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前的言墨,眼睛一圈纏着一層白色繃帶,顧暖知道,現在的言墨肯定是陷入一片黑暗當中。她終於明白過來,剛纔言歡口中的“出了一點小問題”是什麼問題——是言墨的眼睛出了問題。
言墨也是剛醒過來,他從元矜東口中得知顧暖的情況後,着急過來看她,顧不得身上的傷從牀上爬起來,結果因爲看不到重重摔到了地上。
元矜東甚是無奈的嘆了口氣,找醫生要來了輪椅,推着言墨走出了病房,沒成想竟和對面的兩個人直直撞上。
顯然這個時候,他和言歡的存在都是多餘的,於是兩個人對視了一眼,便悄悄退離了兩個人身邊。
顧暖忍着腹部傷口的疼痛,上半身微微前傾,隔着白色繃帶,用手指撫摸着言墨的眼睛,淚水漣漪。
言墨的心情卻似乎看來很好,他勾脣笑說:“暖暖,把你的右手給我,我有禮物送給你。”
顧暖依言,將撫摸言墨眼睛的右手拿下來,放在了言墨手心裡。言墨一手握着顧暖的手,另一隻手伸進病號服的上衣口袋裡,等他的手再次出來時,顧暖看到了,他的指間捏着一枚戒指——她遺失了六年,一直心心念唸的尾戒。
“我很慶幸能幫你找回來,”言墨說着,摸索到顧暖的右手小指,將尾戒緩緩套在了她的小指上,“答應我,這一次,不要再弄丟了。”
顧暖無聲哽咽,重重點了點頭,想起言墨看不到,她又啞着聲音說了聲:“好!”
她手放進上衣口袋裡,摸到衣兜裡的那枚尾戒,目光落在言墨剛接好的手指上,想了想說:“你的戒指在我這裡,等你的手指康復了,我再幫你帶上。”
言墨點了點頭,聲音很輕很柔:“好。”
他拿起她的手,放在脣邊親了親:“暖暖,我聽說了,我們現在又多了兩個小寶貝,還是一個小公主和一個小王子。你真的很棒,謝謝你!辛苦了!”
“我一點都不覺得辛苦,相反,能夠和你共同擁有他們,我覺得很幸福。”
顧暖說着,又將注意力放在了言墨的眼睛上:“可是你的眼睛……現在是什麼情況?”
“唔,”言墨想了想說,“醫生說只是一點小問題,別擔心。”
其實言墨沒有說,昨天和蕭然一起跳進海里後,在蕭然啓動炸彈前,他擺脫了蕭然的控制,卻在準備轉身遊離前,看到了蕭然手上的那枚尾戒,於是他去摘她戒指的時候慢了幾秒鐘,纔會被炸彈的衝擊波傷到了眼睛,現在眼前一片黑暗,可能會永久失明。
他當然不會告訴她這些。她是他的公主,是他一輩子想要用生命呵護的人,一雙眼睛便能換回她心心念唸的尾戒,換回他們舊時的承諾,他覺得很值得啊。
至於那個蕭然,聽元矜東說,他們找到了她支離破碎的屍塊。他想,那一刻,她應該是死不瞑目的吧?
言歡和元矜東一直在不遠處頻頻注視着兩個人,見兩個人說的查不到了,他們才湊過去。
言歡故作輕鬆的說:“我說你們兩個人啊,酸話說的差不多了吧?你們的寶貝閨女和兒子還在保溫箱裡晾着呢,要不要帶你們去看看他們?”
言歡和元矜東一人推着一個,將兩個人推到了保溫室。
隔着一層玻璃,顧暖看着裡面躺在透明保溫箱裡的兩個小寶貝。
兩個寶寶因爲早產的緣故,體重只有3.6斤多,又因爲缺氧的緣故,必須待在保溫箱裡吸氧。
顧暖想起言墨看不到,便不斷的跟他描述兩個寶寶的情況,例如,哪個寶寶在睡覺,哪個寶寶又唆手指了。
言墨很認真的聽着,不時點點頭。雖然脣邊揚着幸福的淺笑,可到底,心裡還是有那麼點失落和難過的。
畢竟,在這之前,他可是一直很努力的學習各種育嬰知識,準備等寶寶出生後大展身手。可是現在他,眼前一片黑暗,連自理能力都成問題,怎麼照顧好自己的孩子呢?
他以前錯過了女兒的出生和成長,以爲終於可以彌補,可是現在,他卻連寶寶的樣子都看不到,又怎麼可能會不難過呢?
看完寶寶後,顧暖提出去見言墨的主治醫生,想要問清楚言墨眼睛的情況。
言墨還是那句話:“醫生說了,沒什麼大問題。暖暖,回去好好休息,別擔心我眼睛的事。”
顧暖卻握住言墨的手,很認真的說道:“言墨,你別再騙我了。剛纔我問你時,你猶豫了兩秒鐘,我就知道你打算隱瞞我什麼。可是我們不是都已經說好了,以後無論遇到什麼事都一起面對?”
頓了頓,見言墨的神情有些鬆動,她又繼續說:“我知道,你是怕我傷心,怕我哭是不是?你放心,經歷了這麼多事,我也已經知道眼淚和軟弱根本解決不了任何問題。我答應你,我會很堅強很堅強,所以,讓我和你一起面對,好不好?”
言墨嘆了口氣,將顧暖的手反握住:“真是拿你沒辦法,走吧!”
醫生辦公室裡,言墨的主治醫生說起言墨眼睛的情況:“病人被炸彈的衝擊波傷到了眼角膜,導致了失明,唯一恢復視力的辦法,便是進行角膜移植手術。”
顧暖起初從醫生嘴裡聽到“失明”兩個字,心狠狠一沉,在聽說進行角膜移植手術能恢復視力後,她又重新燃起了希望,快速急切的說道:“那醫生,能不能快點爲他進行角膜移植手術?”
醫生搖了搖頭:“角膜捐獻有時間限制,需要在捐獻者去世之後,立刻摘取眼角膜。目前角膜供體捐獻嚴重不足,一個患者要等到一個角膜供體基本需要排兩年時間。所以,角膜移植手術並不是隨時都能做,還需要等待時機。”
要等待時機?顧暖有點無法接受。於是在和言墨出去醫生辦公室之後,顧暖就勸慰言墨說:“沒關係,我們可以找找關係,大不了多花點錢……”
言墨卻說:“沒關係的暖暖,能活下來,能和你一起擁有今後幾十年的人生,已經是上天的恩賜了,剩下的事情,就順其自然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