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思和當然沒有死,只不過是因爲受到衝擊太大,暈過去了而已。
宋詞找到他的車鑰匙,打開車門,把他給扶坐了進去。
陳思和做了個夢,夢裡兒子沒有死,更沒有什麼自殺。
每天很晚回家的他,寫作業的兒子聽見動靜,都會幫他打開門,然後笑嘻嘻地招呼道:“爸爸,你回來啦。”
而他似乎一直在重複着一句話。
“怎麼還沒有睡呀?”
“因爲還有作業沒做完。”
“有沒有不會做,有就跟我說,我幫你看看。”
“沒有,我都會做。”
“那就好,你快點寫完,早點休息吧。”
“爸爸……”
“怎麼了?”
“沒事,伱這個週末在家嗎?”
“不在,我要加班。”
“哦~”
兒子失落的眼神,讓陳思和心撕裂得疼,好似忘記什麼,可卻怎麼也想不起來。
“有事你就要跟我說,你不說,我怎麼會知道呢?”
“星期天,玉蘭公園有個兒童科技展,我很多同學都會去,我想爸爸你帶我去。”
“你可以讓你媽媽帶你去啊。”
“哦……”
兒子聞言,沒有辯解,直接應了一聲以後就回了書房。
陳思和也沒在意,放下手上的東西,進衛生間洗漱,可是心中卻隱隱有股不安,有種難以自制的恐慌。
“是哪裡不對?”
他擡頭看向窗外,黑暗之中,彷彿有一頭巨獸正盯着他一舉一動,隨時把他給吞噬一般。
收回目光,想了想,走到書房門口,看到伏在書桌上,在昏暗燈光下正在寫作業的兒子,陳思和沒來由地感覺到一陣心悸,彷彿他離自己好遠,隨時會失去他一般。
“文博。”陳思和輕輕地叫了一聲。
“怎麼了?爸爸。”
兒子聞聲回過頭來,陳思和聞言見此,心中不由得鬆了口氣。
“放心吧,我會跟你媽媽說,讓她帶你去的。”陳思和柔聲說道。
“哦……”
兒子再次應了一聲,他聽不出絲毫的喜悅,只是如同一個人偶發出的聲音,黑暗如同潮水一般,把兒子給吞噬。
“文博……”
陳思和驚恐地上前,伸手想要拽住他,把他給拉出來,可他卻發現,黑暗中的兒子,只是用一雙冰冷的眸子冷冷地注視着他。
“爸爸?”
“文博……”
陳思和衝進黑暗,眼前忽然亮如白晝,他猛地從椅子上站起,原來只是一個夢,他正在公司加班,沒想到趴在桌上睡着了。
他剛鬆了一口氣的同時,手機鈴聲忽然響了起來。
是老婆打來的。
陳思和拿起手機,接通問道:“怎麼了,是文博又惹你生氣了?”
“老公,你……你快點回來,快點回來……”
“怎麼了,發生了什麼事?你慢慢說。”
“兒子跳樓了,文博他……他從樓上跳下去了,你快點回來……快點回來……”
“文博……跳樓……跳樓……”
他感覺一陣頭暈目眩,眼前的景象再次變換,他站在樓下,周圍圍滿了人,嘈雜的聲音吵得他頭好痛。
在他前面,兒子血肉模糊,四肢扭曲地癱在地上,那一雙眼睛睜得大大的,似乎冷冷地在看着他,一如那晚。
頭好痛,心好痛,他感覺整個人快要喘不過氣來。
文博……
他大喊一聲,睜開了眼睛,大口大口地喘着氣,原來自己在車裡睡着了。
就在這時,車外傳來一陣聲音。
“我爸爸真的沒死嗎?”
“沒有。”宋詞沒好氣地道。
“那他怎麼了呀,要不要緊?”
“不要緊,一會應該就會醒。”
他循聲望去,就見車外,兒子正向他走來,目光也正好向他看來,臉上頓時露出驚喜之色。
“我爸爸醒了……”
他狂奔着向陳思和跑了過去。
“文博?”
陳思和推開車門,衝了下去,一把把陳文博給摟在懷裡。
“爸爸。”
陳文博也緊緊摟着陳思和,熟悉的味道,熟悉的溫暖,讓他充滿懷念。
“讓爸爸看看,讓爸爸好好看看……”
陳思和捧着陳文博的臉頰,仔細打量着他。
這是他兒子沒錯的,這是他兒子……
可是……可是……
如果這還是一個夢,那就讓他這個夢不要醒。
“爸爸,你怎麼了?”陳文博疑惑問道。
“沒什麼,爸爸,爸爸只是再次能見到你,太開心了而已。”
陳文博強壓下激動的心,緊緊摟着自己的兒子。
“喝點水吧。”就在這時,旁邊遞過來一瓶礦泉水。
原來剛纔宋詞回自己車上拿礦泉水去了。
“謝謝……不過不用……”
“當然用,爸爸,你臉色好白,喝點水吧。”
陳文博直接把宋詞手上的水接了過去,遞給陳思和。
陳思和沒再拒絕,伸手接了過去,然後向宋詞道了一聲謝,因爲情緒波動過大,他的確感覺口乾舌燥,到現在都覺得暈乎乎的。
打開礦泉水瓶,他灌了小半瓶進入肚子裡,冰涼的礦泉水順喉而下,讓他整個人痛快了許多。
可是他很快察覺到不對,這個夢,實在是太過真實了,真實得不像是夢。
他低頭看向兒子,輕聲問道:“文博,你怎麼在這裡?”
“因爲……”
陳文博自己也不知道怎麼說,於是把目光看向旁邊的宋詞。
“他讓我幫他把弟弟偷出來,我覺得還是要徵求一下你這個父親的意見。”宋詞笑着說道。
陳文博嘿嘿笑了起來,他自己也知道,這樣的想法有點荒唐。
“偷弟弟?”陳思和有些詫異地看向兒子。
“我們找個地方慢慢說吧。”宋詞提議道。
“可以去我辦公室。”陳思和道。
此時他隱隱覺得,這一切並不是夢,雖然依舊讓人覺得很不合理,難以置信。
“人太多,附近還有什麼去處嗎?”宋詞搖了搖頭道。
“樓後面有個小公園,這個時候應該沒什麼人。”
幾棟寫字樓中間,是一大片綠化,甚至還有一些健身器材,主要是給在這裡上班的人,中午的時候有個休憩的地方。
“行。”宋詞點了點頭。
於是一行人向着小公園的方向走去,陳思和緊緊拉着陳文博。
生怕一鬆手,陳文博就消失不見,從夢中醒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