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豹的幸運果然是伴隨着他的不幸的,於秋這邊剛剛准許了他們入戶洺州,剛從洺水上拿了個無效成績的程咬金就氣勢洶洶的向他殺來了。
然之後,一頓打是免不了的了。
還別說,以程咬金那中等偏上的武藝,對付一心防守的林豹,卻也只是勉強佔了上風。
“這是個人才呀!”王猛在於秋旁邊小聲道。
就林豹展現出來的武藝來看,都已經不輸給王猛,陳虎他們幾人了。
剛纔幾乎沒有任何人阻止程咬金爲自己的兒子討說法,而林豹見了程咬金之後,卻是沒來由的打了個激靈,轉身就跑。
“這人是有跟腳的,等他過了程咬金這一關,讓他到山莊來找我。”於秋向王猛交待了一句,就準備再度返回岸邊,繼續主持觀看龍舟比賽。
房玄齡和杜如晦兩人卻是快步跟上,再度開口向於秋問道,“於都督打算大量吸納朝廷治下百姓到洺州落戶?”
“難道洺州已經不屬於朝廷了麼?百姓們到了洺州,以後還不是一樣的爲朝廷創稅,反正他們在原戶籍所在地又沒有產出,可能還需要賑濟,這有什麼不妥的?”於秋向兩人反問道。
聞言,兩人頓時語塞,於秋這話,還真沒什麼毛病,然而,這卻挑戰了朝廷嚴苛的戶籍制度。
目前李唐朝廷的稅收,主要就是來自於對百姓的攤派,收稅的官吏,可不會考慮百姓手中有多少餘財,先保證了朝廷的稅收齊全,自己再撈一點,剩下的一丁點,纔是百姓賴以生存的東西,通常少的可憐。
李淵朝對於吏治管的比較鬆散,底層的官吏貪污腐敗比較嚴重,這就導致了國內時常會有某某人殺了州刺史,舉旗造反的事情發生,光是今年的五個月,就已經有兩個州有人殺官造反了。
而實際上,這些百姓們都是被貪官污吏逼的活不下去,纔跟着那些冒出頭來的人一起造反的。
這個問題,一直是引起忙於幫助李世民穩定內部的房玄齡和杜如晦深思的問題。
在他們的固有認知裡,百姓只有安居,才能樂業。
可洺州施行的政策,卻剛好相反,他們是先讓百姓樂業,然後再考慮安居。
這就是來自於後世的於秋,與這個時代的人們見識上的差異了。
在後世,那些一線城市爲什麼那些多人口,房價爲什麼那麼高?
因爲一線城市就業的機會多,賺錢的機會多,收入,纔是百姓們養活維持一個家庭的根本,所以,他們更加願意在能夠賺到收入的城市定居。
像這種反着來,反而能收到奇效的真實案例,房玄齡和杜如晦在洺州已經不是第一次見到了,這對他們兩個來說,就像是一個武將,看到了一本絕世兵書,一個文臣,看到了一篇蓋世雄文一般,具有非常大的吸引力。
“於都督,不知道,我等可否到你的都督府觀政?”一路默不着聲的跟着於秋回到了碼頭上的座位處,杜如晦和房玄齡相視一眼之後,向於秋問道。
“不是觀政,是學政吧!”
於秋笑着看了杜如晦一眼,又道,“不過這也沒什麼丟臉的,只要不是涉及洺州人民利益方面的問題,洺州都是對外開放的,別說是你們這樣朝廷派過的欽差,就是洺州的普通百姓,想要去都督府瞭解洺州的政策,都督府都是歡迎的,甚至還會派專人跟他們講解,尤其是政務方面,未來基本會走向公開透明,因爲,只有接受所有百姓的監督,我們才能夠做到公正廉明,這方面你們想怎麼學,學多久,都沒有人管你們。”
“只有接受所有百姓的監督,才能夠做到公正廉明?”杜如晦和房玄齡同時回味起於秋講的這句話,頓時不自覺的點了點頭。
自秦漢以來,皇權是很難下到縣的,李唐也是如此,州官縣令大多是世家門閥子弟,他們對於地方的事務,幾乎可以一言而決,只要不抗稅造反,朝廷基本都是不會管的,這就導致了地方官員貪污腐敗很嚴重。
朝廷對百姓實行三十稅一的輕稅賦,可而實際上,百姓們可能承擔的是三稅一的重稅賦,有些嚴重的地方,甚至一大半的產出,都會被稅吏給收走。
這個時代,民是不可以告官的,朝廷中樞在稅賦賬目上沒有查到什麼錯漏,對地方上也就愛管不管了,有些地方上百姓實在窮苦的有點過份了,朝堂上聽到風,派人來查,可派過來的,有可能是另一個貪官。
因爲,大多數官員都是出身世家門閥的,他們官官相護,只需要把百姓貧苦的原因歸咎在天災上面,朝廷基本就沒有什麼辦法了。
實在過不去的百姓,就殺官造反唄,所以,歷史上李唐初期每年有那麼多造反黨出現,每次都有許多百姓跟隨,直到李世民上位,肅清吏治,真正實現了輕徭薄賦之後,情況立即就好轉了,能夠吃飽喝足的人,大多數是不會冒險造反的。
前後的兩次反思,讓房玄齡和杜如晦覺得,自己似乎找到了國家內部叛亂不斷,百姓們困苦的根源。
不過,知道根源是一回事,能不能解決問題,卻又是另一回事,朝廷現在不具備大量清理世家門閥子弟出局的條件,就像洺州掃盲班出來的百姓,根本無法滿足洺州的發展需求一樣,問題出在民智不足,可以幫助朝廷管理天下的人才太少這個點上。
朝廷目前在這方面是沒有什麼選擇的餘地的,除非老百姓們個個都能讀書,能夠涌現出很多人才出來,取代世家門閥子弟在朝堂上的地位。
這讓他們頓時想起了於秋在各個縣已經動工建設了的那些學堂,看來,於秋一早就知道了問題的所在,已經動手在解決問題了。
讓他們心中莫名感覺到緊張的是,如果洺州的學子們快速的成長了起來,朝廷會不會大量的任用這些出自洺州的學子爲官,如果用,那麼於秋將來在朝堂上的話語權,將會達到一個什麼樣的程度?
