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這兄弟二人私底下暗搓搓的商議起這件事的時候,顧采薇突然肩膀一抖,忽覺一陣寒意從後背竄了出來。
杜雋清見到了,他忙問:“怎麼了?”
“沒事,應該是上午在荷花池裡待的時間太久,沾染了暑氣,我現在有點不舒服。一會喝一碗蓮子茶就好了。”顧采薇淡聲說道。
“你就是太累了。”杜雋清頓時臉一沉,“以後做飯的事情讓廚子來好了,你別再這麼辛苦。”
顧采薇就忍不住白他一眼。“也不知道是誰一開始就把我當廚娘使喚的?現在你倒是知道心疼我了?”
杜雋清輕咳兩聲。“不都說了,那是一開始嗎?我現在已經知道錯了。以後我都會心疼你,不再讓你那麼辛苦了。”
顧采薇輕哼了聲。“知道了,其實我也不樂意這麼辛苦來着。可是現在不是要讓舒家阿兄他們心甘情願的跟咱們走嗎?那我只能吃點苦頭。不過現在事情已經辦成了,接下來我就可以休息了。”
杜雋清連忙點頭,就拉上她的手。“現在我帶你回去休息。”
顧采薇頓一頓。“至於嗎?我還沒虛弱到這個地步。”
“至於。”杜雋清一本正經的點頭。
“那好吧!”
說句心裡話,這個悶騷的男人能主動表現出對他的關心,這一點還是讓她很歡喜的,所以顧采薇也不會傻乎乎的做什麼欲拒還迎的模樣,自然就歡喜的點頭答應了。
眼看着他們倆手拉着手的回去客房,歐神子的眼神猛地一下陰沉了下去。
身邊的徒弟們都忽的察覺到一陣冷意來襲。他們冷不丁一個激靈,趕緊轉頭一看,才發現這股冷意是從自家師父身上發散出來的。
一個徒弟忍不住小聲問了句:“師父,您該不會是吃醋了吧?”
歐神子擡手就給他頭頂上敲了個爆慄。
他是個鑄劍大師,手勁極大,這一下敲下去,徒弟腦子都被敲蒙了。“師父,您幹嘛打我?”
“打的就是你!”歐神子氣呼呼的呵斥,“我都多大年紀了,我會吃這種醋?再說了,小娘子是我這等人能肖想的對象嗎?”
“那您幹什麼……”
“我只是想不通,小娘子到頭來怎麼就挑了這麼個男人?他根本配不上小娘子!”歐神子低叫。
呃……
“可是,我看他們倆相處得挺好的啊!現在他們都已經成夫妻了,師父您再覺得不般配,似乎也無濟於事。”又一個徒弟小聲說道。
歐神子又冷冷一眼掃骨氣,小徒弟趕緊閉嘴。
歐神子才皺皺眉。“我總覺得這裡頭有些不對勁。可我昨晚上仔細想了半天,卻什麼都沒想出來……不行!我得趕緊把小師弟給叫過來,我們一起好好參謀參謀。我總覺得,這裡頭很有些蹊蹺!”
說着話,他又看一眼跟前的徒弟們:“還有,我馬上就要跟他們一道去永興縣了。我打算從你們中間挑一個跟我一起走,剩下的人繼續留在這裡。你們誰想和我去?”
“我我我!”
馬上,一干徒弟全都舉起手,爭先恐後的大喊。
笑話,都已經嘗過世間的美味了,他們又怎麼甘心留在這裡繼續吃那豬食一般的大鍋亂燉?尤其永興縣那邊有鐵礦的話,那也意味着他們有了取之不盡的原鐵,那他們還不是想打什麼就打什麼?這可是每一個鑄劍大師的美夢!兩樣現成的好處擺在面前,任何人都不會不心動。
歐神子見狀,他又眉心一擰。
“這麼多人都想去?可我只能帶一個。既然如此,那——你們即興比試一輪吧!誰今天打出來的東西最好,我就帶誰走!”
