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雅知道她們說的是什麼意思,雖然心裡生氣,可是卻也能忍受,畢竟現在是在皇宮,吵贏了又如何?如何能贏得皇帝的心,讓皇帝早早將太子之位定下,纔是頭等大事。
與這些長舌婦,計較什麼?
難道走在路上被狗咬了,也要反咬一口嗎?
李雅這樣想着,就不惱了,反而淡淡一笑,轉身走開。
驚得王離落忙捂了嘴,說:“哪有聽了這些話,還不生氣的?看來,這個賤人,真是太恬不知恥了!”
“皇上駕到——”太監拖着尖細的長音宣佈道。
衆女子紛紛跪於花前階下。
只見一架龍駕被侍衛們簇擁於至,皇帝被太監扶了出來,微微擺手:“衆孩兒們快起吧。”
衆人都起立,皇帝今日心情大好,呼衆人就坐,上菜,說:“宮中花團錦簇,朕想與衆孩兒衆樂,來,孩兒來儘管用膳,不必客氣!”
衆人都不知皇帝何意,從未見過皇帝會召見這麼多兒媳婦前來宮中面聖,卻不召見皇子的,不由得心裡暗自猜測,可是表面不提一字,紛紛上前來,給皇帝敬酒。
皇帝東不可支,忽然拍了拍手,從垂花門走出一隊列仗,仔細一看,全是皇子!
李雅也大驚,因爲她看到,李皓月也在這列隊伍當中!
衆人發出“嘖——”感嘆。
衆皇子走到衆王妃面前,皇帝笑着揭開了謎底:“朕故意先召集各位皇媳先到,然後讓朕的皇兒們忽然列隊而出,給各位一個驚喜!”
看着皇帝臉上掛着孩子氣般的笑,幾縷鬢白卻在風中閃爍螢螢,衆王妃都在心裡偷笑,竟有這樣有趣的皇帝。
“父皇聖明——”衆王妃卻口是心非地齊齊高呼,只有李雅忍不住大笑起來。
“哈哈哈——”李雅的笑聲在寂靜的花園裡格外地響亮。
衆人的目光齊唰唰朝李雅射去。
李雅這才意識到剛纔笑過了頭了。
原來她看到自己的父皇這樣有趣,不覺忍受不住,大笑起來。
“雅兒,爲何發笑呀?”皇帝臉上一慍。
李雅站了起來,摸了摸後腦勺,心想,這下糟了,怎麼一直表現這樣冷靜,偏偏就笑就控制不住了呢?
她卻不知道,當一個人真的想笑時,是與想哭一樣,忍不住的。
“父皇,雅兒只是看到四王爺臉上,飛着流蠅,所以,發笑。”她眼快,看到了停在四王爺臉上的蒼蠅,正用了這個找藉口。
衆人朝四王爺望去,果然!
人羣中發出竊笑聲,四王爺窘迫極了,連忙拂了拂手,拍掉那隻蒼蠅。
“怎麼這隻蒼蠅別人身上不停,偏偏就停在四王爺身上了呢?”有人暗中取笑道。
四王爺更是窘迫地滿臉通紅,恨恨地看着李雅,這個李雅,真的太過份,太不給他們面子了!
一邊的李皓月卻用讚賞的目光看着李雅,他想,這個丫頭真是聰明,哪怕闖了禍也能想辦法避開,還能避開得這樣好。
皇帝一向很討厭蒼蠅,見蒼蠅停在四王爺頭上,十分不悅,問道:“四皇兒,你可是多日沒入浴?”
四王爺急忙解釋道:“父皇,兒臣當然有洗浴了,兒臣昨日剛剛用香草洗過,還是四王妃親自扶侍洗浴的。”
衆人哂笑開來,紛紛逗四王妃:“四王妃,原來你與四王爺都好洗鴛鴦水浴的呀?
四王妃坐也不是,站也不是,急得臉紅得像只熟螃蟹,對着四王爺乾瞪眼,真是個傻王爺,連這種事,也在大庭廣衆下胡說!
皇帝見四王爺這麼傻乎乎的,四王妃又當衆失態,不覺臉色鐵青下來,他最不喜歡被人打擾了心情,於是他揮揮手,說:“四皇兒,四皇媳,你們回去吧,回去吧。”
四王爺一怔:“父皇——”但見皇帝臉上頗爲不耐,無法,只好帶着四王妃離開了。
好端端地被李雅一句話給攪了局,害得本應該向皇帝好好表現一番的他們,竟沒有了表現機會,這可真是氣煞了他們!
