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喬安閉眼睛,長睫微微顫動。
只需要一刻,多一刻鐘,纖長脆弱的脖頸能被捏斷。
當溫熱的眼淚順着臉頰滑落,滴在手背時,褚江辭像是理智回籠了。
觸電般的鬆開了手,神情怔忪。
瀕臨死亡的感覺非常不好受,她差一點快憋死了。
沒力氣站穩,雙腿發軟,靠着牆壁滑落,狼狽的跌在地,蘇喬安捂着脖子乾嘔着,臉頰憋的通紅。
褚江辭垂下了剛剛掐着她脖子的手,修長的手指微微蜷縮了下。
時間彷彿在這一刻停住了,剛剛激烈的吵鬧和差一點演變成兇殺的爭執此刻都消失的無影無蹤,安靜的浴室內,只有女人的乾嘔聲和微弱的咳嗽聲。
他走了,砰的一聲將浴室門重重摔,似乎是在發泄什麼怒氣。
蘇喬安苦笑,她不止一次激怒過褚江辭,嚴重的時候是會動手。
可問題是……
她算不開口說話,也一樣會激怒褚江辭,橫挑鼻子豎挑眼,怎麼看自己都看不順眼。
真是不懂,既然鬧到了這種地步,還有必要繼續下去嗎?
不過幾個月而已,過不過都無所謂的吧?
蘇喬安扒着牆壁艱難的爬着站起來,晃晃悠悠的走到洗手池邊。
鏡子裡的女人,人不像人鬼不像鬼的,從選擇聽媽的話嫁給褚江辭開始,她過了一天像人的日子了嗎?
臉燙人的紅已經漸漸消退下去,沒有血色的脣,眼窩深陷的臉蛋,頭髮也溼噠噠的黏在臉頰,真像個瘋婆子。
脖子的掐痕很重,青紫交加。
她一刻都不想忍了!絕不!
一定要跟褚江辭離婚!剩下的幾個月只可能是地獄,跟褚江辭綁在一起的每一天都是烈獄!
——
溫昊倫看着坐在吧檯有一杯沒一杯喝酒的男人,無奈嘆氣,“這麼晚了,你怎麼跑來了?我還以爲你即將跟你老婆度過一個美好的夜晚。”
褚江辭神色一頓,側眸,涼薄的看了他一眼。
溫昊倫被他睨了一眼後,識趣噤聲。
見他喝的兇,溫昊倫才忍無可忍,“老兄,我這是酒不是白開水!你要買醉去酒吧不成嗎?非要半夜來糟蹋我的好酒!你知道我花了多少錢才收集了這麼多名酒嗎?!”
溫昊倫嘰嘰喳喳的,褚江辭也權當沒聽見,只自顧自的喝酒。
許久,他纔開口,“你有沒有恨到想掐死一個人過?”
溫昊倫一怔,“沒有。”
意料之的答案,褚江辭輕諷的勾了勾脣角。
“你恨誰啊?”溫昊倫在吧檯凳坐下,給自己倒了杯酒後,說道,“你恨你老婆?恨蘇喬安啊?”
褚江辭不吭聲,溫昊倫也大致能想得到答案。
他說,“你是因爲什麼要恨她?因爲她打破了你的所有計劃,破壞了你的人生,成爲了你人生的變數,害得你不得不屈辱又被動去接受被你家老爺子安排好的人生軌跡?還是你恨她搶了姜可柔的位置,佔據了她不應該擁有的褚太太位置?”
“……”褚江辭沉默。
“江子,你也老大不小了,又不是剛剛出社會的大學生,什麼情情愛愛的事難道到現在還看不透嗎?”溫昊倫啜飲了口酒,輕笑出聲,“有些事你自己想想明白了,又何必多此一舉來詢問別人?你的那些憎恨的理由都不成立啊!現在你已經能獨當一面了,覺得她破壞了你的人生,你現在完全可以掰正回來,如果你覺得她搶了姜可柔的位置,那不是更好處理嗎?你將姜可柔保護的那麼嚴密,她根本不知道你和蘇喬安結婚的事,你完全可以跟蘇喬安離婚,以後你依然可以娶姜可柔。”
褚江辭好看的眉眼緊緊蹙着,心底的煩悶只增不減,沒有因爲溫昊倫的話而緩和半分。
溫昊倫仔細打量着他的神情,“你在抗拒什麼?江子,你其實沒有你表現出來的那麼討厭蘇喬安吧?”
褚江辭僵了一瞬,眉眼冷沉,“她那種女人,只要有錢什麼都肯幹,我是絕對不會讓她安安心心的穩穩坐在褚家少奶奶的位置的!”
“哦”溫昊倫不置可否,“既然這樣,那幹嘛不離婚?你們水火不相容,在一起也是互相折磨,當初是因爲老爺子壓着,如今你已經有完全獨立的能力了,你不受人制約,也不受人控制,何不離了婚,皆大歡喜。”
端着酒杯的手驟然收緊,骨節青蔥,凸起的指節泛着異樣的蒼白。
褚江辭不說話,溫昊倫卻冷笑着點破了他的自欺欺人,“你根本不想離婚,不僅如此,你腦海裡設想的是以後該怎麼折磨蘇喬安,你設想的是一輩子的事,江子,你潛意識裡是想和她過一輩子啊!”
“不…”褚江辭鬆了緊抓着酒杯的手,下意識的反駁着溫昊倫,“我只不過是讓她付出應該付出的代價而已。”
“是嗎?”溫昊倫脣角揚着譏諷笑意,循循善誘道,“你恨她?”
“嗯”褚江辭不假思索的回答了他。
溫昊倫嘴角的笑弧更深,近乎殘忍的撕開了他最後一層僞裝,“沒有愛哪來的恨?不會有人無緣由的去憎恨一個人,你恨她,無非是因爲你這心底有了一個人的影子,你自己又在排斥着這個影子的存在,你嫌棄她礙眼,又拔不掉,所以你憤怒,告訴自己,這一切都不是這樣的,你越是否認,那根刺扎得越緊。”
褚江辭反應過激的用力推開了溫昊倫搭在自己肩的手,深邃漆黑的墨瞳內隱隱有火光躍動,“別以爲我不會對你做什麼,你能在我面前胡說八道了!”
溫昊倫微微聳肩,神情慵懶,“不要這麼激動,既然覺得我是胡說八道,你別在意,接着喝酒!行了吧?”
劍眉微攏,他是沒興趣待下去了,也不知道是在逃避什麼,褚江辭一聲不吭的起身走人。
他離開之前,身後傳來溫昊倫漫不經心的話,“好心提醒你一句,姜可柔的醫生打電話到我這兒來了,說是你的手機打不通,他讓我告訴你,姜可柔的身體狀況非常不好,快撐到極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