“是,徒兒知道了!”一干徒弟聞言,他們連忙點頭,就連忙跑回到鑄劍室,又開始鐺鐺鐺的打了起來。
打製寶刀寶劍,那可不是一朝一夕就能成功的。所以,不出所料的,這些人一直忙到半夜都還在敲打個不停,甚至聲音比前一天晚上還要響亮得多。
可憐武崇訓和武延基兩個人又一夜翻來覆去睡不着覺。接連兩個晚上沒有休息好,他們再起牀的時候,兩個人都一臉睏倦無力,眼睛下面兩團大大的烏青顯而易見。就連走起路來他們腳下都輕飄飄的,頭重腳輕彷彿隨時都會一頭栽倒在地。
“不行了,我受不了了!”武延基徹底崩潰了,“阿兄,咱們趕緊走吧!這地方我待不下去了!再待下去,我就要瘋了!”
“我也待不下去了。”武崇訓頷首,“那我們就走吧!”
說幹就幹。
他們本來在島上也已經停留了三天了。因此早膳的時候,武崇訓義正辭嚴的提議:“我們奉女皇陛下之命往永興縣去,一路上已經耽擱了許多時間了。所以本王想咱們趕緊出發,儘快趕到目的地,也好查清永興縣裡的情況,儘早制定出相應策略上報女皇陛下,長寧侯、歐神子前輩以爲如何?”
“可以。”杜雋清頷首。
歐神子也爽快點頭。“反正跟你們走這件事已成定局,我也已經準備好了。那麼什麼時候走、怎麼個走法,我都聽你們的!”
那就是全都沒有異議了。
武崇訓武延基兄弟倆聞言連忙鬆了口氣——他們可算是可以離開這個鬼地方了!
只不過……
解決了這件事,他們的心情放鬆下來,就又忍不住連打了幾個哈欠。
但是看看對面,杜雋清一家子卻都面色如常,甚至還精神奕奕的和歐神子有說有笑,根本一點疲乏不見,這是怎麼一回事?
明明他們都住在一個地方,晚上也都是被歐神子師徒幾個的打鐵聲包圍着的啊!那麼嘈雜的聲響,吵得他們連眼睛都閉不上。那爲什麼眼前這幾個人卻能安穩休息?
甚至,馬上他們又想到了——自從出了長安,他們因爲一路奔波,身體漸漸消瘦了不少。但是杜雋清他們並沒有。不僅沒有,甚至這幾個人的精氣神還隱隱有越來越好的趨勢好嗎?
這又是爲什麼?
兩個人想着,又忍不住看了眼顧采薇——是因爲她嗎?他們對這個小娘子是越來越好奇了。
當然,已經嘗過杜雋清厲害的他們現在一點都不敢把好奇表現在臉上。但等回去房間裡收拾東西的時候,武崇訓又招來幾個貼身侍衛吩咐下去:“你們以後多盯着長寧侯他們的後廚一點,只要他們那裡做了吃食,你們就想方設法的給我弄一份來。只要弄到了,本王重重有賞!”
“是!”侍衛連忙應聲,將這件事記在了心裡。
既然已經商量好了,那麼當天中午,杜雋清一行人就帶着歐神子還有他的大徒弟天一子一起上路了。
這一路上,顧采薇果然沒有再怎麼動手,他們的一應飲食都交給了隨身的廚子。不過,歐神子師徒二人吃的飯菜還是由她來把控,菜單也都是她擬出來的。
因此等抵達永興縣的時候,歐神子的大肚子都已經縮小了好幾圈。以前肚皮上走一步就晃三下的肥肉現在都已經消失得差不多了。雖然他肚子依然鼓鼓的,但至少腰腹上的肉都緊實了不少。他的面色和紅潤多了,精神更好,笑起來聲音爽朗,晚上鑄劍的時候手腳也更有力了——沒錯,即便是跟着他們走了,但歐神子師徒一路上也沒有忘記練手。
他們隨身帶了一些必須的工具,只要到了驛館暫住,他們師徒就要把工具給擺出來,兩個人關起門來鐺鐺鐺的又敲打上至少一個時辰。
用歐神子的話說:“我們吃這行飯的,練的就是熟能生巧的本事。天賦再高,那手上也一日都不能生疏了。所以每天再忙,也得抽出一點時間來讓雙手活動活動,至少要練練基本功。”
對於他的這番話,顧采薇十分贊同她他回頭還用這個來教導杜逸顧天元還有顧天賜。
杜逸和顧天元聽後都乖乖的點頭。
杜逸連忙說道:“阿孃說得對,以後我讀書也要這樣,日日筆耕不輟。”
“還有我做藥也是,不能斷了,不然手藝要是停留在這一步,那多丟人?”顧天元也連忙點頭、
至於顧天賜……
因爲出門的時候,他的傷還沒好,所以這一路過來,他都是一個人單獨一輛馬車坐着。在驛館裡,不管房間再怎麼緊張,顧采薇也會給他安排出來一個單獨的房間給他休息。
顧天賜也理所當然的接受了這樣的好意。甚至爲了養傷,他都沒怎麼出來,每天只管吃吃睡睡,一路下來居然胖了不少!
