加之年少時的那些回憶,雲敖不知爲何,心裡竟挪出一塊空位,裝進了那個總是低垂着眉眼容色絕美的女子。
他不理會,邱翦苓更加生氣了。
她真想罵雲敖一頓,可母親的教導她不敢不聽——“尋常公卿貴族之家,哪個男人不是三妻四妾,你不給侯爺納妾納通房,好歹自己懂事乖巧些,切不可如在閨中時一樣驕縱任性,侯爺不是那種可以容得女子小性兒的人,如今專寵着你,都有了明珠和博哥兒了,你還不知足……”
她不知足,就是不知足!只要孟嫺靜那個小娼婦還在一日,她就放不下心!
邱翦苓哽咽着翻身背對雲敖,想到那條雪白綢褲褲腳上別緻的蘭花圖樣,眼前就一直是孟氏和雲想容兩個人的影子交替着出現,雲敖已熟睡,呼吸均勻,邱翦苓還是瞪着眼猜測這些日他不在家到底發生什麼事。
看來,得叫康孫氏去與康學文哨聽哨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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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瞧着快要過年,侯府裡也開始忙碌起來。這些事自然不與雲想容相干,她只專心的與蔣老夫子和金嬤嬤學習,她用了心,表現的卻不敢太出色,故意藏拙不願露頭角。
也只有每日安靜練字時,她心裡才能平靜一些,否則她總是禁不住去想孃親。
“姑娘,老夫人說請您去一趟春暉堂,家裡的姑娘們都去了。”門前,春暉堂一個還未留頭的小丫頭笑着回話。
雲想容寫完最後一筆,笑着放下毛筆道:“我知道了,可是有客人來?”
“正視呢,恬王妃和姨夫人一同來了。姑娘小爺們如今都在春暉堂,熱鬧的緊呢。”
“柳月,賞她桂花糖吃。”
“是。”
柳月捧了捧盒放在八仙桌上,掀開蓋子,就見裡頭照着橫切橘子的樣式等分成了八份,放了各色的糖食。
小丫頭喜上眉梢,忙拿了帕子雙手接着,柳月挨個給她抓了一些,那丫頭就歡天喜地的行禮退下了。
雲想容卻是坐在了紅木玫瑰椅上,端起茶碗來吃了幾口。
“卿卿,我伺候你換衣裳吧?”
“不用,這一身就挺好。”
雲想容的語氣有些控制不住的煩躁,讓柳月很是驚訝,住了口小心翼翼安靜的站在一旁。
恬王妃蕭氏,她前世的婆婆,不僅霸道,還偏疼劉清宇,對劉清宇有種近乎於變態的母子情。
她想起她剛嫁給劉清宇時,有一日他們早起的晚了些,恬王妃竟然徑直進了他們的臥房,掀開帳子就叫劉清宇的小名兒“瑁哥兒”。
當時她初爲人婦,與劉清宇正是新婚燕爾濃情蜜意,身上光裸着,嚇的縮進被子裡。恬王妃竟還拿了劉清宇前一夜扔在地上的綢褲和中衣,要給劉清宇穿。還是劉清宇光膀子將被子緊緊抱着,撒嬌的喊母妃,才制止了恬王妃。
然後,恬王妃用一種帶着挑釁的眼神看她,說:“瑁哥兒自小就與我這個做孃的親,十三歲了我還幫他穿衣……”話沒說完,被劉清宇羞紅臉攆了出去。
那一整日,她的心裡都如同被紮了根刺,膈應的她幾天沒心情。
現在一想起前世的種種,無不噁心,可這些記憶偏偏無法挖除……雲想容閉了閉眼,真不想去見他們啊。然而她和孃親要依靠侯府,就不能得罪老夫人,老夫人吩咐人來請,她不能不去。
站起身,肅整了顏色,雲想容道:“走吧,叫上英姿。”
“是。”
柳月就去喊了英姿,給雲想容穿上鵝黃色嵌白狐毛風毛的素錦對襟小襖,又拿了火炭紅的錦緞大氅給雲想容披上,戴上風帽,三人這才一同離開琉瓔閣,快速趕去了春暉堂。
還沒進正廳,就聽見屋內一陣歡聲笑語。
雲想容笑着叫了月皎一聲“姐姐”,笑着問:“今日祖母身子可好了?”
月皎溫和的笑着還了禮,伺候雲想容脫掉大氅,道:“老夫人身子大好了,姨夫人和恬王妃都來了,還帶着小世子一同,這會子三姑娘、四姑娘、五姑娘都在呢,大奶奶也在,老夫人很是喜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