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地一位商戶聽說吳侯打算將官署遷至秣陵,很積極地前來表忠心,慷慨地將一座位於清涼山的莊園低價轉讓,同時無償贈送裝修費用,又免費提供良工巧匠,發誓會將莊園改造成氣派的將軍幕府。吳侯大悅,將商人十五歲的兒子招進幕府,估計將來會重點培養。
這邊土木新興,一片忙碌,那邊的戰場上將士們也沒有閒着,十一月下旬,巍公親自帶兵逼近濡須口,吳侯坐在軟椅中,由人擡着上了船,渡江到戰場上發號施令去了。黃臉公隨行充當吳侯的私人醫生,我和阿堵她們幾個,繼續滯留在簡陋的住所裡,日日望着滔滔的江水滾滾東流,提心吊膽,不知道是不是還有明天。
巍公和吳侯在濡須口,你來我往的打了十來次大大小小的仗,據說雙方損傷各半,除夕的晚上,我收到吳侯的書信,只有寥寥幾個字:“孤不日將回,望卿保重。”字跡靈動輕盈,看來他的傷已經好得差不多了,竟有心情寫這種費腕力的隸書。
正月初,春雨綿綿,江面上迷濛一片,如此虛渺的景象,對於端坐室內的詩人來說,是浪漫是詩意,可是對於駐紮河岸的士兵來說,衣不能幹,路不易走,是災難是活受罪。正月底,秦軍深陷泥濘,舉步維艱,巍公體恤將士吃苦,匆忙退兵,秦軍一去,江東江防暫時無虞。
吳侯退兵回秣陵,過了一個多月,清涼山上的官署在晝夜不息的修繕中,竣工了。
此時,吳侯的傷勢已經痊癒,行動自如,如同往昔,又適逢喬遷之喜,可謂雙喜臨門,他容光煥發,常常大辦宴席,說是犒賞部將,與部屬們同樂。
宴席辦得多了,難免會麻煩到吳侯的隨行夫人,吳侯本來極講禮數,一般不讓女眷參與公宴,可是今天,卻是例外,我被請到前廳,坐在吳侯旁邊的座位上。
我已經有五個月的身孕,妊娠反應早已過去,阿堵和方居士雖然沒有照顧孕婦的經驗,卻也做到毫無差池,我的身體狀況良好,宴會雖然喧鬧些,應該也不會有什麼壞影響。
宴席上的賓客,有耄耋老者也有意氣風華的年輕武將,他們沒有我想象中的放浪形骸,千杯不醉,似乎食不知味,甚至有點憤憤然,除了一個坐在醒目位置的人:愛尼。
他自斟自飲,面對其他人不怎麼友善的目光,毫不在意。
方居士小聲地告訴我說,愛尼不日前被吳侯委任爲鎮守濡須口的平虜將軍。
原來吳侯爲了抗擊秦軍的進攻,在濡須口一帶建造了防禦工事,有軍事防禦自然就會有守備的武將,結果吳侯的人選讓人下巴掉了一地,居然是來歷不明的蠻夷人:愛尼。
在這個時代,雖然尚未實行科舉制度,選將用人須出自名門旺族,貧苦出身者是不能成爲將軍的,愛尼居然當上將軍,而且品級不不低,這讓那些世家子弟,如何心服口服?難怪他們一個個都面色不快,牴觸情緒十分明顯。
愛尼見我漠視着他,也不慌張,他站出座位,手中把盞,朝我認認真真的躬身敬酒。
這個藍眼睛的惡魔!
我心裡狠狠地咒罵了一句,強顏歡笑以水代酒,接受了他的敬酒還有感謝詞:“末將能得吳侯賞識,實屬是托夫人的福。若不是夫人告訴末將稍通箭術,末將今天只怕還在島上捕魚撈蝦呢。”
他這話充滿了自嘲的意味,注視我時藍色的眼珠幽深不明,臉上的笑容也難於捉摸。
我強忍心頭不快,嘴角抽搐:“將軍過謙了,妾身豈敢居功。”
愛尼呵呵一笑,稽首行禮回到座位,換了一副恭謹的表情。
席上他人交頭接耳,小聲議論,然後飛快地瞟了我一眼,其中的意味不言而喻:原來又是夫人的意思!