那次去請歐神子出山,他也藉口胳膊還沒好全沒有去。
不過,現在聽到顧采薇他們這麼說,他就臉一沉:他覺得顧采薇是在諷刺他。
因爲,自從胳膊摔斷後,一直到現在,他都沒有再看過什麼正經書,更別提提筆寫字了!
在中途他的胳膊其實已經好了,在大夫的幫助下也慢慢能活動自如,可他依然覺得胳膊使不上多少力氣,這一路奔波又辛苦,他哪來的精神看書?
至於杜逸和顧天元?這兩個人愛裝模作樣給人看,那就讓他們裝去。反正,一個是侯爺世子,一個是鄉下鈴醫的兒子,這兩個人根本不需要讀書入仕,那麼裝裝樣子給人看看就夠了。
所以現在,這幾個人是合起夥來譏諷他了麼?
顧天賜撇撇嘴。“阿姐說得對,我也要向歐神子前輩學習。”
語氣敷衍得很。
顧采薇見狀,她也只是淡然撇脣,懶得和他多說。
原本她和杜雋清決定帶顧天賜出來走一趟,除了是給顧程遠一個交代外,也是打算給顧天賜最後一個機會——好歹他也是姓顧的,那麼如果可以把他收容到他們身邊來的話,他們還是想努力一把。可是這一路過來,顧天賜的表現簡直讓他們絕望。
從出發到現在,顧天賜就打着自己身體不舒服的旗號,什麼事都不管,只管躺在馬車裡哼哼。後來杜雋清和武崇訓兄弟二人幹起來的時候,他居然還嚇得脖子一縮,趕緊把自己關進房間裡,假裝什麼都不知道!再然後,武崇訓兩個認慫了,他才伸出來腦袋,又繼續醉生夢死。
而現在,她一本正經的教導給他們道理,這小傢伙不聽也就算了,他擺出這麼一張要死不活的臉是怎麼一回事?
只是對於這個深得顧程遠真傳的阿弟,顧采薇已經沒有任何改造他的心思了,所以她只幾句話把事情給糊弄過去,就回頭和杜雋清商量:“以後,咱們還是別對五郎抱任何希望了。等到了地方,隨便分派給他一個任務,但至於他打算怎麼做,最終結果又如何,那都看他的命吧!只要他不惹是生非,我都睜一隻眼閉一隻眼,不管了!”
“這樣挺好。”杜雋清頷首,“我也打算怎麼做。”
顧采薇連忙拍拍胸口。“虧得我的親阿弟不是這德行。不然,他早被我揍了八百遍了!”
杜雋清輕咳兩聲。“他現在說起來,也的確是你的親阿弟。”
顧采薇立馬轉頭白他一眼。“你再提醒我一遍試試看?”
杜雋清就趕緊轉開頭。保命要緊,他不說了。
除了這些小浪花,他們一路順遂,很快抵達了永興縣。
永興縣處於荊州路下一個十分偏遠的小縣城。當前頭領隊的杜仁大喊一聲:“到永興縣了!”
