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曼用見鬼的眼神看了他許久之後,終於平緩了呼吸,拿過他的毛筆來,隨手扯了宣紙寫上“我愛你”三個字。
“怎麼念?”
寧鈺軒挑眉,看着今天對這幾個字格外執着的季曼,抿脣問:“你想幹什麼?”
“妾身就想聽侯爺對妾身說這三個字。”季曼道。
陌玉侯沉默了一會兒,將宣紙拿開,很酷地道:“晚上再說吧,現在我正有事要忙。”
季曼:“……”
激動的心情稍微平緩了一下,轉身走出書房,望了望碧藍澄淨的天空,季曼長出了一口氣。
這場夢也做得太長了,是不是終於該結束了?
回到非晚閣,燈芯來稟報了許多事情,季曼都沒有聽。反正只要寧鈺軒今晚說了那三個字,她就可以回去了,那麼還管這麼多幹什麼?
坐在牀邊將來這裡的事情都想了一遍,想起老夫人,想起燈芯,想起千憐雪…這個世界與自己的聯繫還是挺多的,可惜三觀和她不一樣,她不可能在這裡找男人過一輩子,那豈不是要宅鬥到死了。
所以晚上寧鈺軒來的時候,季曼還是很興高采烈的,拉着他坐在牀邊,雙目期盼地看着他。
陌玉侯不傻,現在的聶桑榆又不是喜歡甜言蜜語的人,怎麼會爲這麼幾個簡單的字這麼殷切?
“今天宮裡賜了梨花酒下來。”寧鈺軒指了指放在了桌上的酒罈子:“春天釀的,現在也剛好能喝,味道很好。”
啥,還要喝酒助興不成?
季曼猶豫地看了看那酒罈子:“妾身酒量不行…”
上次的酒都全吐袖子上了啊。
寧鈺軒輕笑兩聲,過去拿了杯子,親自倒了兩杯道:“你可還記得,你我成親之時,合巹酒沒能喝成?”
廢話,當然記得,聶桑榆那時候死活要他喝酒,結果可能是太熱情了,寧鈺軒沒招架住,酒喝了一口就嗆着了,咽都沒嚥下去。旁邊的喜娘婆子笑個不停,寧鈺軒也就應付一下將酒往袖子上倒了。
季曼當初看見這段回憶的時候,也終於明白古人這麼大的袖子是拿來幹什麼的了。
“現在侯爺要補喝麼?”季曼問。
寧鈺軒將酒端到她面前,濃烈的味道有些嗆鼻,可是聞習慣了,卻也還能聞見淡淡的香味。
猶豫了一下,季曼還是接了過來。這杯子就是普通茶杯大小,喝一點,不喝完總可以吧?
雙手交繞,寧鈺軒看着她,低聲道:“這次我不吐,你也要全部喝完。”
嘴角抽了抽,季曼果斷抿了一口,剩下的就要往袖子裡倒。傻子才聽他的全部喝完。
下巴被人捏了起來,她一怔,陌玉侯的雙脣就貼了上來,濃烈的酒順着脣齒,就一滴不剩地全進了她的嘴裡。
“下人洗衣裳也不容易,爲何要浪費這梨花釀?”
烈酒入喉,一片火辣辣的,季曼覺得有些難受,可是一回味,竟然還有餘香,倒也挺好喝。
“你不是想聽我說你寫的話麼?”有人在她耳邊輕聲誘惑:“那喝完再說。”
擡眼看了看陌玉侯,季曼搖頭。她突然想起了寧明傑說的話,不肯說真話,那就灌醉了,總能說實話的。
寧鈺軒現在就是在履行那句話。
可這酒勁還真是大,聶桑榆想必是一滴酒不碰的,一口下去,竟然腦子就有些暈乎,靠在誰的胸膛上,被誰捏着下巴溫柔地喂着酒,她都有些腦子轉不過彎。
恍惚間,好像就又看見了聶桑榆。
“你錯了。”清幽幽的聲音飄過來,有影子在遠處虛弱地道:“你錯了。”
哪裡錯了?季曼踏在軟綿綿的雲上,很茫然地看着遠方問:“錯什麼了?”
“心願未了,卻不是這個心願…”
心裡罵了句髒話,季曼提起裙子就追着聶桑榆跑:“不是要他愛你麼?你丫逗我呢?我不管!他說了他愛你,你就放我回去!”
“心願未了,無法輪迴…”
回你個大頭鬼啊!季曼要被氣死了,這蠢姑娘心願都不能好好說清楚?不是要陌玉侯愛她麼?那放那麼纏綿曖昧的畫面給她看是爲什麼?
“你不是不甘心麼?不是要我幫你麼?那他現在要說他愛你,你聽好了行不行?”
