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們都知道,冬天熊瞎子都蹲倉了,蹲的倉有天倉子和地倉子。
天倉子在數米到十幾米高几抱粗的空桶子樹上。地倉子在熊瞎子刨出來的土洞或是天然的石洞中。
剛入冬的時候,獵手們殺倉子,一般是不帶獵狗的,因爲熊瞎子還沒有進入深度冬眠期,帶獵狗怕是人還沒等到倉子前,熊瞎子早就已經被驚跑,或是直接躥出來對着人發動攻擊了。
這也是呂律在第一場雪下了以後,哪怕雪下得不小,也沒有第一時間進山的原因。
一來是農場裡確實有不少事情要忙,二來就是因爲這時候殺的熊瞎子或是棕熊,稍有驚動就躥出來逃跑,或是朝着人發動攻擊。
得等山上冷上一段時間,熊瞎子進入深度冬眠,那時候是最安全。
事實上,對於野豬、熊瞎子這兩類野物來說,幾乎所有人都認爲它們非常兇殘狂暴,神擋殺神,佛擋殺佛的,見到啥就滅啥的恐怖存在。
實際上,在被驚動的時候,無論是野豬還是熊瞎子,逃跑都是首選。
見到人立馬就發動進攻的,要麼是直接撞上了,要麼就是飢腸轆轆的時候,再有就是有故事的。
這所謂的故事,就是曾經着過獵人設置的陷阱或是被獵人追捕過的,被人類激怒過,也是最危險的類型。
這些年,常聽說野豬、熊瞎子傷人或傷人致死的事件,也曾聽聞野狼、大爪子或是土豹子頻頻下山獵殺牲畜、襲擊人類的事情發生。
其實,在早之前,野物傷人的事情並不多。
可能過去山裡大的野生動物不缺食物,能吃的東西多,一般是沒等人接近,早就跑得無影無蹤了。
幾人回到雪屋,陳秀清和樑康波早已經將那頭熊霸的皮給剝下來,摺疊起來裝袋子裡放着,就連肉也被一塊塊分解拖回雪屋旁邊。
雷蒙在聽趙團青說過鄂倫春馬也會吃肉以後,正在拿着割下來的肉條去喂幾匹鄂倫春馬。
殊不知,熊霸血肉散發出的氣息反倒驚得幾匹鄂倫春馬驚慌地圍着拴着它們的樹打圈躲避,哪裡敢吃。
不過,呂律見了,倒也沒怪他,反而讓雷蒙在拴馬的幾棵樹上,都掛上一塊熊肉。
他覺得,很有必要進一步讓幾匹馬都適應熊霸的氣息。
不然,若是遭遇到熊霸或是熊瞎子,馬羣必然大亂,可不好控制。
樑康波則是在屋外攏了一大堆火,正在用鐵鍋焅熊油,雪屋裡的火上,熬煮着今天要吃的肉食。
今天捕捉到的野物都是當場剝了皮,肉掛在山上,只帶了皮毛回來,帶回來的肉,也主要是灰狗子和飛龍的。
飛龍需要拔毛處理,帶着肉回去就行,至於其它的皮毛,分類裝袋子裡,等帶回家裡,軟化後再來鏟油皮、繃框之類。
一樣樣的收穫從獵囊裡拿出來,看得樑康波和雷蒙兩人欣喜無比,吃飯的時候,一直在問他們今天上山打獵的事情,聽到還有兩個熊倉子的時候,兩人更是吃驚。
“明天早上殺熊倉子帶上我吧!”
雷蒙很想去見識一下,他覺得,既然跟着來打獵了,作爲一個新手,很有必要去多長點見識,生怕呂律爲了護着他,一直將他留守在宿營地裡,整天啥事兒沒有,就看着東西烤着火,感覺自己挺廢物。
他需要儘快成長起來,也成爲能獨當一面的好獵手。
“輪換着來吧……我直接點名,明天清子一人守着這裡,其他人都進山,大哥,你跟着二哥,多學學陷阱設置。”
呂律直接進行指派。
“啊……要不讓四哥先來?”