走了兩個多月的衆人頓時都振奮不已。
只不過,當大家都伸長脖子往前頭看去,卻只看到一個矮小且灰撲撲的城牆的時候,大家立馬彷彿被兜頭澆了一大桶涼水,他們滿腔的歡喜都凝固了。
穿過城牆,一座淒涼破敗小城徹底呈現在他們面前,所有人的心頓時更涼得徹底。
顧采薇透過車窗朝外看去,她也眉心微擰。“這地方的確太偏太破了點,難怪當初誰都不要這裡。”
“可不是嗎?也就我阿爹傻,他爲了趕緊從國公府搬出去,就隨便挑了這個地方,讓阿翁給他請封侯爵,然後他就匆忙搬了出來。”杜逸小聲說道,然後又脣角高揚,“不過,老天爺還是公平的。你看,這地方雖然破敗,可誰能料到他這裡居然有一個大鐵礦呢?我跟你說,那鐵礦特別大,氣勢十分恢弘,你看到了一定會被震驚到的!就靠着這個東西,以後永興縣絕對會名揚整個長安城,我阿爹的名字也會載入青史,不信你等着看好了!”
“這個還用說嗎?我本來也是相信他的。”顧采薇淡聲說道。
杜逸頓時笑得更開心了。
一路說着話,他們的隊伍已經抵達了永興縣城東邊的長寧侯府——這裡就是當初杜雋清在當地的府邸。
不過可想而知,這個府邸和長安城裡的長寧侯府不可同日而語。不過好在永興縣地處偏僻,這裡地方夠大,所以這個侯府佔地面積比起長安城裡的侯府要大了一倍不止。只不過裡頭的建築、裝飾等等東西卻都簡陋得很,甚至比他們一路過來住的驛館都不如。
武崇訓兄弟兩個人剛走到門口就已經垮下臉。等再見到裡頭灰撲撲的建築,他們臉上的嫌棄更是顯而易見。
杜雋清見狀,他就開口:“寒舍簡陋,高陽郡王和魏王世子若是瞧不上,下官可以安排你們先去縣城裡最好的酒樓住下,然後下官再請人去將驛館裝飾一下,你們日後搬去那裡住好了。”
“不用。”誰知道他話剛落音,武崇訓就搖頭,“我們是來這裡辦正事的,又不是來享受的,侯府這裡的環境已經可以了,我們不挑剔。”
這話可真不像是能從慣於奢華享受的武家人嘴裡說出來的!
杜雋清聽後,他就眉梢一挑。“高陽郡王您拿定主意了嗎?”他沉聲問道。
武崇訓定定點頭。“拿定了,我們就住這裡。”
武延基也趕緊點頭。“我們要和長寧侯你在一處,其他哪裡都不去,這樣不也正好方便咱們一起商議鐵礦上的一應事宜嗎?”
這麼說,他們還真打算賴着不走了?
杜雋清抿抿脣。“既然如此,那二位留下也好。”
說罷,他就讓人安排這些人住下。
而既然武崇訓兄弟兩個都不走,吏部戶部的人也自然都不走,再加上杜家、秦家這麼多人,他們全都在長寧侯府住下。一時間,原本空空蕩蕩的長寧侯府裡就被擠得滿滿的,幾乎人滿爲患了。
原本杜雋清父子倆過來的次數也不多,就算來了也就他們兩個人,所以這府上侍奉的人也不多。結果現在一口氣來了這麼多人,侯府上的人都不夠用,顧采薇趕緊又張羅着讓人出去或買或聘,緊急弄了二三十個人進來,纔算是勉強把這個缺口給堵住了。
等忙完這些,天都已經黑了。
顧采薇也疲憊的癱倒在牀上。“你說姓武的這次是發什麼瘋?他們幹嘛死活要留在這裡和咱們一起住?他們就不怕你一個不高興,再給他們下藥,讓他們生不如死?”
“所以我覺得,他們肯定有陰謀。”杜雋清沉聲說道。
顧采薇就撇脣。“這些人可真夠厲害的。上次被你報復的下場還顯而易見呢,結果現在他們就又開始折騰了,果真是記吃不記打嗎?只不過……我記得咱們也沒給他們什麼好果子吃啊?”
