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寧歡走到了他的面前,孫大夫都沒有動上一動,而是擡頭看着面前的寧歡幽幽一嘆:“正因爲墨君元氣大傷,太虛弱了,所以脈道早已空虛乾癟,甚至已經由於失了濡養千瘡百孔。大人想想,在這種時候突然有一股強大的陽氣貫入墨君的脈道,會有什麼後果?”
孫大夫的話說的隱晦,可寧歡畢竟是給軍醫做過助手的,卻有些明白了,只見她怔了怔,手中的水華劍則握得更緊,然後只聽她從牙縫裡擠出幾個字:“你是說,虛不受補?”
孫大夫猶豫了一下,點了點頭:“差不多,卻也未到病入膏肓的地步。”
眼睛一眨不眨的盯了孫大夫好一會兒,寧歡輕嗤一聲,手中的劍也垂了下來,眼皮也在同時垂下,然後她低聲道:“我明白了,就像……是餓了很久的人?”
“大人聰慧。”孫大夫肯定的點點頭,“正是這個道理,人餓久了,進食時尚要流食緩進,不可暴飲暴食,墨君如今的陽氣缺失,也同餓久了的人一樣,若是突然吸了大人的陽氣,怕是會格陽於外,陽損及陰,身體受到更大的傷害。”
“更大的傷害?”寧歡眉頭緊緊蹙到了一起,“難道他的脈道會爆掉?”
“那倒不會。”孫大夫搖了搖頭,“墨君是鬼魃,脈道哪有那麼容易爆掉。”
“那會如何?”寧歡連忙問。
“寧大人。”孫大夫長長的嘆了口氣,“你別忘了,鬼魃的靈力乃是用陰氣維持的,他們吸陽氣也是爲了讓陽氣轉化爲陰氣,因爲這樣的陰氣由他們自己的身體轉化,所以更加的精純,用起來也比貿貿然從外界汲取的陰氣要更加自如。其實,一般鬼魃用吸血來補充陽氣,比墨君這種單純吸食陽氣要更容易些。因爲血本就屬陰,氣則爲陽,他們這樣一來,等於是既補了陰又補了陽,比單純吸陽氣多補了一部分靈力在裡面……”
只是,他的話還沒說完,就被寧歡打斷了:“孫大夫,你還是告訴我,怎麼才能幫老大吧!”
孫大夫的話繞的寧歡頭都大了,什麼陰陰陽陽氣氣血血的,她現在只想知道,墨染空究竟如何才能完全康復,纔可以醒過來,她又如何才能幫他,至於其他,她什麼都不想聽。
“寧大人……”看到寧歡一臉的不耐煩,孫大夫也不再多說,而是簡單的說道,“現在,越弱的肉人越能幫他,才能讓他慢慢的吸收陰陽之氣,而大人您的陽氣實在是太強了,若是讓墨君強行吸了,只會適得其反。”
孫大夫這麼說,寧歡終於明白了,她立即坐到了旁邊的椅子上,沉默了下來。她不說話,孫大夫也不敢說話,只是靜靜地看着她,等着她的迴應。
終於,過了好一會兒,卻見寧歡竟然笑了,然後她撇撇嘴,不屑的道:“原來是這樣呀,我說怎麼他怎麼都不讓我靠近了,你告訴他了?”
怔了怔後,孫大夫立即道:“沒有,這件事情,我還沒來得及告訴墨君。墨君不讓大人靠近,大概是怕自己對血的渴望會傷了大人,因爲大人血中……”
只是,不等他說完,卻聽寧歡輕嗤一聲:“切,你
不說也不代表他不知道。”
她家老大狡猾的很,就算他不說,也不代表他不會察覺。
想到這點,她不由小聲嘟囔道:“不就是嫌棄我沒用了嗎?早說呀,又何必躲出去,還以爲我會賴上他嗎?”
“大人……”聽到寧歡這麼說,孫大夫連忙道,“大人,我相信墨君絕不是這個意思,由於他體內陽氣極度匱乏,神識缺乏陽氣濡養,在發作的時候,恐怕已經認不出來身邊人了。他只是……他只是……”
這位墨君大概只是怕自己那種吸血的慾望會傷了這位寧大人吧,畢竟,他神志不清的時候他是親眼見過的,那可真是誰都認不出來,上次若不是他及時趕到,這位寧大人搞不好會被他吸乾也不一定。
因爲,陽氣弱些還好,極爲充沛的陽氣很容易讓一個身處本能狀態的鬼魃發狂,以至於在欲罷不能的狀態下,將眼前之人的血吸得一乾二淨,半點不剩。
墨染空可能不知道他之前說的道理,但是鬼魃的本能,卻已經讓他察覺出寧歡靠近他的危險,所以纔會讓寧歡遠離他。
“我知道!”不過,不等他開口,卻聽寧歡又說道,“你放心好了,在他完全好了之前,我絕不會再靠近他了,就像他說的,離他遠遠的……”
最後這句話,寧歡說的很低,孫大夫費了好大的勁兒才聽清,雖然覺得有什麼地方怪怪的,但這讓他總算是放了一半的心,於是他又道:“不過大人放心,大概一年之後,等墨君的身體完全康復了,您又可以陪在他身邊了。”
“一年之後?”寧歡看向他。
“也許還能更早些。”以爲她嫌時間太長,孫大夫連忙補充道。
只是,聽到他的話,寧歡卻笑了,她歪頭看向他:“孫先生,我一直以爲你是個名醫。”
以爲寧歡是在誇他,孫大夫連忙謙虛的道:“大人過譽了,老夫的醫術只是平平……”
“沒錯!”寧歡的眼睛一眨不眨的看向他,“我現在看出來了,你治人的本事平平,可是,你醫治鬼魃的本領卻不小,孫大夫,要不是那水華劍的劍柄沒有傷到你,我真懷疑你就是個鬼魃呢!”
