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女人,竟然能把一頭熊瞎子折騰成這樣……
林玉龍和雷蒙兩人接連從窗子鑽進屋裡,雷蒙擡槍給那頭已經沒動靜的熊瞎子腦袋上補了一槍,這才轉頭掃視着屋子裡亂成一團糟的一切。
他跟林玉龍一樣,實在想象不出,領着孩子的陳秀玉和蒲桂英究竟經歷了些什麼。
非但安全躲過了熊瞎子的襲擾,反而成功將熊瞎子抓住,給宰了。
要知道,這大傢伙,哪怕是壯年男子遇到,都心虛無比。
偏偏陳秀玉做到了。
這份心性,就連身爲男人的他們,也覺得汗顏。
確定熊瞎子已經死得透透的了,雷蒙擡頭衝着樓板說道:“秀玉,熊瞎子已經被補過槍了,安全了,你下來吧!”
“好!”
陳秀玉在樓板上應了一聲,然後解開弔着熊瞎子的繩子,半吊着的熊瞎子,軟塌塌地掉在地板上趴着,將繩子扔下來以後,她才抱着孩子走到入口邊。
雷蒙和林玉龍合力,將炕琴放到一邊,把櫥櫃重新擡到入口下方。
陳秀玉小心地把孩子放在樓板上,雙手撐着入口邊緣,下到櫥櫃上站着,這纔將熟睡的孩子抱了下來,遞給雷蒙抱着,然後跳下櫥櫃,又將孩子給接了過去。
“沒傷到哪兒吧?”雷蒙關心地問。
“沒有,也就在拉繩子的時候,手巴掌上被磨破了一層皮,沒事兒!”
陳秀玉長長地呼了口氣,總算是安全了,她神情也變得輕鬆起來:“趕緊把熊膽取出來,律哥說了,時間長了,膽汁會迴流進肝臟裡面,那時候質量就不好了。”
陳秀玉話說完,就在一旁的炕上抱着孩子坐下。
總算是安全了,心裡憋着的一股子勁頭也泄了,她只覺得自己整個人像是脫力了一般,渾身都沒了力氣,如果是在家裡,她真想直接躺倒,好好睡一覺。
在樓板上一番折騰,她渾身上下,弄得灰頭土臉地,但看着懷裡抱着的同樣弄的髒兮兮的孩子,心裡卻充滿慶幸。
不管咋樣,活着就好。
掏出手帕細心地擦了擦孩子臉上的塵灰,這次卻是捨不得將孩子放到悠車子裡了,只覺得抱在自己懷裡更安全些。
讓周方敬和馮德柱兩人去鹿場和大雁養殖場裡找侵刀,雷蒙、孟兆華和林玉龍三人則是將半自動上的刺刀拆了下來,互相幫扶着,勉強用刺刀對着從瞎子開腸破肚。
屯裡的大老爺們,在分解獵物的時候,都有一手,這事兒對他們來說,雖然沒有呂律等人嫺熟,但也足以對付。
當那把割蜜刀被拔出來的時候,三人又不由看向陳秀玉。
“還真是慚愧啊,如果換作是我,在那種情況下,我不知道能不能做到嫂子這樣子!”林玉龍不無感慨地說。
“這是嫂子綁到的第二隻熊瞎子了,上一隻熊瞎子,是被嫂子一邊給熊瞎子撓着癢,一邊用腰帶綁了熊瞎子的卵泡子,就掛樺樹上,那更驚險……
當初律哥到秀山屯來,乾的第一件廣爲人知的事兒就是用鏡面大斧,劈死一頭熊霸,剛猛得不得了。
現在咱們這嫂子也了不起,又是拴卵泡,又是捅後門的,就這份膽氣,幾百個女人當中,未必能找出來一個來,我算是佩服得五體投地了。”
孟兆華卻更多的是感激:“如果不是嫂子在,都不知道英子會咋樣,肯定是嫂子救了英子!等事情忙完,我得好好問問……”
雖然還不知道具體情況,但孟兆華也算跟蒲桂英處了有些日子了,算是非常瞭解了,蒲桂英那人平時看着大大咧咧,啥都不怕的樣子,但其實也就在明面上是這樣,膽子其實並不算大。
面對熊瞎子的這份機智和膽氣,蒲桂英肯定是沒有的,這一點,孟兆華完全能肯定。
“真是應了那句話,不是一家人,不進一家門,呂律和秀玉,就是這麼般配……我現在,都開始有些羨慕呂律那小子了!真是好福氣。”雷蒙笑道。
他打心底裡,也對陳秀玉變得佩服起來。
頓了一下,雷蒙接着說道:“你再看看他家那小子,不哭不鬧的,居然還有本事兒睡那麼香……將來,怕也不是個簡單人物。”
孟兆華和林玉龍兩人都回頭看了眼陳秀玉和她抱着的孩子,微微點了點頭。
熊瞎子的腸肚被扒拉出來,一籠心肺也被取出,肝頁上掛着的,是個鐵青色的熊膽,被雷蒙取下後,找了線頭紮好膽管,送到陳秀玉面前:“弟妹,這熊瞎子是你打殺的,東西就交給伱!”
“給我幹啥,今天大夥都受了不小驚嚇,這也不完全是我一個人的功勞,雖然是我捅的刀子,但沒有周大哥幫忙墩刀把,我拿什麼殺,沒有英子幫忙拉着繩子,我一個人也拴不住,再說了,還有你們那麼多人關心我,忙着過來幫我,全都被淋溼了……我就不多說了,你拿回去晾乾了,到時候賣了,給大夥分了吧!如果律哥在,他肯定也會這麼做!”