“所以姓武的都是一羣打不死的蟑螂,只要給他們機會他們就會氾濫成災。”杜雋清說道,“看來上次我給他們的教訓還是太輕了。”
顧采薇深表贊同。
兩個人正說着話,杜仁又已經過來了。“侯爺,高陽郡王和魏王世子來了。”
“應該是來要解藥的吧!”顧采薇忙道。
杜雋清又眼神一暗。“你在這裡休息,我出去見他們。”
說着,他就已經走出去,就見武崇訓兄弟二人正焦急的站在前廳來回踱步。
好容易見杜雋清出來,武延基忙一個箭步竄上前來。“長寧侯,我們說好的,等到了永興縣你就給我們解藥。現在大家都到了,我們一路上也沒有再惹是生非,我們答應你的事情都辦到了!你該把解藥還給我們了!”
“的確。”杜雋清頷首,他從懷裡摸出來早準備好的一個小瓷瓶。
武延基當即伸手就要來拿。但杜雋清卻將瓶子高高舉起:“十貫錢。”
“你說什麼?”武延基一愣。
武崇訓則開口:“他說,解藥十貫錢。這個錢不多,我們給了。”
說罷,他就讓貼身小廝取出來一片金葉子遞給他,杜雋清也爽快的將瓶子遞給他們。
這兄弟二人頓時激動得雙手發顫。他們甚至都等不及回去,就直接在這裡一人一粒藥吞吃了下去。
吃完了,他們纔想起來問。“這個多久能見效?”
“半個時辰。”杜雋清說道。
“好,我知道了!”武崇訓點點頭,他又看了眼杜雋清,“對了,還有治我們身上瘙癢毛病的解藥,不知道長寧侯你打算什麼時候給我們?你開個價,多少我們都給!”
“這個不給。”誰知道,杜雋清立馬將頭一擺。
武崇訓兄弟二人瞬時又沉下臉。“我們現在都已經是一條繩上的螞蚱了,長寧侯你至於還和我們如此生分嗎?”
“不是生分,而是當初你們武家人嚎叫着要殺了本侯,還要拉本侯的家人陪葬,本侯實在是氣不過,纔想給你們一個教訓。當時本侯是想與你們魚死網破的,自然就沒打算讓你們治好。因此,本侯只買了藥,沒有買解藥。所以現在解藥在哪裡,本侯也找不到了。”杜雋清淡聲說道。
這一番話,卻讓武崇訓兩個人臉色大變。
“長寧侯,你說真的?”武崇訓冷聲問。
杜雋清頷首。“是。”
“你可知道,你給我們武家的所有男丁下藥一事,武家上下已經人盡皆知。現在你要是拿不出解藥來,我們肯定不會放過你!”武崇訓咬牙切齒的呵斥。
“殺了我,你們就更拿不到解藥了。”杜雋清只說道。
武崇訓又忍不住磨牙。
又是這樣……每次都是這樣!
只要他和這個人吵架,這個人都是這麼一副雲淡風輕的模樣。不管自己怎麼威逼利誘,他都四兩撥千斤一般的隨手就把事情給推到一邊,卻平白的讓自己氣得夠嗆。
就像現在,他又開始拿不給解藥來威脅他們!
他們還是太天真了。當時和杜雋清談判的時候,怎麼就忘了提出讓他這次一起將這份解藥也給拿出來呢?
“長寧侯,咱們就打開天窗說亮話吧,這份解藥你打算什麼時候給我們?”武崇訓也不和他繞彎子了,直接問道。
杜雋清聽後,他也認真的想了想,然後纔回答。“那就等我們全都安然回去長安吧!到時候,武家的人都來向本侯賠禮認錯,發誓以後都不來找我們的事了,本侯就把解藥給你們。”
所以說,他根本還是拿得到解藥的!只是現在他不肯給罷了!
武崇訓握緊拳頭。“就爲了區區一個解藥,就想讓我們武家所有人來向你低頭認錯,長寧侯你似乎把事情給想得太美了點。”
“那你們也可以不幹,本侯無所謂。反正現在癢的是你們,本侯又沒有任何損失。”杜雋清就道。
又碰了一個軟釘子,武崇訓將拳頭都捏得咯咯直響。
“好吧,這件事我寫信回去詢問一下家中長輩的意見。現在,本王只想問長寧侯一句話。”
“高陽郡王請講。”杜雋清頷首。
“你和青玄山人什麼關係?”
