休整一天之後,原計劃大家第二天就要一起往鐵礦上去看看。
但因爲武氏兄弟這一晚都折騰不休,第二天一早他們別說起牀了,根本連掀開眼皮看看都懶得掀。兩個人摟着嬌妻美妾,一覺睡到了下午太陽幾乎落山,生生將這一天的時間都給耽擱了。
因此,他們只得將時間又後推了兩天,等武氏兄弟終於養出足夠出門的精力,然後大部隊才終於往礦山那邊去了。
鐵礦的發現地在縣城之外十里的一個深山裡。縣城不大,但因爲地方偏僻,出了縣城之後外頭的路就十分顛簸,所以雖說只有十里地,他們還是走了足足一個時辰纔到了地方。
這一路上植被茂密,鳥語花香,自然景觀十分不錯。但是,武氏兄弟卻都臭着一張臉。
原因無他——這鬼地方實在是太破了!本來縣城裡就灰撲撲的沒什麼玩樂的東西,結果出了縣城更厲害了,走出來十里地,這裡連個鬼影子都見不到一個。就算遠遠的看到一個村子,那也必定是破敗荒涼的。土壘的屋子、家門口空空蕩蕩的,也就能聽到幾聲雞鴨的叫聲,其他什麼都沒有。
要不是前前後後還跟着這麼多人,他們幾乎都要以爲自己要被杜雋清給拐來這個鳥不拉屎的地方滅口了!
他們對接下來的日子怎麼過深表擔心。
不過,顧采薇卻一路看得興致勃勃。
她從小跟着外公走南闖北,見過長安城裡的富庶,自然也見過邊塞的荒涼寥落。永興縣裡的確落後破敗,但好歹還不算極差。尤其這裡水資源豐富,所以山林茂密,長出來的花花草草都很好看。她隨便看了幾眼,就發現這裡長了好些草藥呢!
改天有時間她一定要來採點草藥回去,她暗暗拿定主意。
因爲今天是要去看鐵礦的,所以他們都輕車簡從。顧采薇也搞來一套男裝穿在身上,然後身騎一匹小馬跟在杜雋清身邊。這樣的裝扮也讓她能最大限度的觀賞四周圍的景色,行路也方便多了。
漸漸的,隊伍走進了山間,再沿着眼見小路又走上一段,就聽前頭領路的杜仁高喊了聲——“到了!”
一行人連忙催馬快走上幾步,頓時都發出一聲驚歎。
“哇!”
當看到眼前的畫面,顧采薇也驚呼出聲。
只見出現在眼前的是一座巨大的礦山。山並不很高,但下盤佔地面積卻不小,少說也有上百畝地。而且面對他們這一面的山體已經被挖開了,露出裡頭一層一層灰撲撲的山石,有些地方的石頭甚至顏色發黑發沉,彷彿裡頭凝着一滴濃墨,墨汁馬上就要滴出來了一般。
“我的天哪!天哪!”
這個時候,身邊猛地響起一連串更加響亮的驚呼聲。緊接着,兩個身影就已經離線的箭似的猛地一下朝前衝了過去。
這兩個人赫然就是歐神子和他的徒弟了。
只見歐神子師徒二人匆忙跑到礦山跟前,兩個人小心翼翼的摸着裸露出來的石頭,嘴裡的驚呼聲就沒有斷過。
武氏兄弟見狀,武延基就撇脣。“不就是一堆石頭嗎,他們至於表現得這麼浮誇麼?”
“世子殿下,話可不能這麼說。”此時就連兵部侍郎都看不下去了,他連忙一本正經的向他們兄弟解釋,“這年頭鐵礦難尋,尤其是好鐵礦更是少之又少。對於鑄劍大師而言,能得到一塊好的原鐵那絕對是一件值得振奮的事情,尤其眼前這麼多……”
“眼前的確是有很多原鐵,可到底好不好還得兩說呢!”武崇訓涼涼說道。
顧采薇聽到這話,她忍不住翻了個白眼。
“沒常識是你自己的事情。可沒常識還要拿出來在行家跟前顯擺,那就是你的錯了。”她小聲譏諷了一句。
沒錯,在他們這羣人裡頭,除了歐神子師徒外,對這個鐵礦瞭解最深的自然就屬兵部的人,尤其兵部侍郎這次還從軍械司裡挑出來幾個老人一併帶了過來呢!這些人在看到礦山之後,雖然他們不如歐神子衝動,但看他們面露喜色、眼神急切的模樣,就該能推測出這些鐵礦的質量如何了。
所以現在聽到武崇訓這麼說,就有人忍不住開口道:“郡王您這話可就錯了。就衝着眼前被挖出來的原鐵石來判斷的話,這些東西的質量已經很是不錯了。”
武崇訓瞬時眉梢一挑。“何以見得?”
