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練武場集合完畢之後,中級班的大軍便浩浩蕩蕩的向校外衝去了。此時的天空還是灰濛濛的,好像農家被漆黑了的牆壁一樣,四處的景物都處在了一片朦朧之中。學校外面有一條很寬廣的大路延伸到了很遠的地方,路兩邊的麥田裡黑黢黢的,偶爾能看到幾個稻草人若隱若現,頗有點嚇人的味道。
每個老師在隊伍的旁邊招呼着學生們,監督着他們是否偷懶。我們就在這樣日復一日的跑步中度過了每一天最早的兩個半小時。跑步回來後去食堂胡亂吃點早餐,然後又開始了一天的課程。我們中級班的課程的類別並不是很多,不過是劍術和策略,且這兩樣課交替着上,顯得頗有些無聊。一般劍術課上三天,策略課上兩天。
劍術課的老師是我們的班主任,據說他是我們學校劍法最高的一個老師。他原本不是刺客莊的人,而是在十年前來到這個刺客莊的。他姓楊名一劍,這個名字據說在十年前是名滿天下的,但也是這個名字在十年前的一個晚上突然就消失了,就像一枚石子落到了大海里一樣,毫無音信。
關於楊老師的傳聞很多,有的是說他爲了躲避仇家的追殺才逃到這裡來的,有的說他因爲一個女人的背叛才放棄了他的名譽地位逃到了這裡來的,但不管是哪一種版本的說法,我們都是無法證實的,楊老師他也從來沒有提起過。
楊老師給人的感覺總是冰冷冷的,好像天生是一個冷血動物似的。在中級班已經兩個月了可是還沒有看見過楊老師哪怕是一絲一毫的笑容。楊老師上課也從來不講其他的題外話,反正就是一門心思的上課。這樣的老師要說好也好,要說不好也還是有很多缺點的。
策略課卻並不是像很多人想象的那樣學學孫子兵法,講講戰術,而是教一些看似與動腦子全無關係的內容。比如殺豬,前面我已經講過了。比如站立,有時間我們不得不整個早上的站立。比如臥倒,有時間我們又不得不像狗一樣的趴在地上,動彈不得,衣服被塵土弄得骯髒還是小時,不能動就非常的難受了。再比如弓箭,射弓箭。有時間老師還會讓我們互相玩石頭剪子布的遊戲,輸的人就不得不受罰。
有一次我就是因爲與曾山一組進行石頭剪子布的遊戲被老師罰跑了一個早上的步,以至於整個下午都提不起精神來,趴在桌上睡着了,又被老師罰跑。但由於長時間的跑步,其實這些罰跑都很只是小兒科而已。
馬放黃俊也申請了初級考試,爲此還老糾纏着曾山我們兩個問這樣問那樣,想從我們的嘴裡套出一些考試的內容來。其實問我們又有什麼用呢?初級考試幾乎把所學的東西都全部涵蓋了,想要通過考試也得把所有的東西弄會。
我雖然很容易的通過了初級考試,但有時候我也在想,初級考試爲什麼要考那麼多背誦的東西呢?爲什麼要面面俱到的考呢?其實很多東西完全可以簡化的,也不一定要那麼形式化吧。我要想起了劉東,劉東考了三年都沒有通過,大約也是因爲他的記憶力的緣故吧。不過有些人會說這是沒有天賦的表現,可是我要說的是能夠把所有的東西都背得這就是有天賦的表現嗎?那所說的天賦到底是背書的天賦還是練武的天賦抑或是成爲一個刺客的天賦呢?
馬放黃俊其實都很刻苦的修煉心法學習拳法,可他們申請的考試還是沒有能夠通過。爲此兩人還怨我和曾山沒有講清楚,他們對監考老師們也是怨言不止,“幾乎所學過的東西都要考,我們怎麼會記得那麼多呢?”
對馬放他們的這一切的抱怨我也是很理解的,幸虧當初我過了,要不然我的抱怨會更加嚴厲的,也許我會去找校長或是直接與那些監考老理論也說不一定的。
隨着我們的劍法的越來越嫺熟,體內力量的越來越雄厚,劍法課不得不在野外進行。
離我們學校不遠的地方有一片很茂密的森林,森林裡面的樹據說都生長了幾百年。可是那些幾百年的樹卻在一年一年的減少,現在已經變得稀稀落落的,看起來有一種凋零的美。
這些書之所以減少得這麼的快,很多時候都是刺客莊人的無度砍伐所造成的。他們需要修建房屋,修建房屋就需要木料,需要木料就砍樹。就這樣,樹一年一年的減少。但還有些原因,當然就什麼我們這些學生呢?