“什麼青玄山人?”杜雋清聞言一愣,“是終南山裡隱居的名士麼?不過這個名號本侯並沒有聽說過。”
“是嗎?我們知道了。”武崇訓頷首,立馬就衝他拱手行個禮,“解藥拿到,我們告辭。”
就和武延基匆忙走了。
目送他們的身影遠去,杜雋清就回頭:“人都走了,你們可以出來了。”
馬上,顧采薇、杜逸還有顧天元幾個人就都慢慢走了出來。
杜雋清立馬目光一掃。“青玄山人是誰?”
顧天元慢慢舉起手。“是我。”
杜雋清就眉心一擰。“你和武家有什麼關係?”
“那是我在黑市上的名號啦!”顧天元連忙解釋,“人在江湖上行走,哪能沒有一個響亮點的綽號?這個綽號可是我想了好久,還綜合認識的那些人的名號,最終選定的。怎麼樣,你們是不是也覺得很有氣勢,像一個仙風道骨的老者?”
杜雋清沒有迴應,他只是扭頭看向顧采薇。“那你呢?你黑市上的名號叫什麼?”
“小娘子。”顧采薇如實回答。
杜雋清一愣。“什麼小娘子?”
“就是小娘子。”顧采薇說道。
“這是什麼名號?稀奇古怪的,沒什麼個性,也聽不出任何威武霸氣的寓意啊!”杜逸小聲評論。
顧天元登時睜圓了雙眼。“大外甥,你要這麼說的話那可就大錯特錯了!你可要知道,小娘子這個名號可不是我阿姐自己起的,而是江湖上的人贈與我阿姐的。只因爲我大姐小小年紀就跟着外公行走江湖,所以江湖上的人都知道高神醫身邊有一個小娘子,那是高神醫的心頭肉。大家爲表對外公的敬重,以及對阿姐的疼愛,就統一以小娘子呼之。漸漸的,這個稱呼就成了阿姐專用的。甚至後來外公過世,大家也都沒有改口,甚至當初和外公交好的你和些人的徒弟徒孫們也都跟着叫了起來。當然,可想而知這些人叫起來的味道和他們的師父師公叫起來可是截然不同的。”
“啊!”
杜逸聞言,他立馬掩脣低呼。“這麼說,阿孃她在外頭的名聲比小舅舅你還要響亮的多?”
顧天元瞬時垮下臉,就連小腦袋都垂了下去。
“你說得沒錯,我比起阿姐來簡直差遠了!都怪我投生在阿孃肚子裡太遲了,不然要是我是第一個生的,那跟在外公身邊走南闖北的人就該是我,現在得到所有人恭敬的人也該是我纔對!”他悶悶的小聲說道。
杜逸見狀,他連忙在他肩上拍了拍。“節哀順變。”
顧天元立馬擡頭白他一眼。“大外甥,你活的不耐煩了是不是?”
杜逸立馬吐吐舌頭。
和顧天元這個過分活潑的小傢伙在一起相處太久的結果就是——杜逸都被他帶得有生氣了不少。
只不過,這兩個小傢伙鬧騰他們的,那邊杜雋清在聽了顧天元的解釋之後,他又定定看向顧采薇。“小娘子是嗎?這個稱呼倒是不錯,平凡中見真章,比起那些故意起個響亮名字來嚇人的人強多了。”
“姐夫,你這是在踩我。”顧天元聞言連忙說道。
杜雋清看他一眼。“原來你這麼瞧不起自己?”
“不,只是和阿姐比起來,我自愧不如罷了。”顧天元小聲嘀咕。
顧采薇無語搖頭,她連忙將杜雋清給拉回去房裡。“好了,你心裡不爽利,幹嘛欺負小孩子?走走走,你想知道什麼咱們回去說,我都告訴你還不行嗎?他們小孩子的玩意就讓小孩子去擺弄好了!”
要是武崇訓兄弟倆還在這裡,聽到顧采薇直接將顧天元折騰出來的那些東西歸爲小孩子的玩意,他們只怕要被氣得吐血。
只不過他們不在,杜雋清也甩開手。“我突然不想知道關於你的事情了。”
咦?
