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連下了那麼長時間的雨,山上溼滑,周翠芬等人採榛子和撿拾山核桃的事情,只能暫時放下。
但下雨過後,天氣放晴,是採蘑菇的大好時候啊。
山上的黑木耳、榛蘑、猴頭菇,最是肉頭肥厚鮮嫩的時候,一個個都不願意錯過。
陳秀玉交代她們給地窨子中的那些榛子、山核桃脫苞脫殼的事情在下雨之前就已經忙完,沒啥事兒可做,就都沒有再來,各自上山給自家採蘑菇。
周翠芬和蒲桂英兩人走了秀山屯屯東,趙美玲和王燕則是在王大龍到趙永柯那裡上工的時候,一起到了呂律地窨子這邊。
前段時間陳秀玉領着她們在山上採摘蘑菇,都很清楚那裡有些什麼蘑菇,分開進行,也是爲了能有更多更好的收穫。
一早上下來,趙美玲和王燕兩人都撿了不少。
在這年頭,屯子裡的人,吃飯並不規律,農忙的時候,通常早早地吃過一頓飯就下地幹活,一直到晚上回來再吃晚飯。
母女倆早上吃過早飯出來的時候,就沒打算回去吃中午飯,準備多采摘一些帶回去,只是沒想到,山上的蘑菇實在太好,哪怕上山撿拾蘑菇的人不少,一早上的時間,兩人的籮筐依舊撿得滿滿當當。
“媽,揹簍裝不了了,咱們回家吧,送回去咱們再來!”王燕叫道。
可不像在揹簍裡裝其它東西可以按壓,甚至伸腳進去踩上幾腳,讓裝進去的東西更緊實,以便於裝進去更多,新鮮的蘑菇就不行,要是擠壓到,立馬變得稀爛,成了一堆碎渣,那就廢掉了。
趙美玲有些捨不得:“這一來一回,怕是得耽擱不少時間,回去了,怕是就來不了了。”
“那咋辦啊?”王燕蹙起了眉頭。
趙美玲想了想:“要不這樣,這裡離秀玉家的草甸子比較近,我去她們家找兩個袋子過來,咱們再撿一陣,差不多的時候,回去洗一下這些蘑菇,也就天晚了,這個時候回去,還是太早了些。”
“好啊!我去拿……”
王燕一聽,這也是個主意,她當即放下揹簍:“媽,你在這等我,我跑得要快些,很快就回來。”
她說完,拔腿就往呂律的草甸子方向跑。
王燕清楚這兩天陳秀清守在草甸子上,等她到了柵欄大門,見大門緊鎖着,知道陳秀清沒在,當即踩着柵欄欄杆往上爬,翻過柵欄後,直接去了地窨子。
地窨子前的草地上,兩大塊縫製的尼龍布鋪着,上面分開曬着不少榛子和山核桃,王燕經過的時候,伸手扒拉了幾下曬着的榛子,順手拿起一旁的木耙,幫着翻攪了一遍,這才鑽進地窨子裡邊。
跟着陳秀玉幹了不少活計,那裡有些什麼東西,她大都清楚。
很快,她從地窨子中找出兩個口袋,關好地窨子小門,跑到河邊喝了一飽水後,再次翻過柵欄跳出來往山脊上走。
大概就是喝了水的緣故,在回去的山林裡,眼看要到約定地點了,王燕忽然感覺有些尿急。
四下瞅了一眼,沒看見啥人,就把袋子放在一邊,忙着解開褲子右側的兩顆鈕釦,蹲了下去。
下一秒,原本該舒暢無比的王燕一下子尷尬到了極點。
她警惕地打量周圍的時候,忽然看到,就在自己前邊不遠處,陳秀清正直勾勾地看着自己。
在草甸子守着,大概最大的好處,就是不用起太早,關鍵是呂律木刻楞裡的大炕,實在太舒服了,睡着都不想起。
直到太陽升起老高,陳秀清才從炕上下來。
餵過飛龍和那些笨雞,去草甸子深處看了那些梅花鹿和獐子,順着柵欄巡查一遍……他機械式地進行着這些事情,這幾天都是這麼幹的。
直到回到蜂場中轉了一圈,總算是找到點事情。蜂場中沒有地雷蜂來侵擾,倒是看到兩隻癩蛤蟆。