陳秀玉搖搖頭,並沒有伸手去接,轉而催促道:“趕緊攏火燒水,要趁早把熊膽燙一下……”
一個鐵膽,也就八九百塊錢。
這確實是一筆不少的錢,但分出去,顯然更划算。
即使呂律不在,陳秀玉也在努力爲呂律穩固着人心,她始終記得呂律說過的那句話:有舍纔有得。
關鍵是,比起在農場裡這些跟着呂律辦家庭農場的人來說,他家裡,更容易賺到錢,在這方面,她隨呂律。
稍微有點好處,都想方設法往自己身上攬,換來的,只會是渙散的人心,繼而讓自己到了最後,寸步難行。
聽着陳秀玉的這番說辭,林玉龍非常意外地扭頭朝陳秀玉看來。
來農場這些日子,他聽不少人說過呂律的那些事蹟,呂律的仁義,讓他打心底折服,卻沒想到,這個年紀比自己還小些的嫂子,這種爲人,也是相當大方,表現得有情有義,心裡越發佩服了。
他心裡有個聲音在悄悄地告訴自己:“跟對人了!”
見陳秀玉這麼說了,雷蒙也是讚許地笑了笑,也就不在多說什麼,忙着去攏火燒水,準備蘸燙熊膽。
卻聽陳秀玉接着說道:“蒙哥,我得有個建議,以後這門窗,得好好加固一下,裡面只是一個門閂,太弱了些,屋子裡也該準備一把小梯子,上到樓板上太費力了。”
這算是陳秀玉根據自己剛遭遇的事情提出的建議,不管有用沒用,只是她單純的一個想法,也算是爲了大夥的安全着想。
雷蒙笑着應道:“我明天找王大龍商量一下,看看有沒有好點的法子,把事情給解決一下。”
周方敬和馮德柱兩人返回,隨着來的,還有一幫子女人,關切地問了陳秀玉,見陳秀玉沒事兒,這才放心下來。
一個個也極有興趣地問起事情的經過。
陳秀玉在說這事兒的時候,不管男女都湊了過來,聽完後,紛紛衝着陳秀玉豎起了大拇指。
這個當年打過殘疾野狼的姑娘,現如今,已經是捆過兩頭熊瞎子,甚至親手宰殺過一頭熊瞎子的人。
沒有人再會把陳秀玉經常掛嘴邊那句“我可是打過狼捆過熊瞎子的人”,當成是一句戲言。
她所表展現出的氣質,大方且自信,讓人不得不刮目相看。
隨後,男人們去剝熊皮取肉,女人們則忙着收拾亂成一團糟的蜂場屋子。
事情忙完,雨還沒有停,只是小了一些。
雖然離天黑還早,但顯然沒法繼續割蜜了,陳秀玉打算提前回家。
蒲桂英是不敢一個人在蜂場小屋呆了,晚上看守的事情,被孟兆華給接了下來。
考慮到蒲桂英今天被嚇得不輕,陳秀玉在回家的時候,把她也給叫上。雷蒙親自開着在車輪上套上防滑鏈的汽車將兩人送回草甸子。
一路上,繮繩拴在車屁股上的大蔥,跟着一路小跑。
車子進了草甸子,陳秀玉和蒲桂英小跑着回了屋子,雷蒙則專門送進來一對熊掌、一些熊腿肉,還有一些是用來喂猞猁的熊肉。
農場裡還有其它事情,雷蒙忙着回去,陳秀玉也不去管他。
在雷蒙走後,她把孩子放下,先打着大黑傘,去看了獐子養殖場的情況,馬金蘭和段大娘兩人,把她交代的事情處理很好,沒啥好擔心的。
回到屋裡,陳秀玉把家裡一直小心保存着的虎膽取了出來,自己和蒲桂英,都吃上一些。
吃過飯後,蒲桂英被陳秀玉留宿下來。
陳秀玉情況穩定,孩子也沒出現啥驚悸的反應,可蒲桂英就不一樣了,一晚上和馬金蘭、段大娘睡在大炕上,閉上眼睛不多時,就會突然從睡夢中驚醒,好在後半夜終於睡得深沉。
第二天早上,天氣又放晴了。
吃過早飯後,陳秀玉再讓蒲桂英吃了一小塊虎膽,笑問道:“你老實交代,之前真是你一個人住在蜂場小屋?”
“嗯!”蒲桂英點點頭:“孟兆華不回去的話,跟林玉龍住一起。不信的話你去問。”
“真的?”陳秀玉一臉不信。
蒲桂英撅起了嘴:“當然是真的!”
“我咋那麼不信呢?”陳秀玉搖頭:“還不老實交代……那這是啥?”
陳秀玉說着,從衣服口袋裡拿出一塊落紅點點的手帕。
這手帕是薛淑琴、趙美玲她們在收拾蜂場小屋的時候,陳秀玉看到的,被她趕忙藏了起來。
蒲桂英見狀,大驚失色,趕忙一把奪過,一股腦地塞自己褲兜裡裝着,用近乎哀求的語氣說道:“玉姐,你可千萬不能往外說啊,要是讓外人知道,我們就完了。律哥已經跟我們打過招呼,不能亂來,從那以後,就再也沒有過!”
陳秀玉伸出手指,戳了蒲桂英腦門一下:“你呀……也不怕惹出啥事兒來。我不往外說可以,但你們可千萬得管住自己,你姐夫已經跟孟兆華說過,讓你們光明正大,別自己把自己給害了!”
“知道了,玉姐!”蒲桂英紅着臉點點頭。
等了沒多長時間,雷蒙再次開車過來,接兩人前往蜂場,繼續割蜜。
而在這個時候,呂律早已經騎着追風,順着山脊上了道槽溝的最高的那座山峰,爬在大樹上,俯瞰着眼前這大片雲牽霧繞的山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