顧采薇訝異看着他,就聽杜雋清說道:“關於你的一切,我知道得越多,心裡就越恐慌。既然如此,我不再打聽了!反正,不管你再怎麼厲害,你都已經是我的人了。我現在也會奮起直追,不會讓你把我甩下太遠。”
他的語氣無比篤定,聽得顧采薇都怔愣了。
顧天元本來還和杜逸在打鬧的,聽到這話,他也不禁衝杜雋清豎起大拇指:“姐夫好樣的!我等着看你迅速崛起,趕超阿姐……當然,如果你真能辦到的話。”
“我肯定能辦到。”杜雋清當即頷首,面色越發沉穩。
顧采薇見狀,她就脣角一勾:“你不想知道正好,還省的我浪費口舌跟你解釋。那麼現在,咱們還是考慮一下晚上吃什麼吧!今天進城之前,我看路邊上好多河,河裡還長滿了菱角。現在菱角應該已經能吃了吧?”
說起吃食,她又一臉饞相,就跟只小饞貓似的。
這時候的她身上的煙火氣息也濃郁了許多,就彷彿一個普通的小娘子,讓他真想摟在懷裡疼愛。
杜雋清眼神微軟。“早知道你會這麼說,我昨天就已經讓人過來摘菱角了。現在,不管生的熟的,這裡應有盡有,你想怎麼吃怎麼吃!”
“太好了!”
顧采薇聞言大喜,甚至忍不住跳起來摟住他在他臉上吧唧親了一口。“我就知道,你對我最好了!”
杜雋清陰沉的臉上這才釋出一抹笑意。
顧天元見狀,他趕緊拉着杜逸就走。“這兩個人真是越來越沒法看了!咱們還是趕緊走吧,讓他們在這裡親親我我去!”
這傢伙說得這麼大聲,是在故意刺激他們呢!
眼看着他們倆一溜煙跑得沒影了,顧采薇又忍不住衝杜雋清笑道:“怎麼辦?九郎都已經受不了了。要是給我阿爹阿孃看到,他們肯定會說你要把我給慣壞了。”
“有嗎?我覺得你這樣很好,我……很喜歡。”杜雋清慢聲說道。
顧采薇聽到這話,頓時臉上也漾開一抹絢爛的笑。
“其實我也覺得我這樣很好呢!我也很喜歡現在的自己!”她笑呵呵的說道。
聽到這話,杜雋清立馬臉一沉。“就只有這樣?”他要聽的可不是這個!
喲喲喲,又開始往外冒酸水了。
顧采薇趕緊又往他臉上親一口。“當然不止,我也喜歡你啊!你也很好,我喜歡死這樣的你了!”
杜雋清這才勾勾脣角,眼睛變得閃閃亮亮的。
至於接下來兩個人如何親熱,那是夫妻的私密事,不可細表。
反正等到他們親熱完畢,晚膳已經準備好了。
今天的晚飯自然是以河鮮居多。永興縣地處中部偏南,這裡到處都是縱橫交錯的河流,不然顧采薇也不至於纔剛到縣城外就看到好幾條長滿了菱角的長河。
爲了招待他們,府上的廚子特地去河裡捕了好些本地特有的鯧魚、黃刺魚等等,還有大拇指粗細的鱔魚、約莫有臉盆大的甲魚,林林總總,可是叫從長安來的客人們大開眼界。
畢竟,這些菜色他們或許早見過了,但北方終究少水,一年被青綠遮蓋的時候又太少,所以養出來的河鮮偏瘦。就算有從南方現捕的再運到長安,魚的肉質也比不上新鮮出水的。正好現在又正值南方這些東西最爲肥嫩的時候,河裡的這些東西吃夠了新長出來的青草綠芽,一個個都長得膘肥體健,肉質也鮮嫩無比。
因此都不用怎麼添加調料去烹調,只要稍稍放一些油鹽醬醋,蓋住土腥味,再極大可能的保留鮮味,那就足夠了。
對着慢慢一桌子河鮮,來客們都吃得心滿意足。
顧采薇也特地讓人給她燉了一鍋黃刺魚湯,然後再清炒了一份嫩菱角,她就着飯吃了一大碗,吃得心滿意足。
不過,這頓晚飯武氏兄弟並沒有出席。
至於不出席的原因嘛……大家都心知肚明,畢竟纔剛安頓下沒多久,那兩個人就各自摟了好幾個姬妾回房,然後就是一連串震天動地的聲響,還有女人的尖叫聲連綿不絕,只要長了耳朵的都知道他們在幹什麼。
武崇訓兩個人憋了足足兩個多月,也受盡了身邊人的嘲笑。到最後,甚至連侍妾看着他們的眼神裡都帶上了十足的哀怨。這一切的一切,都讓他們胸口憋足了氣。
因此,好容易服下解藥後,他們發現自己的小兄弟果然又活了過來!兩個人頓時欣喜若狂,此時不動,更待何時?