他知道癩蛤蟆也會到蜂箱前捕食蜜蜂,於是用鏟子將兩隻癩蛤蟆鏟在鏟子上,端着走到柵欄邊,遠遠地甩進柵欄外邊的樹林裡。
昨天都還下雨呢,菜地裡潮溼得很,完全不用澆水,又省了一些麻煩。
見沒啥事兒可做後,他去了廚房,給自己熱了昨天的剩飯,炒了兩個小菜,回到大炕上,正準備開動,覺得沒啥滋味,於是,把呂律泡着的虎骨酒,偷倒出一兩左右,一個人在大炕上吃得有滋有味。
三隻猞猁崽子也跟着跳到大炕上,就在一旁蹲坐着,眼巴巴地看着他吃喝。
這兩天天氣不好,他偷懶沒有上山,割了呂律家中薰出的那些肉來喂。
畢竟是薰過的,有着一股子煙火味道,三隻猞猁崽子吃得很不痛快……得,上山打獵吧。
陳秀清盤算着,上山打點灰狗子、跳貓子、野雞之類的回來,喂猞猁崽子是其一,自己也可以烤一些來吃,還能用皮毛賺點小錢。
他特別希望自己能找到羣野豬,打個野豬回來,也能像呂律那樣,送到屯裡給大夥分分,長長臉。
若是能弄到小黃毛也不錯,他早就想試試像呂律那樣,塗抹蜜汁的烤豬肉了。
至於熊瞎子,被熊瞎子拍過一次後,他總覺得這玩意兒有些瘮人,不太願意去想。
可是,護秋的時候攆過一次,加上護秋小隊的巡守,附近根本就見不到野豬。
想要打到好點的野物,還得進更深的山裡。
他倒是想,可呂律不在,總覺得缺少點底氣。
也就只能在附近轉轉了。
吃飽喝足後,陳秀清挎着半自動,帶着彈弓在山裡轉悠的時候,突然聽到聲響,開始還以爲是什麼動物呢,他趕忙收了彈弓,取下半自動抱着,站在灌木叢後邊藏着,朝聲音傳來的方向窺視。
他萬萬沒想到,發出聲響,快步從林木間跑出來的會是王燕。
更沒有想到的是,王燕跑到近處,四下週圍一掃視,把褲子一脫就蹲了下去。
撒尿?
陳秀清本能地覺得自己不該看,頭都扭過去了,可是一想,這是他心心念唸的王燕啊。
被陳秀玉給忽悠了,說好的獨處機會根本就是他孤家寡人一個在周邊遊蕩。
此時看到王燕,他心裡只覺得像是有無數只爪子在撓一般,直癢癢,眼睛更像是被神奇的力量牽引着,他又回頭偏着看了過去。
然後,四目相對!
“啊……”
王燕的舒暢猛然中斷,取代的是驚恐和尷尬。
她趕忙起身,提着褲子就跑。
陳秀清也是猛地一怔,被氣血衝昏的頭腦猛地反應過來,他趕忙上前攔截。
這事兒得解釋清楚啊,不然以後王燕很有可能不再理他。
他卻不知,王燕更急,急得褲子的鈕釦都來不及扣上,只用右手抓提着,一心想着跑得遠遠的,趕緊避開。
“燕子……你聽我說……燕子……”
陳秀清叫着猛追。
王燕一見這情形,跑得更快。
可一個姑娘家,又怎跑得過經常在山裡走動的陳秀清,沒幾下就被陳秀清趕超在前面:“燕子,你聽我說……”
王燕難堪到了極點,哪裡肯停下。
只是,她左衝右突,總是被陳秀清給攔下,心裡驚慌無比,心臟像是要跳出來一樣。
這周邊一個人都沒有,看着陳秀清這急吼吼的樣子,這要是用強……
王燕腦袋裡蹦出這個想法的時候,急得眼淚都快掉出來了,偏偏又不敢喊叫,生怕被人看到、聽到,事情傳出去,清白名聲就毀了。
那後果不堪設想。
她跑得越發驚慌了。
殊不知,越急越見鬼,往下邊坡地跑的時候,腳下被樹根絆了下,控制不住地往前撲倒,應急反應,她哪還顧得上提褲子,雙手忙着前撐防止摔傷,順着往坡下滑的時候,褲子又被什麼東西掛住,露出了大半屁股蛋。
這一摔,王燕沒叫出來,反倒是陳秀清被嚇得大叫起來:“燕子……”
他急急衝了過去,想要將王燕拉起來。
王燕翻身坐起來,卻只顧着拉褲子了蜷縮成一團,哭喊道:“伱別過來!”