我們中極七班的同學的劍術學習便在這片樹林裡面進行,而這些樹便成了我們練劍的靶子。他們眼睜睜的看着我們鋒利的劍在它們的身上落下了一條又一條的傷痕卻又無能無力,很快,一顆大樹便變得遍體鱗傷,感覺很像一個受了委屈的孩子卻無法找人哭訴。有一次,我手裡握着的劍一揮舞間一棵大樹便被我攔腰斬斷了,這使很多同學都吃驚不已。但他們的這種吃驚絲毫沒有使我感到自豪。接着曾山開始大展劍術,至此也不知道他斬斷了多少棵樹。
學校又要蓋新教學樓,這些樹便被我們搬運回去用以建築。所以我們也算是爲學校做了一些事情吧。從那以後,我們便瘋狂的用劍砍樹,然後費勁的把那些大得驚人的樹拖回去。這樣的任務很累人,肩膀上隨事都會留下了深深的繩子勒傷的痕跡。
當然我們練劍也還有其他的方法,最值得一提的要數泥人練習。
我們學校周圍的泥巴也是很好的黏土,這成了我們做泥人的最好的材料。回想起還在小的時候,我們也經常做泥人玩。那些泥人,我和曾山都是做得惟妙惟肖的。現在班主任老師也開始教我們做泥人了,這些泥人當然比我們小時候做的泥**了。老師叫我們完全按照自己的身材比列相貌去做這些泥人,如果誰做的不符合規格誰就要受到很嚴重的懲罰。這些懲罰的殘酷性是不言而喻的,使得我們身心俱疲勞。
在不斷的受罰中,我們終於還是做出了跟我們一般大小的泥人。看着那些完工的泥人,我們不禁長長的舒了一口氣,然後每一個人心中都開始有了一種成就感。這個時候,老師就會叫我們揮起我們的劍,準確的刺這些泥人的穴位,如果刺得不準的話,當然也要受到懲罰。但這些泥人並不是鐵做的,很多時候,我們一劍便把這些泥人刺了個稀巴爛。
看着這些碎了的泥人,其實我們的心裡面也是充滿了痛苦的,這些泥人畢竟是我們費了千辛萬苦才做成的。然而事情並沒有完,老師又會叫我們繼續做泥人,然後又繼續用我們手中的劍摧毀掉我們的泥像,有時候我們都會產生一種幻覺,好像是我們把我們自己給殺掉了似的。這種錯覺往往又會變成了一個個可怕的噩夢,伴隨着我們渡過每一箇中級班的歲月。
後來,我們的策略課也放到了野外,在野外我們殺豬不用怕驚擾學校裡面的學生和老師,但這些豬被我們趕着來,但我們卻不得不像一個個搬運工一樣把那些肢解了的豬的屍體搬回去,然後全身都會沾染着鮮紅的豬血。可見我們的情況是多麼的慘呀,有好幾次母親來學校看我和曾山的時候看到我們身上的鮮血都以爲我們出了什麼意外,神情變得異常的緊張。我們還是費了好大的勁才把整件事情纔講清楚,然後母親的神情才慢慢的恢復如初。
射箭,那些可憐的樹又成了我們的靶子。我每一次射箭的時候,都總覺得那些樹便是一個人——蕭鐵血,我的身上便充滿了力量,箭便咻的一下射進了大樹的身體內。
其實更多的時候,稻草人成了我們的箭靶子。稻田裡的稻草就被我們做成了一個又一個的稻草人,那些稻草人落滿了我們射去的無數箭支,像一個個刺蝟一樣東倒西歪的。當然這些箭支同樣要我們自己去做,所以我們又開始伐木。
這樣的生活幾乎每天都在重複,我們好像也漸漸的習慣了這種重複,但這種重複也使得我們每一個人倍感壓抑。
一年了,曾山和我都不知道這一年是怎麼過去的,當渡過我十三歲的生日的時候,我又拿起了我手中的那把劍,那把原本是屬於父親的劍,我細細的端詳着它,有時候覺得它就是我的父親,我就會從劍的身上看到父親的樣子,然後父親的樣子又會在我眨間睛消失。我不知道是什麼原因讓我對我的父親從來不曾忘記,也不知道是什麼原因讓我像變了一個人似的生活。
中級班的老師很嚴厲,動不動就懲罰人,許多同學都在不斷的懲罰中變得呆滯起來。而在我的內心中卻有一種強烈的擺脫反抗意識在裡面,或許這就是叛逆吧。有時候我真的很想用我手中的劍將楊一劍的人頭給砍下來。但我有時候我又會產生另外一種心理,這種心理讓我又學會了平靜下來。
我知道我很快就要進行中級考試,如果順利的話我應該能夠進入高級班。這一點教我們的兩個老師對我特別是曾山都還是認可的,但他的這種認可也只是建立在私下,而在課堂上他們卻不得不拿出他們的威嚴來。彷彿他們沒有了威嚴,不隨便懲罰一下學生,他們就已經喪失了做老師的權利。其實這些都是他們自己給自己下的圈套。
後來,我才知道中級班的老師們爲什麼會這樣,因爲他們都是一些很有才華和本領的人,可是他們卻因爲某種原因不得不離開外面的那些繁華的,能施展他們才華的世界來到刺客學校。刺客學校能給他們提供保護,卻不能給他們提供他們對自己人生價值的認可的平臺。
這一年內,我回過了很多次家,可是每次回家的時候都沒有了那種興奮勁。我不知道對於我一個十二三歲的人來說,爲什麼也能容許仇恨或是悲傷在我的體內紮根呢?