寧歡的話讓孫大夫心中一凜,他連忙低下頭,快速的說道:“寧大人真會開玩笑,老夫當然是人了,只不過,老夫以前就說了,老夫向來對那種致人生又或是讓人死的力量,都很在意,時間久了,自然不僅能治人,也能治鬼魃了!”
“是嗎?”寧歡微微一笑,“不過,即便如此,先生的本事還是很讓人佩服。”
說到這裡,她從孫大夫身上收回了視線,然後淡淡的說道:“先生的意思我明白了,所以,先生還是去墨君那裡看看吧,看看是不是有幫得上忙的地方,我想即便是白厲,此時也已經束手無策了,有先生在,最起碼還能給他提點一二。”
“老夫也正有此意,那就先告辭了!”孫大夫聽了,立即起身向寧歡告辭。
看着他出了門,寧歡盯着他消失的地方出了好一會兒神,這才重新收回了視線,然後猶豫了一下後高聲喚道:“素雅!”
她的話音剛落,便見一個人影從外面閃了進來,低着頭詢問道:“大人有何吩咐?”
看她這麼快就出現了,寧歡就知道她剛纔一直都在,只不過不知道藏在了何處,看來這個丫頭看着木訥,心卻不傻,於是寧歡笑了笑:“你剛纔去哪裡了?”
“奴婢就藏在門後。”素雅老老實實的回答,不過猶豫了一下後她又補充道,“奴婢剛纔幫不上忙。”
聽到她這麼說,寧歡差點被逗笑了,還真是一個實心的孩子,希望這次墨染空給她選的這個侍女沒錯。
寧歡笑了笑:“我知道,以後遇到這種情況,你先顧好你自己就行了。”
“嗯!”素雅立即點頭。
然後寧歡猶豫了一下,又開口道:“這幾日就說我病了,不管誰要見我,都不能讓他們進來,實在不行就讓鬼魃兵們將他們趕走!”
“是,奴婢知道了。”素雅又點了點頭,立即退下了。
素雅走後,屋子裡就剩了寧歡一個人,讓她立即覺得有些冷,也有些倦了,便回了內室,打算休息。
不過,她剛一進屋,卻覺得腳下被什麼東西抻了抻,她低頭一看,什麼都沒有,但她馬上就意識到是誰在搗鬼了,嘴角向上揚了揚,笑道:“你們這是又想同我玩兒捉迷藏嗎?只可惜我今天沒心情呀!”
說着,她徑自往牀榻的方向走去,而這個時候,抻她褲腳的那股力量也沒了。等她終於躺在了牀榻上,兩個肉球也在牀上突然出現了,正是大白二白它們,剛纔抻她褲腳的也是它們,只不過,它們是想讓她開心,但眼下看來,它們的計劃應該失敗了。
翻了個身,將兩個小肉球攬在胸前,然後哼道:“這下你們可以好好在牀上睡個三天三夜了,因爲這一陣子,再也不會有人半夜出現,將你們從牀上踢下去了。”
雖然次數不多,可是偶爾看到墨染空對待它們的態度,便知道它們的待遇如何,又爲何想方設法的練習隱身術了。
聽到主人的話,兩個小東西立即興奮地叫了兩聲,雖然她們很想讓主人開心,可若讓它們能安安穩穩的在主人的牀上睡上三天不被打擾,那對它們來說則是一件特別開心的事情。
於是它們立即噗嚕一下滾在了牀上,然後雙雙拱在了寧歡的胸前,卻是不肯放棄半刻安穩睡覺的機會。
看到它們已經被墨染空欺負到了這般程度,寧歡又好氣又好笑,然後拍拍它們兩個的頭:“行了行了,以後機會多得是呢,真是的!”
不過說着,她將兩個小火爐摟得更緊了些,然後閉上了眼,緊接着,她用只有自己才能聽到的聲音喃喃的說道:“我已經不是肉人了呢,你們是不是該替我慶祝一下呢?你們知道的,老子可是最厭惡做這肉人的呢?”
“吱吱”“吱吱”,兩個小傢伙先後叫了兩聲,似乎是對寧歡的迴應,這讓她更愛死了這兩個善解人意的小東西。
她笑着用臉頰在它們暖烘烘的皮毛上蹭了蹭,感覺總算安心了些,這才徹底放鬆下來,不一會兒就陷入了沉沉的夢中……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