她這回跑都沒法跑了。
“燕子,有沒有傷到哪兒啊?”陳秀清關切地問。
王燕像是受驚的小鹿,完全不知該怎麼辦。
“燕子,你聽我說……我剛剛沒忍住,不是,我只是無意撞見,不是有意偷看!我啥也沒看到……我,燕子,我喜歡你,我忍不住想看!”
陳秀清着急忙慌地解釋,似乎又覺得怎麼都解釋不通,最終倒是把心裡話給憋出來了。
偏偏就在這個時候,後邊林木窸窣響動,有人快步跑了過來。
陳秀清回頭一看,心裡一下子涼到了極點。
來的人正是趙美玲。
這裡本就靠近這母女倆擺放着揹簍的地方,王燕去拿口袋的時候,趙美玲就在附近轉着撿拾蘑菇,遠遠聽到王燕的驚叫聲,以爲是出什麼事兒了,立刻循着聲響朝着這邊跑來。
她到了旁邊,看看渾身滾得沾滿泥巴枯葉的王燕,再看看陳秀清,她不由問道:“這是咋了?”
還不待兩人說話,趙美玲緊跟着就看到了王燕還沒扣上的褲子,一下子就想到了什麼。
“好你個癟犢子……”
趙美玲四下看了一眼,從旁邊灌木叢上折下一根枝條,衝着陳秀清劈頭蓋臉地就打。
護女心切,趙美玲手底下可沒一點留情,陳秀清頓時被抽得四處亂竄,怪叫連連。
“嬸子,你聽我說……”
陳秀清一邊躥跳,一邊忙着解釋:“我就是無意中撞見燕子尿尿……”
殊不知,這話一出口,趙美玲火氣更大,手中的枝條抽得越發兇猛,口中不停地臭罵:“你個癟犢子,你個臭流氓……我打死你,打死你……”
陳秀清絲毫不敢停留,被抽得遭不住了,只顧着四處躥跳,根本連把話說完的機會都沒有,看趙美玲這架勢,他不敢再停下,發足狂奔。
趙美玲在後面使勁追,可又哪裡跑得過陳秀清,很快便看不到陳秀清人影了。
她大口喘着氣,趕忙往回跑,倒也沒跑多遠,就看到了跟着追來的王燕。
“閨女,那癟犢子把你咋樣了,有沒有被他……”
趙美玲一時間都不知道該怎麼往下說,只有滿臉焦急。
“媽……我只是尿尿被他撞見了,我被嚇得到處跑,他還死追在後邊解釋,結果,我被樹根絆了下,摔倒了。他沒把我咋樣……”
王燕紅着臉小聲解釋。
“真的?”趙美玲一臉不信地轉着看王燕。
“真的!”
“那還是我打錯他了?”
“沒打錯,他活該,哪有像他那樣!”
通常碰到這種情況,一般都是爲了避免尷尬各自避開,進行冷處理。
王燕其實已經算是在替陳秀清辯解了,畢竟這貨是故意偏着腦袋的看,但這些,還是因爲“我喜歡你,忍不住想看”這句話,讓本就對陳秀清也有意的王燕,不願意將事情給挑破,不然,事情就變質了。
“我看看!”趙美玲還是有些不信,拉着王燕,轉圈地看。
而此時此刻,陳秀清跌坐在草地上,一邊大口喘着,一邊揉着後背、腿上、手臂山幾處火辣辣的疼痛,就剛纔趙美玲那頓狂抽,他少說也被抽了十多下,那叫一個疼。
好不容易單獨碰面,卻沒想到是這樣的結果。
他現在越想,心裡越亂,都不知道王燕究竟會怎麼跟趙美玲說,接下來又會怎樣……
越想越覺得自己幹了件極其愚蠢的事情,陳秀清忍不住狠狠地給了自己一巴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