“郡王您有所不知,一般下官挑選原鐵,最初看得都是顏色。礦石中含的鐵越多,礦石的顏色就越黑。一般黑到那個程度的,就可以拿來鍊鐵了。”他指向邊角處一片顏色稍稍有些泛白的鐵礦,然後又手指偏移,再指向歐神子師徒所在的地方,“至於這一片,這裡的礦石都已經黑成這樣,足以見得裡頭的含鐵量有多大。要是能把這些石頭開採出來,提煉出鐵來,那必定是極爲難得的精鐵,少說也能做上幾萬個箭頭!”
“原來如此!”武崇訓這才明白了,他當即頷首,“既然如此,那咱們還等什麼?趕緊叫人去把這些礦石都挖出來啊!”
“郡王,這樣萬萬不可!”到這個時候,跟着他們兄弟一道過來的幾個鑄劍大師都聽不下去了。
一連被人否定了三次,尤其現在開口否定的還是自己的人,武崇訓瞬時心一沉,他也拉下臉:“怎麼又不行了?你倒是好好和我說說,爲什麼不行?”
隨行的鑄劍大師被他的一身怒氣嚇得不敢多說。
杜雋清才淡然開口:“郡王,他說得沒錯,事情的確不能這麼魯莽行進。這座礦山這麼大,裡頭也不是處處都有原鐵的,而且每一處鐵礦石的質量也都不一樣,所以必須先讓人好好查探一下,摸清楚鐵礦石所在的大概位置,以及需要開採的地方,然後再一一開採出來。這些事情都需要時間和人力慢慢來,切不可操之過急,更不能直接拿着東西就上去挖。要是真這樣做了,那就是莽夫的行爲,和鄉野村夫沒有任何區別。”
他在罵他們!
武崇訓武延基冷眼瞪視過去。
杜雋清則是淡然回看一眼,繼續慢條斯理的說道:“本侯能力有限,發現鐵礦之後也只將這裡挖開了薄薄的一層。至於裡頭還有多少好東西,那就只能等朝廷來發掘了。”
“長寧侯果真忠肝義膽。有你獻給朝廷的這個鐵礦,朝廷還何愁兵器不足?以後等打退了吐蕃、國力蒸蒸日上之時,這裡頭絕對有你一份功勞!”戶部侍郎此時也終於按捺不住,歡喜的衝杜雋清豎起大拇指。
兵部侍郎更不用說,他早已經帶着軍械司的人跑過去仔細研究這些被被挖出來的鐵礦石了!
這一研究,就是半天時間。
眼看着太陽越升越高,毒辣的陽光照射下來,曬得人身上都彷彿着了火。可歐神子師徒、還有戶部兵部的人卻渾然不覺,一個個還都死死盯着眼前這些沒有生命的死物看得專心致志,彷彿都已經和外界切斷了聯繫。
但武氏兄弟卻不行。
他們本來就是來走個過場的,原本以爲來礦山這裡也就隨便看上兩眼,表示自己親身來過了,也就能交代過去了。結果誰曾想,身邊這羣人居然如此迫不及待,就這樣開始在毒日頭底下觀察起這些礦石來了?
大部隊不肯走,他們自然也不能先走,就只能站在樹蔭底下看着他們來回的鑽研,本就不多的耐性也一點一點被消磨殆盡。
也纔不過半個時辰,他們就開始催促:“好了沒有?你們到底還要等多久?我們熱死了!又累又餓!”
他們是大爺,兵部戶部的人不敢得罪,就只能小聲安撫:“郡王和世子稍安勿躁,馬上就好了!”