於是,他們就將積攢了兩個多月的精力還有火氣一股腦的發泄了出來。爲了讓人知道他們還行,他們還故意搞出極大的響動,也讓飢渴了這麼久的愛妾們叫喚了個夠。
但這樣做的結局,就是天還沒黑呢,他們的雙腿都已經軟了,根本都無法下地出去吃飯。
“那就不去了,讓他們給我們端過來!”武崇訓本來也不是什麼循規蹈矩的人。現在男人的臉面得以重振,他心情大好,還管別人笑話不笑話他?要不是奮戰好幾次,他餓得受不了了,不然他連飯都懶得吃!
而很快,丫鬟就將今晚上的飯菜送了過來。武崇訓看到擺在面前的那一隻大盆,他猛地一下臉都綠了。
“這是誰幹的?本王說過今天要吃王八湯嗎?”武崇訓冷聲問。
丫鬟連忙低頭。“啓稟郡王,這是侍衛悄悄從長寧侯夫人的廚子那裡偷來的一份。之前不是您要求的,看到他們做什麼,能順的就給您順來嗎?”
“原來是這樣?”武崇訓的臉色這才漸漸好轉。甚至最後,他還幸災樂禍的笑了起來,“原來長寧侯年紀輕輕的,就需要喝王八湯來補了?這就難怪他都不肯收納小妾了。虧得本王還真以爲他是對他夫人全心全意,除了她都看不上任何女人呢!如今細想一下……哎,真是可憐長寧侯夫人了。這麼嬌俏的一個小娘子,卻年紀輕輕就守了活寡,真是可憐可嘆啊!”
一面說着,他就一面讓人給他將王八湯給端過來,全都吃了個一乾二淨。
吃完了,他頓時又精神抖擻,再次將身邊的美妾們摟過來,又開始了一晚上的翻騰。
等杜仁過來稟報,說那兩盆湯都已經被送到了武崇訓兄弟跟前,顧采薇立馬揚起一抹幸災樂禍的笑:“送到了就好。高陽郡王和魏王世子纔剛來永興縣,他們可得保持着一個強健的身體才行。畢竟接下來他們還有的忙呢!向來他們肯定能感受到我的良苦用心,侯爺您說是吧?”
杜雋清則是靜靜看着她。“你就這樣堂而皇之的給他們送了王八湯,就不怕他們覺得被羞辱了,回頭來找你算賬?”
“他們故意從我手頭偷走的東西,就算髮現了又能如何?只要他們還要臉,就肯定不會來找。不然,我就能說他們是因爲自己不行,所以來偷我的東西想壯陽呢!”顧采薇輕笑,“姓武的雖然不要臉,但在這種事情上,任何男人都不會承認自己不行,他們也不例外。”
只是,現在的她怎麼也沒想到,武崇訓兄弟倆居然蠢到了這個地步——那麼大兩盆王八湯,杜雋清一個人怎麼可能吃的完?她根本就是故意給他們準備的號碼?
結果……她好心好意的讓人給這兄弟倆補身體壯陽氣,卻讓他們想歪了十萬八千里,最終還落得那麼一個結果。
至於因爲武崇訓自顧自的一番腦補過後,因而引發的後面的種種事端,那更是讓她瞠目結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