遠處一片漆黑,沒有人再回答她的話。季曼跑得氣喘吁吁,脖子又像是突然被誰掐住了,憋得她喘不過氣。
“你到底是誰?”有人的聲音帶着怒意,穿透了層層黑霧。
她是誰?季曼恍恍惚惚地看着夜空:“我就是我啊,我是季曼。花季的季,季曼的曼,英文名叫jiman。”
夜空裡安靜了,脖頸間的力道也鬆了。季曼覺得很困,就地躺下來,翻了個身嘟嘟囔囔地道:“說句我愛你,然後讓我回去唄,我的年終獎金,還有帥哥等我回去相親…”
梨花釀,夢裡梨花。
季曼這一覺睡得結結實實的,醒來的時候已經是第二天的中午了。神奇的是腦袋不怎麼疼,燈芯正在一邊用一種擔憂的眼神看着她。
“主子。”
“嗯?”季曼恍惚了好一會兒,終於回過了神:“哎?侯爺呢?”
“侯爺一早走了。”燈芯嘆了口氣,跟小老太太似的道:“主子伺候侯爺還是該更周到些,侯爺昨天離開的時候臉色也太難看了。”
昨天?她就說着說着話然後就醉過去了啊,後來發生了什麼?她好像夢見了許久未見的聶桑榆,之後被誰掐了一下,再之後就睡着了。
寧鈺軒竟然沒有說他愛她!不然她這一覺醒來,不是該看見自己現代的溫暖小公寓了麼!
有些氣憤,這人竟然說話不算話。季曼嘀嘀咕咕地去沐浴更衣。
之後去書房找寧鈺軒,卻是沒看見人。晚上的時候再找,他就已經在聶沉魚的溫柔鄉里了。
“姐姐這是幹什麼?”聶沉魚半敞着衣裳,媚眼如絲地看着她道:“都從妹妹這裡截去侯爺多少回了,現在侯爺都已經在妹妹的牀上,姐姐還要來搶不成?”
季曼站在屋子外頭,乾笑了兩聲:“你們繼續。”
陌玉侯開始躲着她,季曼不是傻子,不會察覺不出來。他輪流在府裡各個女人那裡歇息,卻是始終沒有時間再見她一面。跟他說有要事商量,他也竟然只是讓鬼白來傳話。
想來想去也就一個原因,她的夢話可能被聽見了。至於被聽見多少,她又說了些什麼出來,季曼覺得應該不是太嚴重的,否則寧鈺軒就該直接將她綁起來,而不是躲着她了。
筠兒是一病不起,溫婉也就藉此機會將寧鈺軒一直捆在薔薇園。夏氏偶爾帶好好去蹭個父愛,柳寒雲則是一心一意撫養曦兒。只要她不去搶陌玉侯,其實這府裡的日子也是很平順的。
季曼苦笑兩聲,不知爲何覺得有點兒難過。
好在玉珍國公主很快來了,她也沒時間難過太久,收拾打扮好了,就要進宮去跟着見禮。
玉珍國這位公主也是蠻奇特的,一身雪白狐毛裙,腰間一條火紅長鞭,和那紅白相間的靴子倒是挺配。明若朝陽的臉上帶着被寵溺壞了的驕傲,下巴始終是微微擡着,掃了一眼旁邊的命婦,就跟皇后見禮。
她叫捧月,複姓上官,是玉珍國唯一嫡親的公主。
本着維持兩國友好邦交,順便聯姻的目的,捧月公主笑得很是燦爛地朝皇后道:“捧月要住在宮外,不要住在宮裡。他們都說皇宮的牆太高,不適合我。”
在場的妃嬪都微微鬆了口氣,雖然人家才十幾歲,但是每年宮裡新晉的妃嬪也就都十幾歲。萬一這公主想不開想嫁當今皇上,以這背景容貌,也是各宮的勁敵。
不過聽她這句話,也就是不嫁皇帝的意思,皇后高興地道:“大皇子妃最近正吵着說無聊,少個伴兒。公主要是不介意,可願意去大皇子府上玩玩?”
皇貴妃聽着不樂意了,抿脣道:“皇上前些日子才讓大皇子思過勤政,公主過去,想必是沒什麼有趣的。本宮瞧着捧月公主與倩兒的年紀倒是相當,不如去三皇子府上住幾天。”
皇后微微一笑:“三皇子剛剛成親,有了正妃,這正新婚燕爾的時候,公主過去怕是不太合適。”
聽她們這爭來爭去的,捧月不高興了,板着臉道:“兩位娘娘不用爭,捧月會自己選好去處的。”
“公主來京,皇上可是吩咐過不能怠慢。”皇貴妃笑着看了季曼和旁邊的寧爾容一眼:“正好桑榆和爾容今天也是空閒的,就帶着公主四處走走如何?”
寧爾容是好久沒出來了,也沒去看季曼,季曼今天見她神色不太好,正想問問是怎麼回事,卻因着這場面不好開口。
捧月看了她倆一眼,點頭道:“也好,我是不認識這裡的路的。”
季曼笑了笑:“那公主是想從宮外逛起,還是在宮裡看看?”
“自然是宮外。”捧月揚眉道:“這兩位看起來都是夫人,也不知能不能陪着捧月四處走?”
據說大宋的貴婦都是不愛在外頭拋頭露面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