然後再抓緊時間多看幾眼,他們就撤了回來。
可歐神子師徒倆的腿卻早已經跟長在了礦山裡一樣,死活不肯往外挪一步。
“我們不走了!今晚上我們就住在這裡……不,以後我們都常駐這裡了!你們把我們的工具給送過來,我們要在這裡安營紮寨!”歐神子激動得直揮手。
顧采薇見狀,她就衝杜雋清努努嘴。“看到了吧?這一位雖然愛吃,可是在他最心愛的原鐵和鑄劍跟前,其他根本不值一提!所以你那天的醋真白吃了!”
杜雋清輕咳兩聲。“我沒吃醋,你看錯了。”
切,他是瞅準了事情都已經過去了,她也沒留下任何證據,所以就開始信口胡編了是吧?
顧采薇撇撇脣。“你這個人真是越來越不要臉了。”
“彼此彼此。”杜雋清涼涼迴應。
武崇訓兄弟兩個越等越煩躁,本來心情就已經夠差了,沒想到杜雋清和顧采薇還在他們身邊打情罵俏,他們頓時臉色更難看了。
早知道這樣,他們真該帶幾個姬妾過來打發時間纔對!哼,比起女人,他們身邊可用的可比杜雋清的多多了!
心裡正想着,戶部兵部的人都已經滿頭大汗的回來了。
看他們被太陽曬得皮膚通紅,身上的衣服也被汗水浸溼了,現在正一塊一塊的貼在身上,模樣十分狼狽。顧采薇就吩咐琉璃和曉芳兒:“你們把車裡的蓮子茶拿來,給諸位大人一人喝一口解暑。”
“是。”
琉璃聞言,趕緊拉着曉芳兒轉身回去取東西。
這次出來之前,顧采薇特地熬製了一大桶蓮子茶,昨晚上做好之後就放在井裡冰着。今天早上出門的時候,他們還特地再桶四周圍放了許多冰塊,好保持蓮子茶的清涼口感。
現在把東西拿出來,打開桶蓋,裡頭還飄出絲絲嫋嫋的涼意,霎時讓縈繞在人心頭的暑氣都被驅逐大半。
琉璃舀湯,曉芳兒挨個送出去,一會的功夫,眼前這些人就人手一杯冰鎮蓮子茶。
說起來,這還是顧采薇第一次給他們吃她做的東西呢!也難爲她突然發這麼一次善心!戶部侍郎兵部侍郎都悄悄在心裡想着。
現在他們着實嘴裡乾渴得厲害,現在有一碗現成的涼冰冰的茶水遞到跟前,他們也根本不想拒絕,就連忙道了聲謝,雙手將碗接過來然後一飲而盡。
“唔!”
馬上,就有人又發出了感慨聲——
“好冰好涼,好甜!”
“的確,甘甜可口,一口下去暑氣全無,這碗茶簡直神了!”
說着,就有人問向顧采薇:“這茶水怎麼做的,爲什麼這麼好吃?”
“這個蓮子茶是我家娘子特地選的稍稍嫩一點的蓮子,先下鍋炒制一會,炒出清香,還有一點汁水,然後再加水開煮。水煮開後轉小火慢燉,煮的過程中,還要往裡填一些蜂蜜、薄荷等東西。煮好後放涼,然後冰鎮一下,就好了。”琉璃笑呵呵的說道,“其實做法很簡單,諸位回去也可以讓人照着這個法子做,這可是夏天裡頭很不錯的一道消暑茶呢!”
“做法的確很簡單,但從別人手裡做出來的味道就是比不上你們的呢!”眼看其他人都笑呵呵的跟着點頭應和,武延基卻捧着空碗小聲嘀咕了一句。
武崇訓也眼睫低垂。
從歐神子的小島上出來後,他們在繼續往永興縣過來的路上可是偷吃了不少顧采薇他們的吃食。不過多半時候都是顧采薇調教出來的廚子做的,少有的幾次顧采薇親自下廚做的東西,那可是剛出鍋就被杜逸他們給一搶而空,根本不會留給他們多少,所以能嚐到味道就不錯了。
但每次只要吃過長寧侯府上廚子做的東西之後他們都會大爲驚豔,回頭就讓自家的廚子給做出來。但是等廚子做好了吃進嘴裡,他們總覺得這味道里頭似乎缺了點什麼東西。
一次兩次,或許還能以他們只是餓慌了所以吃起來覺得分來香甜搪塞過去。但等時間長了,這個說法就不夠用了。
所以現在,喝完了顧採寧親手做的蓮子茶,他們都已經不考慮讓自家廚子再動手了。
動手也是東施效顰,有什麼意思?
