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如晦的建議,其實已經是靠譜的不能再靠譜的了,然而,李世民趕到范陽城的時候,卻也已經遲了。
破城前後兩個多時辰,足夠劉黑闥引着人將族兵死傷殆盡的盧氏老宅來回搶三遍的了,而實際上,盧氏范陽老宅確實被搶了兩三遍。
當劉黑闥帶着人一窩蜂的衝進城了之後,整個戰爭的味道就變了,沒有什麼統一服飾的情況下,敵我根本難以分清,所有人都是以小股爲單位,展開巷戰,而且巷戰的目標,大多都是搶奪財富。
最關鍵的是,帶着人衝進盧氏老宅之後劉黑闥才發現,自己剛纔所謂的登高一呼,萬千小弟納頭便拜的場景是假的。
那些傢伙在衝進了盧氏老宅之後眼裡根本就有他了,瘋狂的往懷裡摟值錢的東西往外跑,根本不聽他的招呼,也根本沒有在盧氏找到什麼重要的人物。
索性,李世民到來的時候,劉黑闥已經勉強控制住了幾個老部下,將城門關閉了,然之後,他才驚恐的發現,城內居然並沒找到糧食。
“我想知道,羅士信現在去哪裡了?”被城門阻擋在外面的李世民很是鬱悶的道。
步兵沒到,他又不清楚城內的情況,根本不敢用騎兵去攻城,只能在城外的安全距離轉圈圈,抓一些零散逃亡的百姓問話。
“羅士信?我們不認識羅士信,城裡有人說,城外豎鬼面旗幟的,就是從草原上搶劫突厥人的牛羊,賑濟我們北方百姓的羅成將軍的帶領的鬼面騎士團,跟着他,咱們就不用擔心被人驅趕着上戰場,跟着他,咱們就會有飯吃。”一羣唯唯諾諾的百姓中,有一個膽大的擡頭向李世民答道。
“羅成?那你告訴我,這個羅成往哪個方向走了,走了多久?”隨着李世民一同打馬前來的房玄齡語氣和藹的向那些百姓問道。
“往北走了,大概有半個時辰了,拉了不少東西,都是我們從城裡搶出來的,他叫我們隨後跟上。”那個膽大的百姓說着,還從鼓鼓囊囊的懷裡掏出一個紫檀木雕刻的擺件,示意他們剛纔也幫助搶了不少,只是走第三趟的時候,羅成已經先一步向北走了。
“於秋此人果然貪得無厭,劉黑闥幫他攻破了范陽城,好處卻都被他佔了,留一屯人馬在這裡查看情況,等候大隊,傳令杜如晦,李道宗組織步兵圍城,其餘人馬隨我一起追趕,看這個羅成究竟是何方人物。”李世民聽明白了之後,大聲下令道。
其實,他心裡早就已經猜到,羅成就是昔日他麾下的羅士信了,於秋就是利用他,讓盧鴻錯誤的以爲自己的大軍到了,從而打開了城門。
至於城內青壯百姓的騷亂,肯定也是於秋一手策劃的,目的,就是盧氏的財富,不然的話,可沒有誰帶幾千匹空馬到戰場上來,白送給別人抓麼。
讓他不解的是,羅士信應該是向着自己的啊!這個時候,難道不應該把戰利品讓給自己過一道手麼?
