寶嘉×李答風·風徐來·肆(“李先生不知道夜裡醉一點...)

寶嘉靜靜望着對面人的眼睛, 明明是雙桃花眼,放鬆下來看人總含着若有似無的情意,方纔見他在帳外與沈元策插科打諢時也帶着笑眼, 可偏偏看她時,這雙眼睛便會用盡全力將那些情愫撇得乾乾淨淨。

她本就不是當真邀請他, 就像開那間酒樓, 取個深情款款的名字, 撓撓他心裡的癢,邀請他入府,說些模棱兩可、忽近忽遠的曖昧之言, 看看這張拒人於千里之外的面目會不會在哪一句鬆動。

她也不知道自己想得到什麼,可能根本也沒想得到什麼,就是看這人太能忍了,想欣賞欣賞他忍不住的樣子,給乏味的日子添點意趣。

等他哪時候當真了, 她便嘖嘖搖着頭說上一句——李先生的心志也不過如此,然後拍拍手揚長而去。

想着, 寶嘉視線下挪,從他端正挺直的鼻樑,到深陷的人中,再到那顆脣珠,忽然像注意到什麼,眯起眼湊上前去。

李答風目光一閃,擱在膝上的手驀然握緊。

寶嘉前傾的身子頓住,垂眼看向他青筋墳起的手背。

“緊張什麼, ”寶嘉輕笑一聲,打量起他脣珠邊上那一道細小的瘢痕, 擡起食指,指了指,“只是看到了這個,突然想起當初送別李先生時我好像做了些無禮的事,這不會是那時候留下的吧。”

李答風在她的注視下微微別開了目光。

七年之遙,明明應當早就模糊的記憶,卻不知是不是這七年間回想過成千上萬次,那一夜的每一幕都像發生在昨日。

記得他拋下冷言冷語之後,她踮起腳惡狠狠不管不顧地撞上他的脣。

記得他脖戴枷鎖,手戴鐐銬,毫無推拒之力,任她如同撕咬獵物一樣吻着他。

記得她被他的胡茬刺痛,也像要回敬他,用力咬破他的嘴脣。

記得鹹澀的眼淚淌進嘴裡,含混着津液和鮮血,酸鹹甜腥無數雜陳的滋味在脣齒間蔓延,一口口吞嚥。

李答風眼前畫面聯翩浮現而過,最後似答非答道:“勞公主記掛。”

雖然這瘢痕已經很淡,湊近了也只能瞧出些微痕跡,可七年了居然還有痕跡,也是件神奇的事情。

“嘴巴居然也能留疤,我咬得有那麼重嗎?”寶嘉在近他咫尺的地方盯着他的脣。

尋常來說嘴脣自然不會留疤,但傷口深了,事後又沒有好好料理,也會有例外。

他是醫士,最知道怎樣可以讓傷口早點癒合,是他自己沒想讓它癒合。

那一路衣衫襤褸,步履蹣跚,冬日裡滿身都是發爛的凍瘡,那麼多瘡痍裡,只有她咬出的傷口能帶來鮮活的痛感,在他躺在雪地裡,想就那樣麻木地死去的時候,又將他拉回人間。

“……沒有。”半晌過去李答風說。

隔了一陣,寶嘉似乎忘了他在答什麼:“沒有什麼?”

咬字兒燙嘴?寶嘉笑着坐了回去:“年紀小的時候不懂好聚好散的道理,做得難看了些,李先生切莫介懷。”

寶嘉執起手邊的酒壺,斟了一盞酒,朝對面一敬:“那——敬李先生的不後悔。”

寶嘉落落大方地仰頭將酒一飲而盡,一扔酒盞,站了起來。

李答風跟着起身:“公主還未喝醒酒茶。”