不過其他人聽了琉璃的說法後,還是暗暗將之記在心裡,打算回去之後嘗試一番。
現如今已經大略將鐵礦的情況有了個瞭解,大家也都安下心。於是,杜雋清、戶部侍郎兵部侍郎以及武氏兄弟等人調轉方向回去縣城,但歐神子、還有兵部戶部的人卻都各自留了一批人下來,杜雋清也將秦十六郎君以及杜雋洪父子兩個留了下來,讓他們跟着歐神子等人好好將礦山上的情況摸索清楚,也好方便以後做安排。
因此,過來的時候是一大批人,等回去的時候,隊伍裡的人馬已經減少了一半。
回去的路上,兵部侍郎也難掩臉上的興奮之色,他興沖沖的和杜雋清說道:“原本一路過來,我還在擔心鐵礦的成色不夠好,做不出多少好東西呢!不過今天看到實際情況後,我徹底不擔心了!今天回去之後,我就要修書一封,將實情稟報尚書,讓尚書再多撥一批人過來幫忙挖礦!”
“我也會讓戶部再想法子多撥一些款項,不然這裡的民夫吃飯喝水、還有開礦的一應器具可都不夠呢!”戶部侍郎也笑呵呵的接話。
從出來到現在,這兩個人還是頭一次對杜雋清這麼客氣。
杜雋清聞言脣角微勾。“的確是該如此。那接下來就勞煩二位了。”
“不勞煩不勞煩,這不是我們應該做的嗎?”兩位侍郎趕緊擺手。
只要做好了這裡的事情,回頭之後他們也必定是大功勞一件。既然如此,他們當然不會傻乎乎的和杜雋清作對。
只是這一幕落在武家兄弟眼睛裡,就又讓他們心裡酸澀得厲害。
等回到侯府上,他們倆關起門來就小聲商量:“咱們也趕緊寫一封信回去告知阿爹二叔,讓阿爹二叔趕緊向女皇陛下請求撥人撥款。這樣一來,這個功勞不就是咱們自家的了?”
“沒錯!阿兄你這個注意好!”武延基趕緊點頭。
然後,兩個人就趕緊寫信,然後連夜讓小廝快馬加鞭往長安那邊送了過去。
接下來的日子,距離長安城二千多裡的永興縣裡開始悄悄的戒嚴,尤其是鐵礦那邊,那裡更是戒備森嚴,尋常人根本不能靠近。杜雋清、兵部戶部還有武家帶來的人則開始頻繁往礦山裡頭鑽進去,每次出來之後都是一臉滿足。關於礦山的具體資料日漸豐富起來。
不過,這些都是下頭那些專精於此的人的任務。
對於武氏兄弟而言,他們人都已經到了這裡,那就夠了。所以那天在礦山那邊露了個頭,他們就再也沒有過去過。接下來的日子就是日日醉生夢死,和姬妾們飲酒作樂,好不快活。
但是,就這麼快活的日子,他們過了半個月後也過膩了,然後兩個人又開始帶着姬妾去山上狩獵。
永興縣多山,現在又正值盛夏,山裡的野味的確不少。他們每天上午出去,下午回來,每次倒是能打到不少野兔山雞什麼的。
顧天元和杜逸本來也是耐不住寂寞的性子。一看姓武的都能獵到這些東西,他們頓時也來了興趣,就死活纏着顧采薇也要出去打獵。
“你們還太小了,連馬都騎不穩呢,又怎麼上山打獵?”顧采芹卻板起臉呵斥,“不過,咱們找個機會去山上走一走,踏個青避個暑還是可以的。”
“好吧,這樣也行。”顧天元不甘不願的點頭。
杜逸聞言,他頓時雙眼閃閃亮亮的。“好!”
只要能讓他出去玩,那幹什麼都好!
顧天賜聽他們這麼說,他就趕緊搖頭。“我不去,我胳膊還沒好呢!”
顧采薇涼涼看了眼他早已經沒有任何異常的胳膊,還是點頭。“不去就不去吧,你繼續在這裡好生養着。”
他不去,還省得掃他們的興了,挺好的!