我轉頭望向吳侯,但見他談笑風生,對下面的竊竊私語似是充耳未聞,但他回眸望向我時,目光中沒有如水柔情,只有似是而非的欣慰。
:“諸位覺得今日的美酒如何?”吳侯望向衆人,笑問道。
老闆請客,誰會那麼掃興說人家的酒不好喝,座上的人紛紛拱手讚了聲好。
吳侯微微一笑:“今日這酒宴,一來是慶賀周將軍走馬上任,二來也是歡慶濡須終於等到它合適的守護神。”
周將軍指的是愛尼,不知這個姓氏,有什麼來歷,他還有了一個漢語:周田。
目前江東資格最老的程老將軍雖然算半個退休人員,但是他曾跟隨前兩任吳侯出生入死,算得上是三朝元老,而且當年是他,大力支持顧支謙接管江東大印,所以每逢大事,吳侯總會第一個請他到場,今天也不例外。
程老將軍明顯很不喜歡藍眼睛的周田將軍。
他大聲說道:“江東英勇善戰的武將並不少,熟悉水戰的將軍更是數不勝數,他們的父兄當年都是跟隨老吳侯征討四方的英豪,主公爲何不將據守濡須這樣的大任委託給他們,而是單單提拔周將軍呢?”
見有人出頭,其他人也紛紛提出質疑,這個說李將軍更合適,那個說張將軍也不錯,有幾個人小聲提議說謝司馬可堪大任,甚至有人建議讓程老將軍發揮餘熱。
總之,他們就是不能接受愛尼被重用。
面對衆人的不良反應,吳侯一一看在眼裡,他站了起來,低聲道:“請扶夫人回後堂歇息。”竟然是不打算讓我看下去了,難道是鴻門宴?
我心驚肉跳地起身離席。
雅美和靈犀將我扶到後堂,正要繼續往房間方向走,我輕輕擺手,朝後堂的長榻努了努嘴,靈犀會意,扶我坐了過去,這裡和前廳只隔着一堵木牆,能聽得清前廳的動靜。
:“周將軍,請你脫下上衣。”吳侯的聲音很平靜。
然後是一陣呼呼的抽氣聲和驚歎聲,接着喧囂聲停止,前廳靜得針落可聞。
吳侯到底想做什麼?
:“周將軍這道傷疤,乃是刀傷,是四年前攻打荊州城時留下的,被飛熊將軍的偃月刀所傷。”吳侯竟似是有些內疚地說:“周將軍以前本是海島上的獵戶,按照程老將軍所說,出身貧寒之家,來自蠻夷荒蕪之地,但是難得的是,周將軍頭一次參戰,便敢與赫赫有名的飛熊將軍交手,可謂膽色過人。”
聽見吳侯居然如此擡舉愛尼,我的一條手臂頹然地垂了下去,看來我在島上遭到的恥辱是無法報仇了。
:“而這一條傷疤,是兩年前,在漢中郡與益州交手時留下的。”愛尼的聲音中充滿了自豪和得意,想必是得到吳侯的許可,他開始自賣自誇。
接下來,吳侯又列數了四道不同的傷疤,有槍傷,有劍傷還有其他叫不出兵器的神馬傷,最讓我震驚不已的是,愛尼居然在武陵郡大火中,趁亂殺了巍公最得意的部將:公維羽。
公維羽可是秦桓之的習武啓蒙老師,又是巍公最早的那批跟隨者之一,愛尼還真是會挑獵物,居然殺了那麼重量級的人物,也難怪吳侯看重他了。
我心裡哀嘆一聲,那公維羽我曾見過幾面,果然如同巍公所說的頗有樊噲之風,沒想到這樣的人最後死在一個名不見經傳的野蠻人手裡。
:“人人都說巍公擅長用兵,橫掃天下,某卻不怕他,從今日起,某就受在江口,等他到來。”愛尼說得很是豪邁,鏗鏘有聲,席上鴉雀無聲,就連程老將軍也不說話了。
我慢慢地站了起來,有氣無力地走着,回到房間,在燈下沉吟良久,揮毫書信一封,命人火速送至尚書令手裡。
愛尼平生最恨的人正是我的生父玉郎,吳侯應該知道的,可如今卻這般重用於他,只怕其中大有蹊蹺,愛尼也有四十幾歲,在武將來說,算是老人家了吧?吳侯爲何撇開那麼多年輕的將領不用,偏要用他呢?
