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嬤嬤簡直好像吞了個蒼蠅。
衛安什麼也沒學過,什麼也不知道,什麼大戶人家千金小姐該知道的東西她算得上一無所知,可就是這麼一個人,她竟然會收買人心了!
這番話,恐怕就是長寧郡主親自教養,異常精心的衛玉瓏也說不出來!
汪嬤嬤瞧着李嬤嬤神情莫測的領着人出去,面上原先還維持的笑意就繃不住了,很是心疼的捧着衛安的匣子:“總共也才一百一十兩零四錢,這倒好,一下子就全給出去了……”她替衛安心疼,又替自家姑娘的善心覺得驕傲:“不過咱們家小姐好人有好報,錢財都是身外物……”她一個人嘟囔個不停,全當這銀子是給衛安積了福報了,心裡總算是好受一些。
衛安卻不,她饒有深意的看着李嬤嬤和秋韻的背影一瞬,又垂下頭去勾勒已經成形的孔雀。她雖然要變好,卻也不是個爛好人。
秋韻和冬雪她們這幾個丫頭固然不壞,沒做過什麼對不起她的事,可也從來不曾真心把她當主子,遇上棘手的事從來都是袖手旁觀,看着她一日一日的充滿戾氣也從來不曾規勸,她是銀子太多了纔會這麼好心的往她們身上砸錢。
她爲的,不過是收買人心罷了。
李嬤嬤和秋韻之間肯定有秘密,問李嬤嬤是不可能了,以她對長寧郡主生死相隨的忠心程度,沒有長寧郡主允許,她是什麼都不會說的。
可衛安就是覺得非要知道她們之間的秘密不可-----若是事情跟她無關,秋韻事先就不會先往香爐裡放安神香了。
汪嬤嬤還在心疼銀子,五小姐有三夫人貼補,衛安卻只有月錢和逢年過節長輩們給的壓歲錢,壓歲錢也一般都不給銀子,給的都是首飾和金銀踝子之類的小玩意兒,她存下這麼些銀子是很難的,而這府裡呆着,少不得有用銀子的時候……
花嬤嬤卻已經笑着掀起簾子進來了,看衛安臉上無一絲異色,也裝着不知道剛纔那番官司,看了衛安描摹出來的孔雀,有些驚訝的讚了一聲:“竟跟真的活的一樣,難爲七小姐怎麼畫的出來!”
衛安沒說話,她知道上一世約摸着就是差不多這個時候,花嬤嬤勸着衛老太太養個孩子來做伴,上一世衛老太太挑中的是三房最小的排行十一的衛玉珮,多諷刺,衛老太太寧願在沒有血緣關係的庶子生的孩子們中間挑一個養着,也不願意考慮考慮五老爺和長寧郡主的孩子。
她當然是想要這個機會的,想要去衍聖公家的堂會也是因爲這一點------能得老太太的歡心,不管是父親還是母親都要高看她一眼的。
因此她對着花嬤嬤格外的親暱:“跟着薛先生學的……”
定北侯府如今雖然只剩些庶出的老爺們生的孩子,可是也不能荒廢教養,盛京別的姑娘們有的,定北侯府向來也是樣樣不缺的,薛先生畫的一手好丹青,是三夫人費盡心思從孃家挖來的。
只是從前衛安卻並不喜歡聽她的課,花嬤嬤看她一眼,卻也不拆她的臺,大約衛安就是天賦異稟?她笑了笑,同衛安再說笑幾句,回了合安院還猶自有些感嘆:“汪嬤嬤心疼的不行,那可是一百兩銀子,七小姐倒是大房。”
衛老太太若有所思:“要換人?”
能做到大丫頭的,哪裡能是想出去的?她喝了口蜂蜜水:“又在弄什麼幺蛾子?”
她說的不是衛安,是李嬤嬤,花嬤嬤心知肚明,也嗯了一聲:“我也覺得有些蹊蹺,好端端的,哪裡有說換就換的?一下子還去了兩個……原本春雲夏雨又犯了事被攆了的,七小姐房裡……”
怎麼好似雲遮霧繞的?
人不是衛安要換的,李嬤嬤好端端的插手大丫頭的事做什麼?李嬤嬤其人如何,衛老太太再清楚不過了,那就是長寧郡主手底下的一條狗,指哪兒打哪兒,叫往東絕不往西。
那長寧郡主爲什麼要換女兒身邊的大丫頭?
辦事不力?這幾個丫頭原本就不是得力的,但凡得力一些,衛安就不會那麼人嫌狗厭了,不是爲的這個……
衛老太太垂下了頭:“去問一問。”
衛安也想知道。
陽光透過銀杏樹的枝椏斑駁的灑在地上窗臺上,衛安看着汪嬤嬤同李嬤嬤一道出了門,才領着藍禾繞過了迴廊,到了西邊的廂房-----這裡頭向來是住着丫頭們的。
秋韻正收拾東西,小心翼翼的把那五十兩銀子用包袱包起來,掂了掂重量,猶自不敢相信衛安竟這樣捨得,可真金白銀就擺在眼前,容不得她不相信,她欣喜得眼角眉梢都帶出笑意,有了這筆銀子,家裡的養父母和弟弟就不必再在泥地裡討食,再不濟,也可以買些良田,不用再受員外欺壓……
門吱呀一聲推開,衛安一臉溫和的笑意出現在門口,視線落在秋韻的手上,嘴角的笑意越發深了一些,輕聲問她:“我記得你娘有哮喘,這點銀子不知道夠不夠用?”
秋韻簡直不知道如何是好,怎麼也沒想到衛安竟然連這個都記得,到底是十三四歲的小孩子,也不過比衛安大三四歲而已,聞言就有些端不住:“多謝姑娘掛心……”
衛安搖頭,聲音還是放的很輕:“外祖母也有哮喘之症,常年由她府裡的府醫跟着,聽說很是有成效。原本我想着幫你問一問的,你卻忽然要走了……”
她眼見着秋韻的神情灰敗下來,搖頭嘆氣很是惋惜:“聽你說,你養父母的日子以前過的很是艱難,現在贖你出去,我固然不要你的贖身銀子,可是你們以後生計怎麼辦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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