他們都是說到做到的性子。所以既然決定好了,就趕緊收拾一下東西,然後歡快的出發了。
只可惜杜雋清現在忙着統管礦山的一應事宜,還有封地上也有許多事情等着他做決定,他一時半會走不開,就將杜仁交給了她。
“讓他隨身保護着你們。”他冷着臉說道。面上滿滿都是不能和他們一起出去玩耍的哀怨。
顧采薇忍俊不禁,連忙踮起腳摸摸他的頭:“乖啦,這次我們先去幫你探探路。等回頭你忙完了,咱們再一起出去玩。反正以後的時間還多着呢!”
杜雋清默默的那她亂動的爪子給抓起來推到一邊,才沉聲說道:“你最好記住你說過的話。”
“放心好了,我肯定記得!”顧采薇連忙點頭,她就歡喜的一招手,“琉璃,曉芳兒,阿逸阿元,黑風,咱們走咯!”
然後,她身後就是一折呼啦啦的響動,被她點到名字的這些人都歡快的跟上她的步子。
緊接着,這一羣人就走了……走了!
根本一點留戀都沒有,更別提回頭來多看他兩眼了。
杜雋清頓時面色一沉。
“沒心沒肺的女人!”他咬牙切齒的罵了句,才扭頭回去繼續忙碌了。
顧采薇的確沒心沒肺。自從發現自己的魂魄住進了顧采芹的身體裡後,她就一直和杜雋清糾纏在一起,一天到晚焦不離孟孟不離焦的,雖說兩個人在一起打打鬧鬧的是挺好的,可時間長了總會有些厭倦。她想要一點獨處的空間。
所以這一次選擇這個時間把杜雋清給扔下,他們自己出來玩一趟,她就是故意的!
因此等出門之後,她就再也不掩飾臉上的得意,整個人簡直都快笑成一朵花了!
杜逸將這一幕看在眼裡,他不禁搖頭。“阿爹真是可憐,怎麼就攤上你這個沒心沒肺的女人了?”
顧采薇轉頭看他。“你不也攤上我了?你覺得自己可憐嗎?”
杜逸一愣,然後搖頭。“不可憐。”
“那不就是了?你們父子倆能遇到我,那可是你們八輩子修來的福氣,你們就只管偷着笑吧!”顧采薇得意洋洋的說道。
杜逸忍不住嘴角抽抽。“我就沒見過你這樣不要臉的人。”
“嗯?”顧采薇扭頭看他一眼,杜逸趕緊閉嘴。“我什麼都沒說!”
顧天元則在一邊搖頭晃腦。“和我阿姐比嘴皮子,你這不都自尋死路嗎?你看我就不和她說這些。”
顧采薇又忍不住白他一眼。“說得好像誰小時候沒蹦着跳着要來找我比賽似的。你每次被我比輸了還哭鼻子呢!然後一邊哭一邊拉着我要重來。”
“那你每次和外公比試的時候也輸啊!然後你又不是沒哭過!”顧天元立馬嗆回去。
“那是外公!長輩!我一個小輩在長輩跟前哭鼻子不是應該的嗎?”
“切,我信了你的鬼扯纔怪!”
看着他們倆一路你一言我一語的互揭老底,杜逸臉上滿是羨慕。
“有個兄弟姐妹真好。”他小聲說道,然後眼巴巴的看向顧采薇,“阿孃,你給我生一個阿妹好不好?我想要阿妹!”
顧采薇就是一頓。“這個……以後再說,以後再說。我都還沒準備好呢!”
杜逸還定定看着她。“那還要多久?”
“至少要等眼前這件事處理完吧!這些繁雜的事情不先辦完了,你阿爹哪來的心情生孩子?我懷着身孕也不能給他幫忙,反倒還要拖他的後腿。”顧采薇想想說道。
“好,我知道了,這件事完畢之後!”杜逸立馬點頭,“回去我就跟阿爹說!”
聽到這話,顧采薇立馬眉心一擰。“我怎麼覺得,這就是你們父子倆聯起手來給我設的一個套啊?”
杜逸連忙傻笑。“你想多了!”
