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鬼神的打扮分明便是民間傳說中白無常的扮相,雖咧嘴而笑,眼眸中卻殊無笑意。趁白無常身形由虛化實,立足未穩的當口,赫連無敵一聲大喝,聲如雷霆,居然舍了先天黃泉真水遠攻的長處,轉而一拳搗出,直撲其面門!
白無常森冷微笑,赫連無敵的拳頭還未到他面上,忽然一根哭喪棒不知從何處飛來,橫空一架,將拳頭格擋開去。另一手狠狠一抖,勾魂鎖鏈連響不停,撞破虛空,往赫連無敵頭頂罩落。此是勾魂索,一旦中招,元神陰魂都要被生生拉扯出來,生死操於人手。
赫連無敵頭頂鎮玄鼎毫光大放,無窮黃泉真水噴涌而出,將勾魂索死死托住,不令其落下。赫連無敵赤手空拳,一拳一拳向白無常轟去,拳印兇毒,拳力滔天,竟是一派不要命的打法。
白無常陰笑始終,勾魂索、哭喪棒交替施展,將赫連無敵的攻勢牢牢封擋在外,一雙細長眸子中並無神采,似是一具傀儡,但一招一式卻渾然天成,無有半分破綻。
凌衝料不到赫連無敵居然捨棄了最擅長的法術神通攻擊,轉用近身搏殺的法門,但發覺赫連無敵拳腳之上附着一層淡淡光華,這才釋然:“必是以黃泉真水附着肉身之上,不然也接不下白無常的拳腳!”
九幽門精修黃泉法門,顯然也有上乘劍術、拳掌功夫傳承,赫連無敵拳路展開,竟是精妙到了極處,暴雨梨花般向白無常攻去,竟將這位上古便赫赫有名的鬼神擊的步步後退,落在下風。
凌衝眼光一轉,見伯齊老祖滿面凝重之色,便知赫連無敵雖佔上風,但非想象中那般順利。果然白無常被逼得即將下橋之時,雙目中兇光閃動,哭喪棒與鐵鎖鏈驀的舞動更急,步步強攻,幾個呼吸間已挽回頹勢,反將赫連無敵又往橋上逼去!
白無常威名赫赫,但似乎全無靈智,行動全憑本能,不知爲何突然爆發,氣勢陡然攀上一個新的境界,要知赫連無敵攜鎮玄鼎而來,等若是血神道人、夜乞老祖那般人物,白無常竟能不落下風,甚而反手壓制,足見其境界竟亦是超脫玄陰之上,則此番前往地府遺蹟探寶,怕是變數極多。
赫連無敵拳腳舞動更急,心下卻是一片空明:“本門祖師自輪迴盤崩壞,自地府逃出,沒了地府本源加持,法力大減,但也落得一個自由之身。據祖師所留手札記載,地府封閉之前,十殿閻羅曾命黑白無常駐守奈何橋上,不令外人闖入,靜候地府重開。十殿閻羅有天地氣運加身,主掌輪迴之事,功德無量,幾乎是不死不滅,除非這一方乾坤星河崩滅。就算我修成歸元境界,也奈何不得。不過我所圖只是一本小小的生死簿,只要闖過奈何橋,進入枉死城中,便能得到!”
據手札記載,奈何橋上的無常鬼神境界不定,來犯之人修爲越高,無常的神通便越大。因黑白無常本就職司擒捉生靈陰神,萬不可放出玄陰元神,否則易爲其勾魂索拘禁,反而以肉身之力動手爲最佳,形神相合便能擺脫勾魂索的剋制。且奈何橋上共有兩尊無常守護,白無常只會擊退來敵,若惹出黑無常卻要痛下殺手,生死兩分,須得慎之又慎。
赫連無敵施展連環計,將夜乞老祖、血神道人乃至天屍教牽扯進來,實則算計深遠。他有祖師所留手札,對陰曹遺府所知遠勝他人,這纔是最大的優勢。他還知陰府中奈何橋幻化無窮,依生靈之心演化以至無窮。血神道人等輩此刻必也面對一座奈何橋,一位白無常,苦戰不休。
鬥到分際,赫連無敵周身已被無窮黃泉真水包裹,鎮玄鼎中並無一滴留存,驀地鼎蓋大開,倒扣下來,鼎口發出無量吸力,罩定白無常之身。白無常身形一滯,哭喪棒的解數不免慢了一分,伯齊老祖忽然一閃身,已到了奈何橋上,九曲九泉圖演化一道大河,如同一條怪蟒纏繞雙臂之上,雙拳一碰,發出黃鐘大呂之聲,狠狠搗向白無常胸口。
拳力未至,白無常忽的一個轉身,將背對準伯齊老祖雙拳,拳頭要砸上之時,背上突有兩隻黑漆漆的手臂伸出,捏作爪形,恰將雙拳捉住。伯齊老祖臨陣不亂,雙拳回抽,連帶將那兩隻黑漆漆的手臂也抽了出來,恰似一抹幽魂自白無常之身騰起,卻是一位渾身漆黑,口吐長舌,頭戴高帽的黑色無常。這尊黑無常面容如鐵,作忿怒相,雙手一送,自虛空一抓,掌中已多了一根哭喪棒、一條勾魂索。
這下黑白無常齊出,皆是一語不發,只顧爭鬥。白無常守多攻少,倒還罷了,黑無常卻是招招奪命,哭喪棒神出鬼沒,招招不離要害之處。一黑一白,一陽一陰,竟有幾分太極圓轉,圓融無窮之意。
凌衝瞧在眼中,心下雪亮:“是了!赫連無敵必是深知奈何橋之奧秘,纔會與伯齊老祖齊來,敵住黑白無常。他兩個各有法寶在身,取勝不易,脫身不難。看來攜了我等弟子進來之目的,馬上就要圖窮匕見了!”
果然伯齊老祖一拳橫砸,另一首駢指爲劍,一劍遞出,將黑無常迫退一步,抽空喝道:“墨染!依我吩咐行事,速去速回!”九曲圖中墨染高聲應了一聲,催動陣圖一晃,一條細細水流如同靈蛇,蜿蜒一轉,趁兩位老祖拖住黑白無常,已過了奈何橋,直往陰府深處而去。黑白無常不知是受了甚麼嚴命,只不令人過奈何橋,一旦過橋而去,卻又毫不理會。
九曲圖中,墨染低聲喝道:“爾等聽好了,我奉了兩位老祖之命,前往枉死城取一件寶物,爾等不必多問,只澄心靜慮,助我運使這座陣圖,事成之後,掌教祖師自有厚賞,但若誤了大事,就將爾等元神貶入九幽之地,受風劫刮神之苦,永不超生!可聽真了麼!”衆弟子哪敢多言,俱都噤若寒蟬,只能拼命輸出真氣,免得被墨染瞧破,當場發難,自家小命不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