畢竟,在洺州百姓的心中,於秋是神靈一般的存在。
而教育一批人才出來,最快可能只需要三五年,長一些的,也就十年而已,朝廷即將在十年以內就要面臨這樣的問題了,時間很緊迫啊!
洺州的問題,總是那麼讓人細思極恐,房玄齡和杜如晦越看的多了,越是想要在額頭上摸一把汗,雖然這可能是因爲端午時節,天氣已經很熱了的原因。
程咬金罵罵咧咧的回來了,由於跟林豹的一番打鬥,他的體力下降的厲害,而他帶的這組隊員,剛纔又將自己的力氣全部使了出來,體力並沒有完全恢復,所以,他在重新歸位之後,只奪得了小組賽的第三名,勉強進入了第二輪比賽。
上了岸之後,他就開始朝於秋撒潑了,認爲這次比賽不公平,應該等自己和屬下的隊員們恢復了體力,再比一場。
畢竟,由於劃手人數比較多,於秋將比賽距離設置的比較大,一趟是兩千米,而且是逆水划船,用全力劃一趟,可能需要好幾分鐘,劃手們的體力消耗,比做一兩百個俯臥撐還大,精氣神和體力,通常一下子就會消耗光。
“首輪第一名和第三名的區別,無非就是幾十貫銅錢而已,進入第二輪比賽,還不是得重新回到起跑線和所有隊伍一起比,爲了幾十貫錢,老程你至於麼?
對了,那個林豹什麼來頭,爲什麼見了你就跑?”於秋一邊讓人給程咬金端些冷飲上來,一邊笑着道。
“嘿,那就是個眼高手低的死腦筋,也算是當初跟我們在瓦崗寨一起混的老人了,李密兵敗,大家轉投王世充的時候,他不同意,結果後來還是隨着大流投了過去,卻被王世充不喜,只給了個旅帥的職務。
後來我們瓦崗寨的兄弟轉投朝廷的時候,他又不同意,繼續跟着王世充,結果,王世充被我們打敗,他就逃到山裡做了野人。
這回,居然劫到俺老程的頭上來了,你說他是不是欠抽,不行,回頭我找着他,還得抽他一頓,當年在瓦崗寨的老兄弟,可沒有一個混的比他差的,居然淪落到溫飽都解決不了的地步了。”程咬金就是個嘴硬心軟的人,話裡話外的意思,其實並不是數落林豹,卻是想勾起於秋對這個人的興趣。
他確實成功了,在於秋看來,一個每次都不肯背叛舊主的人,至少是個忠義之士,而且武藝尚可,年齡也是三十左右,正當壯年,真好可以用他執行於秋收編各地逃戶,充實洺州勞動力的計劃。
讓於秋想不到的是,本次事件,還讓淵蓋蘇文,以及新羅百濟兩國的使者,對於洺州執行的戶籍政策,和招工需求的關注,如果,洺州對於外來人口是不抗拒的,那麼,是不是說,他們本國的人,也可以來洺州發展?
畢竟,戰略合作伙伴協議裡面可是說過,萬事可商量,儘量的讓雙方不分彼此,將利益融爲一體。
如果,自己本國一些窮困的沒有出路的百姓也能在洺州工作,拿高薪,那麼,本國未來的生存環境,可是能夠得到大大的改善的。
很快,他們就從於秋口中得到了回覆,確實可以,洺州對於具備溝通能力,可以遵守洺州法律的所有戰略合作國的百姓,都是敞開的,並且在做工的時候,享受的福利與李唐和洺州本土百姓一視同仁,這讓新羅百濟兩國的使者都沒有心情繼續在洺州看龍舟比賽了,恨不得快點飛回去請自己的國王速速跟洺州簽訂戰略合作伙伴協議,畢竟,這兩國的產出不多,卻擁有着十幾萬戶,數十萬的人口,像新羅婢,一直都是新羅國的勞動力出口熱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