“到底是我想多了,還你們早就是這麼打算的,你們自己心裡最清楚!”顧采薇沒好氣的低哼。
不過,和杜雋清一起相處這麼久,她倒是不排斥給他生個孩子。但是……前提條件必須是他見過阿爹阿孃,也去外公墳前給外公上過香後再說。
現在她和杜雋清的狀態就已經算是不告而嫁了,雖說這裡頭有不得已的原因在,但生孩子什麼的,這些還是不能隨隨便便來的。
因此,她悄悄在心裡做好了計劃,也就迅速把這事給扔到一邊,然後繼續帶着人往山上走。
這裡的山都很有些年頭了,山上花草茂盛,大樹更是又粗又壯,有些比杜逸和顧天元兩個小傢伙的身板還要粗壯得多。
杜逸雖說之前來過一次永興縣,但他身體弱,就連礦山都只去了一次,那爬山之類的舉動對他來說自然都是奢望。因此現在跟着顧采薇一起上山,也是他第一次爬南方的山。如此一來,這小傢伙真是走一路感嘆一路,看到什麼都覺得新奇,就只管拉住了顧采薇和顧天元不停的問。
也虧得顧采薇和顧天元都是學醫的,兩個人對山林裡的草藥大都認識,也耐心的給他講解了一遍。
一路分辨草藥,遇到需要的就挖上幾顆裝起來,一路往山上爬,不知不覺時間過得飛快,他們也抵達了半山腰上。
“就這裡吧,差不多夠了。”
找到一塊地勢平坦的地方,顧采薇忙叫人杜仁將東西放下,然後大家打開竹蓆鋪在地上,再將帶來的飯食、還有半路上採的野果裝盤擺好,一行人就跪坐下來,開始用午膳。
因爲是踏青野餐,所以飯桌上也沒了平時的顧忌——當然,最主要的還是沒有杜雋清這個老學究在上頭壓着他們!
所以,杜逸和顧天元兩個小傢伙一邊吃東西,還一邊嘰嘰喳喳的拉着顧采薇說話。
“阿姐阿姐,剛纔上來的時候我看到路邊有一條小溪,看來就在上頭不遠處有山泉,一會咱們去打點山泉水來燒茶吃啊!說不定山泉裡還有魚呢,那咱們就能捉魚回來烤着吃了!”
“是嗎?那我也要去抓魚!”杜逸自從身體好了,他就像是要把以前欠的東西都給不會來似的,人變得格外活潑好動。
“想抓那就去抓好了。”顧采薇立馬點頭。既然都已經出來玩了,她自然也就沒打算抑制這兩個小傢伙的野性。
而且小郎君嘛,本來也是該活潑大膽一些纔好。
所以,簡單吃了點東西,他們就將琉璃帶着黑風在這裡看着東西,剩下的人一起沿着山間小道往上走去找山泉。
四處摸索着找了一會,沒想到還真給他們找到了!
他們找到的甚至都不是一個小小的山泉,而是一汪水潭。雖然水潭不大,但裡頭卻滿滿的都是魚!
杜逸和顧天元見狀,兩個小傢伙頓時開心得哇哇亂叫。他們只愁出來的時候沒有帶漁網,就趕緊去折了一根樹枝,將枝頭削尖,然後就去水潭裡捅魚。
在這方面,顧天元赫然是個中好手。別看他年紀小,但眼睛尖得很,樹枝進了他的手,就像是有了生命一般,他讓扎向哪裡就扎向哪裡。每次下手,他的樹枝上總會紮上一條魚,有時候甚至兩條呢!
杜逸看得羨慕得很,連忙向他請教。
顧天元頓時得意洋洋的說道:“要我教你?可以啊,給錢!”
“這裡是一片金葉子,你拿去!”杜逸隨手摸出一片金葉子遞給他。
顧天元拿了錢,果然盡心盡力的教起他來。
杜逸也着實聰明,顧天元教給他訣竅,再帶着他試了幾次,他就已經融會貫通,一棍子下去也是一條魚。
杜仁原本還打算幫忙來着。結果看到這樣的情形,他也就老老實實的在一旁給兩位小郎君提魚了。
最終,這兩個小傢伙樂此不疲的抓了半天,將杜仁的手裡都給提滿了,他們還玩不夠,還是顧采薇看不下去,死活把他們給拖走了。
等他們回去半山腰,琉璃看到他們如此豐盛的成果,她簡直驚呆了。“娘子,你們到底是去抓魚去了還是打劫去了?”