陳秀清有些不情願,實在不想錯過明天的兩個熊倉子。
張韶峰笑盈盈地看着陳秀清:“清子,這麼說不太合適吧?你以爲單你想去殺熊倉子,我就不想去了?”
“在這山裡,咱們還會遇到不少熊倉子,又不是以後就沒得殺了,有啥好爭的,都能輪上,都有機會!”樑康波在一旁勸說道。
趙永柯就比較直接:“老五是把頭,聽他的。”
一句話出口,陳秀清看了呂律一眼,還是點了點頭。
“別想着在這裡看東西事兒小,其實也是件很危險的事兒,你看咱們,狍子肉,熊霸的肉,就堆在這裡,血腥味重,也容易招引來野物,還有馬匹,也是野物獵殺的目標,可不能有絲毫大意。每個人輪着來,這事兒,得認真執行,可不能馬虎大意。”
隨後,呂律笑看着張韶峰:“後天四哥守,再往後是三哥、二哥,等到我的時候,就全員休息。大哥接觸狩獵的時間不多,他得多參與一些,儘快適應,遇到野物的時候,你們也更有經驗應付,放大哥一個人在這裡,也不安全。晚上的時候,大家輪換着守夜,一人兩小時。”
他解釋了自己的理由,幾人都笑着點了點頭,不再多說什麼。
長時間雪地跋涉,呂律也需要休息,而且,身爲把頭,他若是不參加,元寶它們也不聽別人使喚,想找到獵物,難度可大了不少。
所以,呂律休息,自然全員休整。
這是一個比較妥當的安排。
吃了飯,幾人將帳篷重新搭建起來,方便擺放獵獲,也能讓元寶它們住進去,有什麼響動,它們能提前發現。
一夜安睡後,第二天早上留下陳秀清,其餘人踩着木馬,早早地上山,循着昨天的路線,一路查看收撿獵具和獵物。
紫貂、黃皮子、貉子,時不時就能撿到一隻。
而在掛着大塊野物血肉的地方,下面設置的鐵夾打到了兩隻狐狸,還在一處看到了孤狼孤狼活動的痕跡。
只有一匹狼的腳印,在躥跳起來試圖撕咬掛在高處的狐狸肉時中的鐵夾。
奇怪的是,這隻狼居然只拖着絆木走了沒多遠,就只在雪地上留下了腳印,絆木和鐵夾的痕跡都沒了。
捕獸鐵夾的設置,捕獵的是比較大比較精的獵物,設置的時候會在捕獸夾前後會放置木棍,這樣,獵物在看到木棍的時候會擡腳避讓,落腳在兩根木棍間的時候,正中鐵夾。
而鐵夾也不會用鐵絲直接纏繞在樹上進行固定,而是拴上一根絆木,在獵物中了陷阱後,讓其拖着絆木走,絆木在林子裡四處掛礙,不斷地對獵物體力進行消耗,獵人則是尾隨着絆木拖拽的痕跡就能輕鬆找到獵物,進行捕殺。
之所以拴絆木而不是進行固定,也是有原因的。
鐵線聽上去很厲害,但也容易讓野物在不斷的掙扎中折斷,帶着鐵夾就此逃命。還有更狠的,比如狼,爲了活命,它們甚至在掙不脫的時候,直接咬斷自己被鐵夾夾住的爪子,但用上絆木,那就不一樣了,它們往往選擇拖着走。
在樹枝上掛大塊的肉,本就針對的是狼、豺、狐狸之類的獵物。
而現在,在這裡設置的鐵夾和絆木,都不見了!
趙永柯也在看着那些痕跡,他也看出了些端倪:“好狡猾的老狼。”
“懂得咬着拖槓順起來走,確實狡猾!”