打馬跟着李世民往北走的房玄齡一直皺着眉頭,然而,他又不知道問題出在哪裡,如果,他看到自己這些人走了以後,那個答話的百姓臉上的笑容,一定會有所察覺。
范陽城以南十幾裡的一處小山谷中,一塊突起的大石突然之間開始緩緩的移動,不多時,就露出了一個洞口,然後裡面探出了一個人腦袋。
此人的視線往縫隙外面看了一眼,臉色瞬間蒼白,因爲,他看到了很多的馬腿,而且,聽到了很多馬打響鼻的聲音。
那人飛快的將腦袋縮了回去,想要再度移動大石,將洞口堵住,然而,他聽到了一個還算熟悉的聲音。
“你若是敢把這洞口堵上,我就把堆放在洞口的溼柴火點着,讓洞裡的所有人都嗆死在裡面。”
那人聞言,不再敢動作,飛快的從洞裡面連滾帶爬的跑出來,跪伏在地道,“三公子饒命,小的一切都是聽家主的命令。”
“盧鴻老兒可在洞中?”騎在大黑背上的於秋,看都不看那人一眼道。
“三公子怎可如此稱呼家主,此刻家主正在洞中,不過氣憤祖宅被劉黑闥所毀,吐了幾口血。”那人有些詫異的擡頭看了一眼於秋道。
“才吐了幾口血而已麼?我還以爲已經死了呢!你現在進去讓他出來見我,記住,要像你剛纔那樣在地上滾着出來,否則,這火把,公子我可抓不穩。”於秋說着,將手中的一個火把舞了舞道。
看清了四周全是溼柴草的那個盧氏僕人一臉驚慌,連忙向於秋拱手之後向洞裡爬去。
於秋給身邊的幾個騎士打了個眼神,頓時就有幾人去往洞中,而騎在大黑背上於秋則是向蘇定方道,“這個洞其實很寬敞,裡面的馳道能跑一丈寬的大馬車,我很小的時候,就在裡面玩耍過,現在羅成帶着李世民往北跑了,他的馬比李世民的馬快,應該能繞他一整天的,咱們有足夠的時間,用馬車將盧氏真正財富全部押走,趙河和高將軍在滄州那邊應該已經等的不耐煩了。”
聞言,蘇定方笑道,“難怪你之前要大張旗鼓的帶着咱們往北走的,原來,是想給所有人一個我們將大本營放在北方的假象,迫使他們往南逃。”
“向東的方向,我安排了王猛堵他們,向西是易州,逃命的時候,盧鴻可不敢往劉黑闥控制的地方跑,那麼,就只能向南了。”於秋說話的時候,不遠處的地方,帶着數千輛馬車組成的車隊董放已經從頭車上跳下來,往於秋這邊跑過來了。
“公子,幸不辱命,一切順利。”董放在於秋身前抱拳下拜道。
“嗯,一會兒,當年殺害你的爹孃的那些人,我交給你親手處置了。”於秋從大黑背上溜下來之後,扶起董放,拍了拍他的肩膀道。
拿下盧家,報仇雪恨的心情,只有他們兩人此刻才體會的到。
不多時,脫了戰甲,一臉憔悴的盧鴻,就帶着許多盧氏的族老從已經移開了大石,變的十分寬闊的洞口走出來了。
他頭上纏着白紗布,顯然,剛纔的混亂中,有一些立誓與盧氏老宅共存亡的長輩已經過世了。
“逆子,盧氏有如今悽慘局面,都是敗你所賜。”被人扶着才能勉強站穩盧鴻,用盡了渾身的力氣,向於秋指責道。
只可惜,他先前在城頭上的時候,聲音已經喊破,此刻即便他很用力,沙啞的聲音也沒有一點氣勢,而董放屬下的那些人,可還記着於秋的命令,讓給他們連滾帶爬的出來,於是,一個個的用腳踹他們的膝後,然給他們歪倒在地。
“真的拜我所賜麼?應該說,你的責任更大一點吧!當年若不是你下狠手殺死我娘,哪裡會有今日的禍事。對了,那個崔氏賤婦呢!董放,帶人去給把她抓出來。”於秋無視被踹倒之後,對自己怒目而視的盧鴻和盧氏族老們,冷着臉道。
“慢着,你,你要幹什麼,他可是盧氏的主母,你名義上的母親。”從地上爬起來的盧鴻有些慌張的道。
“我要幹什麼,你很清楚,在我很小的時候,她當着我的面,掐死了我真正的母親,那個時候我就發誓,總有一天,我會用同樣的方式掐死她,讓她多活了十幾年,已經是便宜她了。”於秋盯着盧鴻的雙眼道。
聞言,盧鴻身後的許多族老一臉詫異的看向了盧鴻,他們今日方知,三公子盧恆宇,居然不是主母崔氏所出。
而到目前爲止,於秋還沒有在盧鴻的臉上看到一絲愧疚,是以,在說完話之後,他堅定的朝董放揮了揮手。
得令的董放立即帶着數十個持刀的屬下,往洞裡尋去,而知道情況不可挽回的盧鴻整個人都鬆垮了下來,開口道,“這次你贏了,我可以答應將家主之位傳給你,但是,你不能做出弒母的事情,盧家需要臉面,崔家也需要臉面,咱們盧家在經受了這麼大的損失之後,不能再有太大的波折了。”
於秋冷笑道,“知道你爲什麼會有今日之敗麼?因爲,到現在爲止,你都還以爲我是想爭什麼狗屁的家主之位。
我本天地一逍遙人,只想快活於世,盧氏興亡,崔家的臉面,與我本無關係,是你們不惜血債累累,一次次的逼迫我走上這條路的,現在,該到你們還債的時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