牀榻擺放着許多衣裳,兩個行李箱放在牀尾。
蘇喬安坐在一旁的軟凳垂眸看着正炯炯有神的睜着眼睛看她的女兒,輕聲問,“明天要過去嗎?”
她也是才知道褚江辭要去外省實地考察的事,在此之前,他從沒跟她說過,昨晚,他都還在醫院待着,估摸着一個晚都沒有休息好。
這一回來,他開始收拾行李了。
要是她不問,估計褚江辭都不會主動跟她說要去哪兒。
“競標時間也近了,我要親自去看看。”雖說褚氏也不是輸不起,但這項目要是砸了,勢必會讓公司陷入到短時間的資金短缺,他這個人好勝心太強,而且做事前一定要確保萬無一失。
他與溫昊倫的性子不同,他並不喜歡冒險激進的做法,尤其是在有了女兒以後,他做事更加講求踏實了,穩求勝。
“你這一去要去多久?”蘇喬安終於擡頭正眼看他了。
“還不確定,少則兩三天,多則個把月。”
“要去這麼久嗎?你不是隻要去實地考察一番,難道……”蘇喬安愣了一下,“你是打算在那裡待到競標會結束?”
她記得不錯的話,政府公開招標好像也是這一個多月的事,聽褚江辭對歸期拿捏不定的意思,他是想在那兒親自參加完競標會再趕回來吧?
真的有那個必要嗎?
褚江辭將剛摺好的襯衫放進了行李箱,輕嗯了一聲,並未回頭。
沒多久,他在折衣服的時候,一隻纖纖素手伸過來將他手的襯衫拿了過去抖散了重新收拾。
“你這麼折,這衣服不能穿了。”蘇喬安一邊說着,一邊將手的衣服弄好,又將褚江辭剛剛收拾好的行李重新拿出來整理。
她本不想管,但褚江辭的動手能力委實太糟糕。
這幾年他好像學着做家務,學着去做他以前不會去嘗試乃至是嗤之以鼻的事。
唯獨摺疊衣服這事兒,他永遠學不好。
在他的腦子裡恐怕所有的衣服都沒有區別,顏色淺淡,材質區別,他都很難放在心。
她敢保證褚江辭要是帶着這幾件襯衫過去,到了那邊開箱以後,這衣服皺巴巴的見不得人了。
蘇喬安動手幫他收拾起行李了,褚江辭坐在牀尾的長腳凳,眼睛黏着在那抹略顯單薄纖瘦的身影。
她是一點都沒胖,生完孩子可能是體質和隱疾的緣故,立刻瘦了下來,懷孕前還要瘦,怎麼補也不見效果。
並且因爲長期蝸居室內,她的臉色不似常人那麼紅潤有光澤,一點血色都沒有,悽白如薄紙。
“喬安”
“嗯?”
“陪我一起去吧”
蘇喬安微怔,側眸看了他一眼看,見他一臉認真,蘇喬安輕笑了聲,“你認真的?你是去那邊工作的,我跟着去算怎麼回事兒?而且糰子還小,不好出遠門。”
她可沒想過要陪褚江辭去外省,一則是怕耽誤了褚江辭的工作,二則她也是爲了女兒着想,孩子還太小了,抱着偶爾在本市內活動活動還行,要是去遠的地方,那很難保證孩子不會出現水土不服的情況,再說小孩子抵抗力實在太弱了,她的糰子又是早產兒,抵抗力這一塊兒,始終不如足月出生的孩子。
被蘇喬安拒絕了,褚江辭眼滑過一抹不易察覺的失落,他本意是想趁着這次機會帶蘇喬安出去散散心,也免得她成天將自己關在家裡,越來越封閉。
他知道孕婦在孕期和生完孩子以後,情緒都是很不穩定的,極容易患抑鬱症,對於蘇喬安這個有過抑鬱症病史的人來說,會復發的機率太大了。
只是她不肯,褚江辭也不能強求,“是我考慮不周了,團團還小,的確不適合長途跋涉。”
蘇喬安有察覺到那麼一點點微妙的情緒變化,她太瞭解褚江辭,過去的十幾年,她將褚江辭的位置放的太重要,導致他的一舉一動很容易牽動她的情緒。
他要是不開心了,她也第一時間能夠察覺到。
能察覺又怎麼樣?
她不想管。
她知道自己現在的想法是錯誤的,也知道她的情緒長期處於這種低沉狀態會不利於她哺育孩子,也可能會傷害到孩子和褚江辭。
蘇喬安在試圖調節,但效果微乎其微。
不知道說什麼,她悶着頭做事,動作利索的替他收拾好了行李。
弄好後,蘇喬安去洗漱了,褚江辭則是代替了蘇喬安,坐在她原先坐的位置看孩子。
小糰子睜着黑白分明輕盈剔透的眼睛看着褚江辭,肉肉短小的手抓着褚江辭的一根手指頭,甜甜的笑。
“爸爸走了以後,你要乖乖聽話,多逗媽媽開心,嗯?”他也不管才這麼點大的孩子能不能聽懂他說的話,只溫聲的叮囑着。
漂亮的像是洋娃娃一樣精緻的小糰子也像是真的聽懂了他說的話,在他說話的時候,她只睜着一雙漂亮的大眼看着褚江辭,在褚江辭說完了以後,她含糊不清的哼唧了兩聲,一本正經的樣子逗笑了褚江辭。
每次看着這小不點,他的心底總有種極爲妙的感覺。
這是他的女兒,是和他血脈相承的至親之人,是他疼寵不及的小寶貝。
褚江辭看着糰子明媚的眉眼,眸色漸深。
每個見過糰子的人都說孩子長得更像他一點,他卻感覺糰子並不像他。
見到糰子,他總能想起小時候那個勇敢聰明的小女孩兒。
如果……
他沒有遺失那段記憶的話,也許也不用繞那麼大的彎子,致使現在他總感覺這平凡而安穩的一天都像是偷來的。
不知道是不是他太多疑了,他總感覺蘇喬安似乎知道了些什麼,她好像知道了那些他不想讓她窺探的過去。
年少輕狂,不知道懼爲何意,千帆過盡,現在的他幾乎每天都是活在恐懼,他怕蘇喬安會恢復記憶,也怕好不容易纔有的安穩日子會變成握不住的流沙從他的手迅速流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