杜逸頓時把小胸脯挺得高高的。“這些都是我和小舅舅抓的,親手抓的!沒有任何人幫助!”
顧采薇無力點頭。“的確都是他們抓的。這麼多魚,咱們肯定吃不完了,現在隨便吃上幾條,餘下的先用桶養着,等回去做給侯爺他們吃吧!”
虧得她早料到這次來山上肯定會摘野果什麼的,所以事先就讓人準備好了籃子桶等物,現在這些東西就派上用場了。
把多餘的魚給放好,再添點水養起來,杜逸和顧天元就已經自告奮勇的提着剩下的魚去剖洗。
等他們在小溪邊洗好了拿回來,曉芳兒也已經生好了火。
顧采薇將洗淨的魚拿過來,在魚身上撒上她自制的烤魚粉,然後直接放到火上去烤。
正當魚肉烤到六七成熟的時候,山頭上突然傳來一陣驚呼聲——“救命啊!有蛇!好大一條蛇!”
原本正湊在一起有說有笑的一羣人立馬笑容一收。杜逸連忙站起來:“我聽這個聲音怎麼這麼耳熟,像是魏王世子的?”
“沒錯,就是魏王世子。”杜仁頷首。
顧天元瞬時就笑了。“原來魏王世子被蛇咬了?挺好的,多行不義必自斃,叫他們之前放蛇咬我阿姐,現在他們算是惡有惡報了!”
杜仁見狀,他忙看向顧采薇:“夫人,咱們既然在這裡,難道不過去看看嗎?”
“看什麼呀?他們自己找死,那就算死在山上也是活該,這個和咱們有什麼關係?咱們就當沒聽見!”顧天元冷哼。
“要是其他人在這裡,那死了也就死了。可是現在是武家的郎君,咱們還是得留住他們一條命。”顧采薇無奈說道,“他們可是跟侯爺一起過來這裡的,那麼只要在永興縣境內,侯爺就必須保障他們的安全。他們要是有個三長兩短,侯爺身上必然也脫不開干係。姓武的又最會胡攪蠻纏,他們的這個本事你們都見識過了。既然如此,咱們何必自找不痛快?反正以姓武的德行,他們遲早會自己把自己給折騰死。但是,他們絕對不能死在這裡!”
“夫人說得沒錯!”杜仁連忙頷首,“既然如此,那屬下過去看看?”
顧采薇頷首。
杜仁連忙就去了。
再過上約莫一盞茶的時間,杜仁就回來了,他背上揹着已經昏死過去的武延基,後頭還有灰頭土臉的武崇訓,以及他們的一干姬妾們。
猶記得早上出門的時候,這些姬妾還都打扮得光鮮亮麗得很,塗脂抹粉插花戴玉的。結果現在,這一個個早已經是鬢髮傾頹,衣衫不整,好些人臉上還都蹭上了山間的稀泥卻忘了抹掉。
一行人垂頭喪氣的到了他們這裡,杜仁趕緊將武延基放在地上。“夫人,魏王世子被蛇咬了,您快給他看看吧!”
“你把世子交給這一個小娘子算怎麼一回事?世子他現在要看的是大夫!你趕緊揹他下山,請大夫去啊!”一個姬妾哭哭啼啼的低叫,甚至還跑出來推了杜仁一把。
琉璃看不下去了,她立馬站出來將這個姬妾給推到一邊。“這裡在大山深處,就算趕緊把人背下山,再進去城裡找大夫,時間少說也要一個多時辰。有這個時間,世子體內的毒性早已經侵入五臟六腑,就算有大羅神仙都救不了他!你這麼說,到底是在關心你家世子呢,還是生怕他死不了,所以故意拖延時間?”
姬妾被嗆得說不出話。
武崇訓聞言,他立馬看向顧采薇。“長寧侯夫人懂醫術?”
“略懂一點皮毛。”顧采薇頷首。
“既然如此,那舍弟就交給你了!”武崇訓當即衝她拱手。
這個時候,這傢伙的姿態倒是擺得夠低的。
顧采薇頷首,她忙過去看看武延基身上的傷口。
“怎麼樣?要不要緊?毒性現在蔓延到哪裡去了?”又幾個姬妾湊過來,七嘴八舌的問個不停。
顧采薇被吵得一個頭兩個大。
“你們都給我閉嘴!”她忍無可忍低吼。
姬妾們一個激靈,連忙閉嘴。
顧采薇才站起來。“他不用救。”
“你這話什麼意思?”一聽她如此說,武崇訓就臉一白,“難道說,我阿弟他……”
“高陽郡王您想多了。我的意思是說,咬傷魏王世子的根本就不是毒蛇,他的傷口也就破皮流了點血,根本連傷藥都不用上,過兩天就沒事了。”顧采薇沒好氣的說道。
啊?