呂律直起腰身露出了微笑,這些天被冷得黑紅的臉上,一排如雪的牙齒放出青光。他雙手抓着雪杖,用力一杵,順着孤狼留下的腳印找了下去。
約莫走了半里地,看到潔淨的雪面上有斑斑駁駁的黑點,呂律抓起來放在鼻子上聞了聞,有股淡淡的血腥味,他知道是架子上的鐵齒傷了狼腿,距離不是太遠了。
又趕了半里多路,元寶的叫聲,提醒着呂律,和那隻狼已經很近了。
等呂律小心地再追一段路,看到的不是夾着尾巴只顧着逃逸,而是就站在林間雪坡上看着自己這幫子人的那頭獨狼。
它應該也早已經發現呂律等人了。
沒有立刻開槍,呂律只是靜靜地看着它,孤狼也在看着幾人,六條狗子顯得有些躁動,想立刻撲出去,在等着呂律的命令。
靜持中,孤狼喉嚨裡發出低沉的吼聲,它在挑戰,威風不倒。
“好漂亮的一頭大狼!”
呂律由衷地讚道。
這是一隻身形高大,兩耳高聳,脖子粗壯的公狼,呂律在朝它走過去的時候,它也一瘸一拐地迎面走了兩步。
見狀,呂律微微皺了下眉頭,爲這隻狼的兇悍心驚。
但再兇悍,也只是獵物。
呂律擡起槍的時候,忽然看到孤狼低下頭,衝着自己被鐵夾夾着的左前腿咔嚓咔嚓地咬起來。
這一幕讓趙永柯等人也都是微微一驚,他們現在算是相信,狼爲了逃脫,能對自己狠到這種程度。
一聲聲的咬骨聲,在安靜的林子裡,顯得格外清脆。
幾人此時心裡都不知道在想什麼,只是趙永柯再次將半自動擡了起來,開了一槍,子彈穿透孤狼的腦袋,它一下子跌倒在地上,四隻腳劇烈地抖動了幾下,很快沒了動靜。
“這樣的狼太狠,太狡猾,不能心軟,留不得!”
趙永柯小聲地說了一句。
心軟?
對,就是心軟!
呂律驚訝地發現,自己剛纔真的心軟了,竟有些不忍心。
“這種狼,但凡讓它挺過去,糾集起狼羣,危害不小,你看它看着我們的時候,可沒絲毫懼怕的樣子,很容易出現報復的情況。”趙永柯又補充了一句。
呂律微微點頭:“確實不能心軟!”
他當先拔出獵刀,朝着骨狼走了過去,將還在撕咬着孤狼脖子的黑嘴輕輕撥開,砍了一根木棍,撬開緊緊咬住狼爪的的鐵夾,看着已經被咬碎沾着沒多少的狼腿骨,他心裡不由告誡自己:要再狠了幾分。
趙永柯擡槍提防着周圍,其餘幾人則上前幫忙開腸破肚。
掏了心肝被呂律割小餵給元寶它們,順便剜出一顆眼珠子餵給左肩上的站着的白玉,把狼放在雷蒙牽着的爬犁上,皮要剝下來,狼油也不能錯過,這個可以帶回去留着明天做。
“四哥,這鐵夾今天不能再用了,包括其它獵捕到野物的夾子也是一樣,帶回去用松枝水煮一下!”呂律將鐵夾也放到了爬犁上,順便交代明天負責守在宿營地的張韶峰。
對此,雷蒙倒是有些不解:“擦一下接着用也沒啥問題吧?”
呂律解釋道:“剛做出來的鐵夾有自帶的鐵味,捕獵的時候也會沾染上濃郁的血腥味,都會讓獵物警惕,因此,必須得進行除味。用松枝水煮或是用松子油塗抹都行。有人也會用火直接燒,雖然也能除味,但火燒過後,彈簧就沒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