李雅此時已恢復了鎮定,靜坐不語,王離落忿忿地看着李雅,這個女人真不簡單,一句話,就可以擺平了四爺與四王妃!
四王爺與四王妃已走,可是別的皇子都還在,李皓月對皇帝揖道:“父皇,是否讓兒臣等開始爲父皇表演才藝?”
皇帝緊蹙的眉舒展開來,撫須說:“好!好!快快開始吧!”
於是,由李皓月帶頭,皇子們個個拔出長劍,開始舞了起來。
他們以劍爲舞,動作規範,看來是在表演一種男性舞蹈,而且還是一早排練好了的。
皇帝點頭不斷稱好,衆王妃也在下面嘖嘖稱讚。
李雅的目光卻只停留在李皓月身上,當然李皓月在這羣皇子中,是最出衆的,別的皇子與李皓月站在一起,就如同衆星拱月一般。
別的女子也自然都看着李皓月了,甚至於連自己的夫君都不看一眼,緊緊盯着李皓月。
舞畢,衆皇子跪下,皇帝問:“這支舞蹈,是誰編排的?甚好!”
衆皇子齊聲說:“乃是皓月編排,兒臣等只是跟着演習而已。”
皇帝大爲讚賞,賞了衆皇子,還特意賜了重金給李皓月。
李皓月卻大方說道:“父皇,辛苦的乃是皇兄皇弟們,兒臣不敢獨佔重金,還請父皇將此重金散發於各位兄弟。”
皇帝更加讚賞李皓月了,說:“這些黃金既是朕賞給你的,你想分給誰,就是誰,就按你說的辦吧。”
衆皇子都十分擁戴李皓月了。
皇帝看完了皇子們的精心表演,還不盡興,還要看王妃們的個人才藝表演。
李雅覺得奇怪,這個皇帝到底在搞什麼鬼?
看他雖然表面上傻傻的一幅老頑童的傻樣,可是卻不像是個昏君,他心裡必定是在打什麼主意。
李雅憑經驗分析出,皇帝今日並不是只是一時興起才叫她們過來的,而是大有意圖!
有可能,皇帝是想通過這些人的表演,來確定,到底立誰爲太子!
所以,他纔將皇子們叫來,讓他們表演,就是想看看這些皇子中,哪個人的性格是最適合做帝王的!
而之所以讓王妃們也個個來表演才藝,是因爲他不僅想選定一個合適的皇位繼承人,還要選出一個合適的皇后繼承人!
這天下只有明君不行,還要有賢后!
不然,後宮之亂,則會左右皇帝的權力,會給政權帶來不穩定的!
想到這裡,李雅便明白過來,皇帝看衆王妃表演才藝是假,想看她們具不具備成爲皇后的各樣素質纔是真。
李雅在心裡盤算着,皇后應該具有什麼樣的素質呢?
她閉上眼,回想着前世看過的史書,最受封建帝王吹捧的皇后應該是長孫皇后了,這位李世民的髮妻,以賢德著稱爲世,併爲萬代所敬仰,是爲什麼呢?
她也許不一定有着驚鴻的美麗,可是卻有着驚人的才華,她才學不淺,卻從不妄談學問,謙虛謹慎,對皇帝更是循循善誘,大方得體。對人更是寬厚低調,就連李世民的後宮三千寵愛,都對這位皇后拜伏不已。
作皇后能做爲如此地步,足夠了。
而本朝皇帝必然也是喜歡這種類型的人,作皇后,這樣才最有利於政權穩定。
當李雅睜開眼睛時,正看到各位王妃爭相表演才藝,有的彈琴,有的作畫,個個眉眼之間,都是一抹囂張得意,甚至互不相讓,個個都爭着想在皇帝面前表現。
皇帝只是淡淡一笑,眉毛卻緊緊蹙着。他一定是還沒有尋到最合適的人,做皇后。
輪到李雅上場了。
李雅並不會彈琴,也不會作畫,她幾乎什麼都比不過她們,她卻一點也不焦急,上前輕輕一揖:“父皇,論才藝,兒臣不敢在衆姐姐們面前獻醜。兒臣只願做美食佳餚,獻給父皇與夫君,並各位姐姐,以表心意。”
語罷,便進入廚房,三下兩下,一碗碗美食佳餚便端了出來,在各人面前一一擺好。
李雅出來時,正看到衆人都禁
不住美食的誘惑,大吃特吃起來。連皇帝也吃得滿臉是油。
李雅跪下:“廚事乃是妾身之本份,還望父皇喜歡。”
皇帝那蹙着的眉毛終於舒展開來,他大喜:“雅兒,朕真是太喜歡你了!”