武崇訓聞言呆住了。
“怎麼會?明明我阿弟剛纔還……”
他說着話,慢慢轉頭往武延基那邊看過去,就見剛纔還面色慘白不省人事的武延基猛地一個鯉魚打挺跳了起來。
“我真的沒事嗎?那條蛇沒毒的?太好了!”
剎那間,他又變得紅光滿面,人也歡蹦亂跳的精神足得很,哪有被毒蛇咬傷的樣子?
武崇訓頓時放下心。“原來阿弟你真沒事,那我就放心了。”
武延基興奮的蹦跳了半天,確定自己真沒事,他也長舒口氣。
不過看看小腿上的傷口,他還是放不下心,就對顧采薇說道:“長寧侯夫人既然會醫術,那還是給我傷口包紮一下吧!不然要是感染了,那可怎麼辦?這山野之中蚊蟲那麼多,肯定有不少帶病的。”
真是矯情。
顧采薇又悄悄翻個白眼,就隨手對曉芳兒招招手。“你把那邊幾株草藥拔過來——沒錯,就是那幾株,然後洗乾淨揉碎了揉出汁給世子敷在傷口上。”
曉芳兒趕緊聽話的將草藥揉出汁,但不等她過來給武延基敷上,武延基的侍妾就已經主動來把東西從她手裡搶了過去。“我來我來!”
然後自己掏出帕子,小心翼翼的給武延基敷在傷口上,用帕子裹好。
忙完了,她還眼淚汪汪的看着武延基:“世子,您現在覺得怎麼樣?傷口還疼嗎?”
“好多了。”武延基低出口氣,臉上果然浮現出一抹鬆緩的神色。
顧采薇見狀徹底無語,顧天元也無力搖頭。
“傻子!一羣傻子!”他低聲罵了好幾句。
杜逸眨眨眼,他連忙小聲問:“小舅舅你爲什麼這麼說?難道是這些草藥……”
“什麼草藥啊,這就是山野間隨處可見的雜草,我阿姐隨便弄來糊弄他們的!”顧天元沒好氣的說道。
杜逸頓時忍俊不禁。
他連忙轉過身,雙手捂臉偷笑個不停。
不過,也沒偷笑多久,他們就聞到一股糊味傳了過來。
“天哪,我的魚!”
琉璃這纔想起來他們火上還烤着魚呢!她一聲尖叫,趕緊跑過去把魚給此取下來,但爲時已晚,好幾條魚都已經被烤糊了。
曉芳兒跟過來看看,她也心疼得不得了。
“這可是世子和九郎君辛辛苦苦抓來的,咱們烤了半天呢!”她小聲說着,“就這麼浪費了多不好。要不……咱們給黑風吃了吧!”
正說着,他們就聽到那邊傳來一陣咕咚咕咚的響動,是武家人的肚子裡傳來的。
顧采薇一行人立馬轉眼看過去,武崇訓武延基別開頭,一個姬妾小聲說道:“我們一早上山,到現在一口水都沒有喝過。方纔世子被蛇咬,我們情急之下跑了,東西全都丟了……”
“我明白了。”顧采薇頷首,“琉璃,方纔咱們不是烤魚了嗎?既然高陽郡王和魏王世子更緊急,那就先把烤魚給他們吃吧!”
武崇訓一聽,他頓時橫眉怒目。
“你們要把烤糊的魚給我們吃?”
“是啊!”顧采薇點頭,心裡補充一句——還是她家狗都不吃的呢!
“不過,如果高陽郡王您真不想吃的話,我們也不勉強,回頭扔了就是。”顧采薇又補充一句。
武崇訓面色鐵青。
他要是吃了這個東西,那以後哪還有臉出去見人?
可是……肚子裡又一陣咕咕作響。
臉面可不能當飯吃,他真的餓了。
於是他咬咬牙。“我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