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們跑不掉的,血梟會把你們一個個全都慢慢折磨至死……桀桀……”
用盡最後一絲力氣,全身長滿尖刺的惡業終於倒地。
“有我在,他必不能如願。”中年男子也冷聲回道。
“萬師叔……”背後傳來少年略微哽咽的聲音,萬鈞輕聲道:“師叔來遲了。”
豔京的眼眶一下子就紅了,他手忙腳亂的從地上爬起,用衣袖胡亂抹了臉,聲音清澈道:“不遲,一點都不遲。”
“萬師叔神勇,眨眼間就消滅了這隻惡業。”
“消滅?不,我只是打散了他的形體,嚴格意義上還沒有將其消滅。”
萬鈞指了指地上的尖刺惡業屍體。
渾身傷痕的屍軀這個時候居然開始消失。一開始是腿腳,然後是手臂和胸腹,最後是腦袋,都化作雲煙消散在空氣中。
“這是!”豔京驚訝的看着這一幕。
在宗門,因爲不能練氣,所以很多練習吐息之後才教的有關惡業的知識他都不是很清楚。但是在伙食房打雜也並不是完全接觸不到除業師,經常有宗門新納收入預備除業師的小孩子耐不住嘴饞,來伙食房偷吃被他抓住。他也沒有告發,反而用自己攢下來的月錢給他們買小零食吃。要求就是他們必須時不時來給他講一些除業師和惡業的信息。
他聽得最多的就是惡業之所以只有除業師纔可以對抗的原因,除了除業師可以通過吐息練氣而掌控強大的力量,還有很重要的一點,就是惡業很難被殺死。哪怕形體被毀滅了,只要孕育惡業的業障依舊存在,也會再次復原。所以要想徹底抹殺惡業,最後還需要除業師祛除業障。如此,方可根除。
“業障是惡業的根本,其作用對於惡業來說就好比人類的心臟。”萬鈞將手中彎刀倒轉,自刀身上亮起一道銀光,一閃而逝,待得光芒消去,萬鈞手中便變得空空如也,彎刀不翼而飛。
豔京看得驚奇,他知道這是每位除業師的必備技能。
來蹭零食的預備除業師小孩裡有個整天掛着兩條澄黃瀑布的鼻涕蟲和他說過,惡業都虎背熊腰的,一巴掌就能拍爛伙食房的大磨盤。除業師對抗惡業,當然不可能赤手空拳啦,他們配備有特殊的武器。
和民間的武器區別很大,除業師武器最大的特點便是它們是活的,能像人一樣呼吸,所以才能對惡業造成難以彌補的創傷。另外,這些武器可以化作紋路附在除業師身上,十分方便攜帶,而且若是遇到能與其意念相通的除業師,威能還會大幅提高。
當時小鼻涕蟲說的眉飛色舞,激動得恨不得自己立馬就能成爲正式除業師,然後就能去宗門的寶具庫挑選一把與自己心念相通的武器了。
小鼻涕蟲雖然還只是預備除業師,沒有真正的參與過除業,也沒有一把屬於自己的可以化成紋絡附在身上的武器,可是好歹也有預備班的講師爲其演示示範過。豔京這個伙食房的打雜小夥,每次聽他們說着這些除業師的種種神通,都只能靠自己在腦海裡憑空想象。
這還是他第一次親眼見到惡業死後,屍體會像黑煙一樣消散;也是第一次見到除業師的武器原來真的可以像紋身一樣附在人的身體上;還有如果沒猜錯,接下來就是除業師除業必不可少的一個步驟了。
祛除。驅散;消除;除去。一般用於疾病、髒臭或不好的東西。業障雖然沒有惡業那樣具有威脅性,但是它畢竟是人身上所有的惡念罪孽,它是世上最邪惡陰暗的物質,正常人哪怕沾上一點點也會墮入無盡的深淵,被同化成失去理智,只知破壞的業奴。所以除業師在祛除業障時也必須小心萬分,不能有絲毫馬虎。
除業之事,處處都極具風險,一個不小心便是萬劫不復的地步。
萬鈞收起彎刀之後,左手並雙指狀,右手左手立於胸前,口中默唸不停。
一陣清風吹過,豔京忽的瞪大了雙眼,詫異的望着男人的身前的虛空,竟滲漏出漆黑的粘稠液體。液體匯聚到一塊,融合成一團黑不溜秋的圓球。圓球色澤暗沉,表面光滑卻不見一絲折射,好似光線也能吞噬。
不知爲何,豔京覺得自那圓球出現的那一刻起,自己心裡就一股莫名的厭憎情緒,好像看見了什麼特別噁心的東西一樣,雞皮疙瘩起了一身。
下一瞬,少年的眼神便逐漸呆滯起來。在他的眼中,黑色圓球的表面突然出現一個正在織布的女人,接着又出現一個蒙面人。蒙面人似乎是溜進來的竊賊,翻找錢財之時被女人撞見,隨即女人被殘忍殺害。
畫面一轉,又是一個女人,懷裡抱着不大的嬰兒,漫天大雪的時候跪在一戶豪宅門前磕頭不起,但是任憑她磕到頭破血流,也無人理會。最後被凍死的時候,朱門里正酒籌酣宴。
還有一個男人……
萬鈞眼神堅毅,右手一揮,銀月彎刀再次出現在手中。他看都不看那圓球一眼,銀光一閃,圓球便被一分爲二,和那惡業死後如出一轍,化作縷縷黑煙飄散。
彎刀重新變成紋身回到身上,萬鈞轉身看到愣愣出神的豔京,皺了皺眉。
就在萬鈞打算叫醒少年的時候,豔京忽然打了個冷戰,渾濁的眼神也恢復了清明,他看向萬鈞,目露疑惑。
萬鈞的眉頭鬆了下去,破天荒的露出了微笑,雖然很難看就是了。
“走吧,孟老他們那邊還有一隻很厲害的惡業隱藏在暗處,我們得快點趕回去。”他招呼了一聲,便快步跑了出去。
豔京也沒有遲疑,跟着萬鈞後面也跑了起來。
但是他還只是一個八歲半的孩子啊,也沒有練過氣,撒開了跑也不可能追得上作爲成年人的除業師萬鈞。一開始還能看到萬鈞模糊的一點背影,過一會之後便連那一點影子也徹底不見了。
豔京咬咬牙,即使已經氣喘吁吁了,他也堅持不懈的邁動着沉重的雙腿朝着男人消失的方向跑去。
忽然,一隻大手從後面將他提起來,萬鈞古板的面龐上露出一絲歉意:“抱歉,太着急把你給忘記了。”
說着將少年背起,然後腳下一蹬,便快速向遠處跑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