“李先生不知道夜裡醉一點兒更快活嗎?”寶嘉笑着款款走了出去。

帳子裡,李答風目送她背影消失在視線裡,站在原地,沉默地看向滿案的殘羹冷炙,默了默,彎身撿起地上的酒盞,執起酒壺也斟了一盞酒,仰頭一飲而盡。

三日後夜裡,軍營主帳,李答風等了整日,終於等到元策從城裡出來。

今日西邏王后病危的消息突然傳來,玄策軍上下爲防當日就要開拔,全都集結在營地裡待命,李答風也就在這兒無所事事地坐了一天。

元策這一天倒是忙碌得很充實,先談妥了親事,又進了趟宮,晚上還陪未來嶽舅手談了一副。

“看這樣子,是不着急回河西了?”李答風站起身來,抄着寬袖問他。

“掐上鍾家流放的日子再回,還得忙着給我未婚妻下定。”

李答風笑了一聲:“騙來的未婚妻也叫未婚妻?”

“總比騙都騙不來的好。”元策眉梢一揚,“對了,今日進宮聽說公主府這兩天請了好幾撥太醫過去,不知府上誰病了。”

李答風收起笑意:“誰?”

“說了不知道,你以爲我閒得跟你賣話本關子,看那些太醫慌手慌腳的,總是要緊的人。”

李答風蹙起眉頭:“太醫去時拎的醫箱什麼規制?”

“這還問沒完了,想知道自己去一趟不就得了,”元策閉上眼回想了下,“檀色,正面七個屜,反面三層屜。”

那就是最高規制,應當有複雜的全身症狀。

元策:“好像聽那太醫在問是家貓還是野貓,可能跟貓有關係。”

跟貓有關,又是複雜症狀,需要詢問家貓還是野貓,若是貓抓病——

李答風垂落在寬袖下的手慢慢攥緊。

“想懸壺濟世就去。”元策拋了枚入城的令牌過來。

李答風險險接過令牌,在帳子裡猶豫幾息,轉身匆匆出了大帳。

*

半個時辰後,公主府臥房內,寶嘉坐在榻沿,手裡捧了碗米油,看着被翠眉帶進來的李答風,稀奇道:“大晚上的,什麼風把李先生吹來了?”

李答風看着面前安然無恙的人,起伏的胸膛慢慢平靜下去,隨口借了個名頭:“徐太醫說公主府在請醫,託在下來看看。”

“那徐太醫沒告訴你病的人是誰?翠眉怎麼說……”寶嘉指指一旁的翠眉,“李先生在府門前下馬時問的是公主?”

李答風目光稍轉,望向寶嘉身後榻上躺着的年輕男子。

“病的是我府上門客,前些天與你提過的江近月,江先生。”寶嘉朝榻上指了指。

榻上男子轉過頭來,露出一張與他三分五官相似、五分神韻相似的臉。

四目相對一剎,江近月的呼吸和李答風拎醫箱的手齊齊一緊。

“這徐太醫也真是,治不好我的人,我難免衝他發發脾氣,怎麼還勞煩到李先生頭上了。”寶嘉拿勺子一圈圈在碗裡打着轉,“李先生在旁稍坐,我先喂近月用晚膳。”

李答風被請入座,坐在一旁眼看翠眉將江近月扶起,寶嘉對榻上人溫溫柔柔放輕了聲道:“乖,將這米油喝了,廚房熬了半日的。”

再轉過頭時,又恢復了平日的語調,對李答風說:“徐太醫說是傷痙之症,大概十日前手臂被貓抓傷了,這兩天才發作,一遇到刺激的光、聲、風便渾身痙攣,徐太醫剛施了針,這會兒暫時壓着。”

李答風看了眼屋裡昏暗的光線,緊閉的門窗,點頭。

江近月病中面容僵硬,牙關咬合困難,張嘴也不便,只能張開一道縫。

寶嘉勺了一勺米油喂進去,見一半汁液從他嘴角漏出,掖着帕子給他擦了擦。

李答風擱在膝上的長指一根根蜷起,想轉開眼,又跟有病似的,目不轉睛地盯着兩人。

江近月繃着嘴巴不再張開。

“誰都有生病的時候,有什麼好丟臉的,”寶嘉朝一旁努努下巴,“李先生醫者仁心,也不是在看你笑話,只是觀察你的症狀,是吧,李先生?”

