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過了一天了,現在是九月二十八日的深夜,我將繼續我的日記。
在我看來發生在中國大地上的這場戰爭,真正最殘酷的戰鬥,應該從1931年9月24日,日本朝鮮軍對北大營發起猛攻這一天算起。
整整五天時間,日本人的攻勢越來越猛,飛機、大炮晝夜不停的轟擊着北大營,看來,他們企圖用這樣的戰術來摧跨北大營那些孩子們的戰鬥決心。
你無法想像得到,僅僅500個孩子,在北大營就抵擋住了日本人朝鮮軍和關東軍聯軍,超過七千人的輪番攻擊。
傷亡愈發的大了,送到我這的傷員也一天天增加了。看着孩子們痛苦的表情,我可以用我的良心向上帝發誓,如果可能的話,我寧可用自己的生命來挽救這些孩子們。
有些事情很讓我迷惑不解。
在此之前中國人的鄭永將軍似乎一直在刻意隱藏着自己的實力,他並沒有對北大營進行全力以赴的支援。
但是從第二天,或者第三天開始,中國人開始了部分的反擊。
奉天城裡響起了炮聲,從我當軍醫的經驗分析,介乎於100或者105口徑的火炮。炮兵顯然非常有經驗,他們利用不多的炮火,準確地殺傷着衝鋒的日軍,給予了北大營以最直接最有利的支援。
爾後中國人的飛機開始上天進行空戰。
在奉天有接近300架飛機,但他們能夠將這些飛機開上天的飛行員,卻僅僅只有六個,這其中還包括了射擊手。
那些都是優秀的飛行員,在兩天的空戰中,他們擊落了三架日本人的飛機,擊傷了兩架,他們所創造出的輝煌戰果,讓我實在感到震驚。
但是,儘管中國軍人表現得如此優秀,他們可以利用的人手還是太少了。
在今天這一天中,日本人的進攻,簡直到了神經質的地步。
他們以聯隊爲單位,波浪似的一波一波發動着攻勢,完全無視於傷亡。而在奉天的北東兩個方向的日本,也同時加緊了進攻,以牽制住奉天無法給予北大營兵力上的支援。
東塔機場的中國飛機一次又一次的降落、起飛,他們在盡着自己最大的努力幫助着自己的戰友,但我能看得出,飛行員們已經非常疲倦了。
那個有着潔癖的,很愛美的飛行員王毅恆,他以前脖子上總愛繫着一條白色的絲巾,並且永遠都看不到一點污垢。但現在,這條絲巾上已經沾滿了煙火的痕跡。
我很早以前就認識王了。
在我的印象裡,他說話從來都和女人一般溫柔,你無法聽到他大聲說話。但在幾次的起飛降落,補充彈藥和燃料之後,我居然聽到他直着嗓子大吼大叫:
‘快,快點,日本人在那拼命,北大營的兄弟也在拼命,飛機,現在那些娃娃兵需要飛機支援。混蛋,你們給我再快一點……’
當夜幕降臨後,日本人的攻擊終於暫時告一段落了。上帝保佑,飛行員還都活着。可當他們一走下飛機的時候,他們居然一頭栽倒在了地上再也不願意起來。這其中就包括那位有着嚴重潔癖的王毅恆。
戰爭,能讓一個你最熟悉的人在最短的時間內變得如此陌生。
按照我的估計,現在北大營的孩子們剩下的只有兩百多人了。如果沒有戰爭的話,他們將來都將會是一些優秀的軍官。
當明天天亮後,日本人再次發動攻擊的時候,他們還能夠堅持住嗎?
我必須要向中國人道歉,在此之前,我錯看了這些勇敢的人。
從那個叫慈禧人掌管中國朝政近半個世紀以來,中國人幾乎輸掉了一切對外的戰爭,我幾乎認爲這個民族已經被打垮了。
但是當再一次的民族危亡放到他們面前的時候,他們無所畏懼的挺身而出,他們繼續用自己的忠誠以及最最寶貴的生命保衛着這個國家!
他們表面上看起來懦弱無能,但實際上,在他們的血液裡流淌着的是不屈和堅忍。
我將留在這裡。
是的,我發誓我將留在這裡,和中國人一起戰鬥。
我要讀懂這個民族,我要讀懂這個國家,我要讀懂他們的人民。
日本人差點在這個叫東三省的地方得逞了,記住,只是差點。
但是,他們在奉天遇到了真正的中國軍人,真正的中國人!
從現在開始我將將自己當成他們中的一份子看待。
如果我們不幸失敗了,我無法再回到我的祖國的話,希望這本日記有朝一日能夠讓所有的人都能看到。
讓歐洲乃至全世界的人都看到:
一個偉大的民族,如果在絕境下奮起反抗;一個偉大的國家,如何在暴權面前無所畏懼;一羣偉大的人民,如何在侵略者面前決死到底!
夜深了,我該睡了,明天還有一羣傷員正在等待着我。
1931年9月28日夜於奉天。”
施泰德醫生落下了最後一個字,然後掩上了日記。
他緩緩走到了窗前,打開了厚厚的窗簾。
外面到處都能看到火把,到處都能聽到在那叫嚷着的人羣,但施泰德醫生現在聽起來一點也不覺得刺耳。
外面的那羣人,正在爲着民族的自由而戰,正在爲着自己的國家而戰。
他們中誰也不知道自己能不能活到戰後,但他們沒有一個人卻考慮這個問題,只要還剩下一個人他們也會像釘子一樣釘在這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