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怎麼了？你哆嗦什麼？”金夕問道。
“從前，從前有條路，叫黃泉路，路邊有朵花，叫彼岸花，花下有條河，叫忘川河，河邊有塊石，叫三生石，河上有那麼一座橋，叫奈何橋，橋頭有個老婦，端，端着，端着孟婆湯，孟婆湯啊。”我打了一個冷顫。
“你在說什麼呀？”金夕拉着我的衣袖。
孟婆呆呆地看着我，手裡的水桶突然脫落，桶跌於石上，水花飛濺。
“你真是孟婆？我，我不會是在做夢吧？”我說道。
孟婆搖了搖頭，眼眶溼潤，“我不是你說的那個孟婆。”她轉過身去，擦拭着淚水。
“婆婆，你們倆是不是以前認識呀？婆婆，你哭什麼呀？”金夕問道。
“我不認識你這位婆婆，我第一次看到她。”我凝神看了看那座橋。“如果不是夢，此地怎麼會有奈何橋呢？還有忘川河，還有三生石，彼岸花，在路上我也看到了，難道我走在黃泉路上了？只是這河水不像是忘川河的河水，應該不是忘川河。”
“不是忘川河，這什麼意思？”孟婆問道。
“忘川河水不是這樣的，忘川河水不是清澈的，其水皆血，而腥穢不可近，血河裡蟲蛇翻滾，面目猙獰，而水波洶涌，腥風撲面。”
孟婆點了點頭，手一指，“那座橋呢？”
我搖了搖頭，“那橋雖有其名，也不像，真正的奈何橋狹窄且光滑，上有夜遊神日夜把守。”
“沒錯。”孟婆說道。
“我不知道你們說什麼？”金夕撅着小嘴。
孟婆直視我的眼睛，“你不是女人，你是妖蠻。”
金夕咯咯笑了
，“婆婆，你好本事，你是怎麼看出來的？”
“天機不可泄露。”孟婆莞爾一笑，“小夕子，你喜歡他嗎？”
“婆婆，你怎麼這樣說話？”金夕跺着腳，“不理你了！”
“小夕子，我以後也喊你小夕子吧。”我說道。
“好了，回屋吧，我給你們做孟婆湯嘍！”孟婆拿起水桶，回到岸邊。
金夕拉着我的手朝木屋走去，“你剛纔說的彼岸花是什麼樣的？”
“那邊，”我手指着，那朵紅色的，在石頭縫裡開着的。”我說。
“就這花呀，它叫蜘蛛花呀，我們家菜園裡就有，很平常的花嗎，背光的山崖上也有，很多，這種花越晦暗的地方越多。”
“原來你們把彼岸花叫做蜘蛛花，看上去這花是有點像蜘蛛。”
進了木屋，發現多了兩把竹椅，茶几上放着野果，有一股異香，似乎來自野果的芬芳。
孟婆提水進來，倒進一些水入瓦罐，又把瓦罐放於爐上，她洗了塊姜，用刀切成兩半，放於瓦罐中。
“好了，熬一個時辰，湯就好了。”孟婆用布擦了擦手。
“這就是孟婆湯？”我有些驚訝。
“是啊，這就是孟婆湯。”金夕說。
“原來是孟婆做的湯，就叫孟婆湯。”我啞然失笑，“小夕子，你知道喝了這湯會有什麼結果嗎？”
“什麼，結果？”金夕問。
“喝了孟婆湯，過了奈何橋就可以投胎轉世了。”我說。
“我知道投胎轉世，婆婆說我下輩子就去月亮上做嫦娥，做仙女，下輩子你做什麼？你也去月亮吧，到時候，我們月亮上見。”
“小夕子，恐怕下輩子我們見不了了。”我說。
“爲什麼？爲什麼我們見不了？”金夕眨着眼睛。
“先給你說古時的孟婆湯是怎麼做的，用忘川河裡的水，取十殿判定將要發往各地做人的鬼魂，加俗世的藥材，調合成湯，湯分甘、苦、辛、酸、鹹五種口味，凡投生的鬼都得飲下此湯。還有一種做法，用人的眼淚做成，淚分數種，因喜、因悲、因痛、因恨、因愁、因愛的淚，孟婆將他們一滴一滴的收集後，煎熬成湯。喝完孟婆湯，就會忘掉今生的所有一切，然後就可以奈何橋，轉世投胎了，如果你轉世成了嫦娥，來生你就不會有今生的記憶，也就不會記得我了。”
“不，我要記憶，我要所有的記憶，我不要孟婆湯。”金夕說。
“如果你要今生的記憶，可以不喝，那就跳進忘川河，在污濁不堪的河水中，被銅蛇鐵狗不停地咬噬，受到無盡的折磨，在河水中煎熬一千年，在這千年中，你會看到你愛的人反覆從奈何橋上走過，你看得見他，他卻看不見你，言語也不能相通。如果千年之後，你還念念不忘，還記得生前事，便可重返人間，尋找到所愛之人，從此永不分離。”
“那我要跳進望川河，我要永不分離。”
“你不怕受盡磨難？”我回頭見孟婆在偷聽我說話。
“不怕。”
我看了一眼窗外的奈何橋，“念念不忘，必有迴響！”
“你在說什麼？”
“念念不忘，必有迴響！念念不忘，必有迴響！”我興奮地說道，“念念不忘，必有迴響啊，原來這兩句話竟然源自於忘川河，源自於血水中一個鬼魂的悲慼哀鳴。”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