對上寶嘉看過來的目光,李答風繼續點頭。

寶嘉又勺了一勺米油,喂到江近月嘴邊,見他遲遲不張嘴:“怎麼,還要我用嘴餵你?”

李答風撇開頭去。

江近月說不成話,衝寶嘉瞪大了眼,搖搖頭。

寶嘉:“那就乖點,張嘴。”

一碗米油餵了足足快兩刻鐘,密不透風的屋子裡,空氣越來越稀薄,稀薄到讓人透不過氣來。

半晌,牀榻那頭終於響起擱碗的聲響:“李先生,來診脈吧。”

寶嘉起身讓出了位子。李答風走上前去,拿迎枕墊在榻沿,示意江近月將手腕擱上來,而後伸出三指切脈。

“如何?”片刻後寶嘉催問。

李答風與江近月大眼瞪小眼對視着,一個用力瞪着眼,一個平靜微眯:“哪兒這麼快。”

“嗯?”寶嘉聽着這語氣,詫異地低頭看向他。

李答風微微一滯:“公主稍等。”

寶嘉倚靠上牀柱,別開頭去,看見銅鏡裡自己的嘴角一點點揚起。

等了一晌,李答風診過脈,又看過江近月手臂上的傷口,判斷道:“是傷痙,中症,用藥輔以鍼灸,十日內應當會轉輕症。”

寶嘉鬆了口氣:“還得是李先生,那徐太醫真是越發不中用了,害我擔驚受怕了兩日,整覺都沒睡。”

“這下放心了,不尋死覓活了吧?”寶嘉看向江近月。

江近月點點頭。

“知道你是擔心我往後不讓你照顧如意了,那也不能被如意抓傷了都一聲不吭吧,下次還敢不敢了?”

江近月搖了搖頭。

李答風目光一頓,恍然間陷入了遙遠的回想。

如意,那是當年三隻小貓裡最黏人的一隻,每次他一走進那座香氣繚繞的宮殿,那雪白軟糯的貓兒就會跌跌撞撞撲進他懷裡。

宮裡的畫師要給如意畫像,如意拱在他懷裡不肯下來,畫師便將他和如意一同畫了下來,那幅畫——

餘光裡瞥見什麼,李答風轉過頭,瞧見牆上掛着一幅畫。

畫中長大了的如意拱在江近月懷裡,眯縫着眼睡得舒舒服服。

沒有缺誰不可的樣子。

“放心,如意如今同你最親,我不會把如意交給旁人。”寶嘉探身摸了摸江近月的額頭,眼角瞥着李答風僵硬的側影,脣角慢慢勾起。

江近月點點頭,看見李答風落在牆上那幅畫的眼神,抿起脣,對寶嘉指了指一旁的茶壺。

寶嘉走上前去:“李先生,他要喝水,是你讓讓,我來喂呢,還是——”

李答風看着江近月,拿起手邊茶壺,斟了盞茶水,遞到他嘴邊。江近月閉牢了嘴,眨起一雙不知何時盛了淚的眼,委屈巴巴地衝寶嘉搖了搖頭。

“怎麼比如意還黏人,”寶嘉笑看着江近月,“行,我來,生病的人最大。”

李答風捏緊了茶盞。

生病的人最大——

她當年宮寒發作時,肚子疼得厲害,讓他留在她宮裡不許走,也是用這個理由說服他的。

等他留下,她又得寸進尺,讓他給她按摩穴位。

他說不行,讓女官來。

她說醫者眼裡不是不分男女嗎?

醫者眼裡不分男女,可他對她有男女之情。

看着她蒼白到冒冷汗的臉,他伸出手去:“行,我來,生病的人最大。”

李答風正出神,忽然看見寶嘉朝他攤開了手。

雪白的手掌遞在他眼下,在問他討要一盞要餵給別人的茶。

李答風將茶盞交給寶嘉,給她騰出位子,起身背過身去,在銅鏡裡看到自己狼狽的迴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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