李雅臉上還是雲淡風輕地一笑,並無特別喜色,只是在看向李皓月的眼神中,分明看出了得意。
“做得好。”李皓月用眼神示意她。
“我誤打誤撞而已。”她也以眼神回答他。
“小丫頭!”他用眼神寵溺地笑她。
“不叫蠢女人了嗎?”她用衣袖半遮臉。
“不叫了,以後都叫好夫人!”他笑盈盈的,眼中映着歡喜。
賞花宴結束,李皓月帶着李雅返回王府。
李雅屏退衆人,跪坐於火爐邊,煮起了茶。
茶香四溢,她舀了一碗給李皓月,自己也倒了一碗,細細品嚐着。
李皓月呷了一口茶,得意一笑:“你可知,父皇爲何要舉辦此賞花宴?”
李雅裝作不知,搖了搖頭。
李皓月盯着她的眼睛,如鷹盯着獵物一般說:“你知道,只是你在裝不知道。”
“什麼都被你看透了,我豈不很危險?”她嬌柔一笑。
李皓月說:“父皇想挑選一個,不會有外戚當權之憂的皇后。所以,才忽然傳召你們過去,想讓你們在不覺察的狀態下,流露出的個性,是否真的適合當皇后。”
李雅淡淡一笑,說:“這只是其一。其實,父皇早就想好了,皇位繼承人了。”
李皓月一怔,隨即大笑起來:“真是聰明絕頂,果然是什麼都瞞不住你的。”
李雅說:“且讓妾身爲王爺分析來看。父皇其實早就想立王爺您爲太子,只是還沒到最後確定。於是,他故意設下此宴,只是想看看,王爺您是不是真的能獲得衆皇子的擁戴,因爲,父皇生怕王爺得了天下後,會學一些殘暴帝王一樣,大肆屠殺別的皇子。還有一意,父皇乃是想試試妾身,是不是當皇后的料。”
李皓月溫潤的手指輕輕撫摸着茶碗沿壁,他嘴角擠出一絲不可捉摸的笑意,說:“那麼,結果呢?”
李雅說:“結果,父皇得了令他滿意的答案。就是,他想封的太子,果然不負他所期望。”
李皓月撫掌笑了起來,將李雅摟近一些,說:“雅兒,本王有了你,比十個智囊還要厲害!”
李雅低下了頭,說:“其實,父皇選中雅兒,還有一個原因,就是,雅兒已失了母親,若是他朝立爲皇后,必成不了外戚,則王爺大可獨攬大權,不會有外戚當權的危險。”
李皓月說:“你可是會看心不成?竟能將父皇的意思,揣摩得如此通透?”
李雅看到李皓月胸前掛着一個吊玉,映着燈光,閃着淡淡的紫暈,十分好看,便扯過來撫摸着,說:“人心如玉,只要細細地養,自然可觀得通透。”
“好比方!”李皓月取下胸前明玉,戴到了李雅脖子上,說,“雅兒,這塊玉乃是母親留給本王的唯一紀念,今日本王將它送給你!”
李雅感動極了,她深知李皓月是個愛恨分明的人,他心裡曾經最愛的是他的母親,他將他母親的遺物看得極爲重要,如今竟送給了她,說明,她在他心裡,已是不一般地重要!
二人緊緊摟在一起。
幾日後,皇帝急召李皓月與李雅入宮。
二人匆匆趕到宮中,時正深夜,李雅心內隱隱不安,問:“父皇爲何這麼晚了,還要召見我們?”
李皓月微蹙眉尖,玉盤般的臉透着擔憂:“但願不會發生什麼不吉之事纔好。”
殿前的琉璃瓦在清冷的月光中閃了一閃,透着寒霜般的冷光。夜空中,傳來幾聲烏鴉的嘶鳴。
二人步入皇帝寢宮,太監急忙將他們帶到皇帝的榻前。
只見微弱的燈光下,牀帳翻落,榻上,皇帝的氣色頗爲不濟,臉色蒼白如雪,雙手無力地垂落於牀下,見了他們二人,一雙渾濁的老眼一亮:“你們來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