想了半天,依然毫無頭緒,我靠在牀頭昏昏沉沉地躺下了。
:“表妹,睡着了麼?”迷糊中有人輕輕在我耳邊喚道,聲音中有說不出的快意。
我微微張開眼,看到一張酒酣迷醉的臉,是吳侯,他正用微熱的臉貼在我的胸前,一下一下的磨蹭着,說不出的佞豔曖昧。
我要起身,他卻將我罩在兩條修長的胳膊下:“表妹。”他又喚了聲,呼出的熱氣吹到我脖子裡,我立時感到渾身不舒服,好像有隻大老鼠在身上爬來爬去。
我隔開他往下沉的臉,不想聞到濃郁的酒氣:“表哥,你也累了,歇息吧。”
他悶悶地笑了一聲:“孤今天很暢快,睡不着。”
終於擺脫當年扶他上臺的世家大族的牽制了,他當然高興,只是一味提拔自己的心腹,不怕傷透老人們的心麼?
:“程叔會不高興,所以明日一早,你陪我上門探視。”他緩緩說道,開始解我的衣襟,溫熱的手探了進來:“在濡須的時候,我就很想你,比任何時候都想。”
他居然在脫我的衣服,我一陣愕然,一時不知該做何種反應,要知道上次懷孕,我可是跟人家分房睡的,再說就算不分房睡,秦老夫人也會阻止這種事情發生地吧?要不然要那些通房和屋裡人幹嘛?
我呆若木雞足足半晌,才晦澀地道:“表哥,我,我有身孕啊!”
:“我知道。”他的吻落在我肩上:“無妨,已經五個月,醫書上說了只要得當不礙事。”手中熟練地解下我身上的衣衫。
酒能亂性,他肯定是喝多了。
我忽然一陣怒火上升,噼噼啪啪地燃燒起來,將身子轉到一邊,拉過被子蓋上:“不行!你找別人去。”
他將被子掀了去,熟稔地提起我的兩條腿,輕輕鬆鬆地闖進來了,我氣憤地閉上眼睛,室內的聲響讓我感到難爲情,他似乎意猶未盡,換了個姿勢,從後面摟了過來,呢喃的道:“找誰去?她們都在富春,再說我也不想找她們。”
我蜷着身子,不死心的再次拒絕:“不行,太危險了。”
他微微喘氣着動作不歇:“所以我才這樣子啊。”
我縮着身子,一動不動,聽着他的柔聲細語,不但沒有感到高興,反而覺得恥辱,他怎麼一點都不顧及我的感受,沒完沒來的呢?沒看出來我不情願嗎?他還是以前認識的吳允節嗎?
正在自哀自怨,他倏然如同煙花般綻放熱情,在我背後心滿意足般嘆了一聲,將臉靠在我肩上,沉重的呼吸令人壓抑得喘不過氣來,我被他困在方寸之地,倏然覺得一切了無生趣。
作者有話要說: 吐槽的,很不喜歡看一些種田文寫女主懷孕期間發生的“專寵”情節,話說對孕婦最好的照顧,是讓 她心情好,而不是讓對方心情好,楠竹在此期間不找通房不找姨娘,就是忠誠了嗎?幹嘛事事以“他”爲中心?女主幹嘛不能要求“他”守身如玉一年半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