少年不知愁滋味兒,可是我卻開始漸漸的懂得了,並且這種滋味竟然會在我的心裡不斷的侵蝕,並且越來越深,不知道最後的結局又回是怎樣?
黃玉還是以前的那個黃玉,她依然顯得那麼的幼稚,所以跟他一起玩的時候,我和曾山似乎都能忘記一些事情。但每當我們與她玩完之後,曾山總會提醒我不要忘了蕭鐵血。
我知道曾山其實比我還執着。
每一次黃玉看到我們總是不苟言笑的時候總是埋怨我們,我們也就只好勉強的笑了一下,只是這一種笑有些彆扭,好像是吃了百十斤苦瓜的那種笑。
不過說黃玉幼稚,好像也不完全準確。有一次曾山說出了蕭鐵血這個名字,並且說他一輩子都不會忘記這個名字的時候,黃玉卻說:“你們爲什麼要讓一個害了你們父親的人在繼續害你們呢?”
我們似乎不懂他的意思,她說:“你們一天愁眉苦臉的,難道不是這個人害的嗎?如果你們一直這樣下去的話,那麼你們就是自己害自己,幫着仇人害自己。”
話雖然是這麼說,但我們的生活以及情緒都似乎沒有多大的改變。也許我們情緒低落也並非只是來自蕭鐵血吧,更多的時候很可能來自中級班。
還好我們很快就要離開中級班了,曾山和我都有這個自信。我們確信我們學的東西都很紮實,並且每一次課都很認真的去聽,去做,從來也沒有違反過老師的任何吩咐。
就在曾山的十三歲的生日那天我們接受了中級考試。這一次的中級考試不管從內容還是形勢上來說都已經縮減了很多,不再那麼形式化,一切都是靠自己的實力說話。
考試的內容只有一個,那就是闖關,像闖少林十八銅人那樣。這樣的考試方法也許真的是模仿着少林的。
比賽的地點定在了新修建起來的教學樓裡。教學樓一共有五層,只要曾山和我能到達第五層就算是考試過關。當然不是像我們平常爬樓梯那樣的簡單的囉。每一層樓都會安排三個老師防守,總共十五個老師,這樣的意思就是說我們必須打敗這十五個老師才能通過中級考試。
這樣的中級考試未免太難了一點吧?我們想那些老師都是已經練了多年功夫的人,在他們的體內也積聚了很深的內力,我們怎麼又是他們的對手呢?兩個人要對十五個人,這是多麼匪夷所思的事情呀?
但那些老師說這就是專門用來爲難那些想跳級考試的人的,如果他們的真的有着跳級的天賦的話,那麼他們的武功也就不能用常人的標準去衡量了。
他們的意思當然很明瞭,我們的武功已經不能用常人的標準去衡量,那也就意味着對我們的考覈不能用考覈常人的方法去考覈。
的確,如果我們真的能夠通過中級考試的話,那麼我們就只用了一年的時間去修完了一般人需要五年的課程。
這樣的話,就必須將考覈的標準定的更高。
現在我又想起了馬放爲什麼沒有通過初級考試了,也許那樣的初級考試本來就是爲了用來對付那些超常的人——記憶力、理解力、天賦都超常的人。
爲此,我不得不承認我和曾山都算是超常的人,因此我們對報仇的事情以及考試的事情都信心十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