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幫子老外,再沒有初見時那種居高臨下俯視呂律等人的姿態。
託雷斯特地到呂律他們所在的獵人營地的房間裡來邀請幾人共進晚餐,當然了,也有着想要好好品嚐下呂律手藝的想法。
託雷斯進山三天的時間,所吃的都是些寡淡無味的東西,吃到呂律弄的烤肉和肉湯,那些加了些鹽和小根蒜的簡單東西,卻是讓他驚豔到了。
見過不少世面的呂律又怎會怯場,讓獵場弄來幾隻飛龍,打理出來以後,就按照鄂倫春人最地道的做法:一手拿着飛龍,另一隻手不停地用勺子將鍋裡的沸水舀出來,澆在飛龍肉上,邊澆邊轉,燙到五六成熟的時候,再將整個飛龍連同蒜末、蔥花一起放入沒有放入一滴油的沸水中煮上五分鐘時間,做出飛龍湯。
這樣做出來的飛龍湯清淡,色白無雜質,喝起來清香可口,鮮味難擋。
爲了讓幾人見識到鄂倫春人的風味,呂律特意找獵場的人問了下,得知託雷斯在之前還獵捕到一頭駝鹿,他乾脆將駝鹿鼻子要來,這可是鄂倫春人待客的上等佳餚。
鄂倫春人稱駝鹿爲犴。
呂律也打到過駝鹿,這動輒幾百公斤甚至比牛還大的野物,本身的肉就肥而不膩,而最精華的,莫過於鼻子。
也正是因爲他獵取到了,所以聞訊而來的趙團青,也讓他見識到了犴鼻子這道美味。
犴鼻子有兩種吃法,一種是直接將犴鼻子割下來,直接放在炭火上燒烤,待皮毛烤焦後,用獵刀將毛灰和焦皮刮掉,清洗後放入吊鍋,用清水煮上四個小時左右,煮爛後切塊沾着鹽水吃,味道別具一格。
而呂律做的是另一種,將犴鼻子打理出來,用文火煮爛,撈出來晾涼,形成膠凍,用獵刀切成小塊裝盤,沾着鹽水吃,這是一樣清香撲鼻讓人胃口大開的好東西。
鹿肉自然也少不了,包括炒熊腿肉,燒狍頭、狍肝,以及鄂倫春人的手把肉,林林總總,弄了好幾個硬菜。
呂律主廚,託雷斯一幫子人也好奇地跟在一旁看着,充滿着興趣。
這些做法,有的精細無比,有的卻又顯得很野很粗獷,花費了不少時間,東西端上桌的時候,這個就沒怎麼吃過大荒美食的老外,顯得有些迫不及待。
呂律也表現出很好的禮貌,一樣樣地解說、招待,別說這幾個老外了,就連魏春安、溫志海他們幾個沒少吃好東西的人,也都有了很新奇很美味的體驗,對呂律的廚藝,那是誇讚連連。
反倒是張韶峰、趙永柯兩人覺得正常,因爲都沒少吃野味的緣故。
這可把託雷斯吃高興了,飯後,當場就跟溫志海把投資合同給簽了,事情終於落定,這讓溫志海看向呂律的眼神,充滿感激,直言欠了呂律一個大人情,以後有事兒儘管來找,只要合理合規,一定安排妥當。
晚上的時候,呂律讓獵場備了些草料,好好將三匹馬餵過,給元寶它們也補餵了些肉,這才安心回到房間裡,舒服地睡了一覺,直到第二天託雷斯親自來敲門。
起牀後,一幫人吃了獵場安排的早飯,託雷斯就開始催着呂律進山了。
託雷斯帶了個下屬,加上呂律、趙永柯和張韶峰三人,還有也想着跟上去見見世面的魏春安、溫志海等人,去的地方,依舊是封閉獵場,主要是託雷斯對那些人工培育出的獵物不感興趣,還是覺得野生的更有挑戰。
呂律乾脆讓張韶峰將他的鄂倫春馬讓給託雷斯騎着,他和另外一個老外則是乘騎獵場提供的馬匹,爲了讓託雷斯體驗鄂倫春馬的好處,呂律特意選着山地,沼澤地走了一圈。
就在這行進過程中,讓他好好見識下鄂倫春馬的種種優點,當然,呂律也沒少從中解說。
鄂倫春馬那些常年在山林中穿行所掌握的技能,甚至是刻入骨子裡的,那可不是簡單馴養就能出來的技能,每一個感覺都那麼不凡。
不遠處,有隻紫貂在雪地上奔行,然後快速竄上一旁的紅松樹。
呂律縱馬奔騰,快速靠近,也沒動用獵槍,而是取出一把新做的火琉璃彈弓,弓皮一甩展開,隨手往彈兜裡面裝入一顆泥丸,追風平穩的奔行中,呂律很自然地一拉一放,只聽啪的一聲,枝頭蹦跳着的紫貂應聲掉落下來。
馬在跑,紫貂在跳,這樣的條件上,哪怕是用槍也是極高的難度,這有不少因素需要考量。
而呂律只是憑藉一把小小的彈弓輕易做到了。
精妙的把控!
在呂律將紫貂提回來的時候,讓託雷斯驚訝的,不是紫貂,而是呂律手中的小彈弓。他好奇地接了過去,翻看半天,直接就開口討要:“能不能送給我?”
“當然可以!”
只是一把彈弓而已,呂律沒啥捨不得,點頭答應下來,順便送給他幾顆泥丸試射了幾下。
第一次使用的託雷斯顯然沒有絲毫準頭,沒有一下是命中的,但不妨礙他覺得彈弓這做工很漂亮的小工具很有意思,當成是一件很有意義的禮物。
然後,幾人繼續在山裡遊蕩,呂律也在時刻注意着元寶的反應,半個小時後,在山坡草地上,元寶發出了叫聲。
“草地裡有一隻狐狸!”呂律肯定道。
託雷斯遠遠打量着草地,沒看出有什麼東西,不明白呂律爲什麼這麼篤定,於是問道:“你是怎麼知道的?”
“是我的夥伴告訴我的!”呂律指着元寶他們幾條狗子說道:“在我們獵人眼裡,獵狗、馬匹,都是我們最好的夥伴,我們彼此相依,成爲一個整體。每當有危險或是發現獵物,它們都能立刻提醒我。我們彼此善待,而不是單純地看作是狩獵工具。”
託雷斯沉默了好一會兒,估計是想到了那隻死去的獵狐犬,好一會兒才說道:“能發現獵物,是獵狗該具備的能力,可它沒有告訴你草地裡一定有隻狐狸。”
“不,它告訴我了,這是我們之間的默契。”
呂律笑道:“不信,咱們再往它們給我指引的方向走走!”
一行人繼續往前走了一段,果然遠遠地看到草坡雪地上一團紅色的身影,正在草地上嗅着什麼,忽然,像是發現什麼一樣,那赤狐忽然躥跳起來,腦袋直直插入雪層中,再出來的時候,已經叼着一隻老鼠。
“還真是狐狸……”
託雷斯驚訝之餘,笑着問道:“你的這幾隻狗,能逮住那隻狐狸嗎?”
“只是一隻狐狸而已,還不用我的狗出手!”
呂律既然是展示,當然得讓託雷斯好好看看,他解下白玉的眼罩,左肩一抖,白玉立馬躥飛出去,很快升到高處。 突然躥飛起來的白玉,立馬驚動了正低着頭準備享用美味兒的赤狐,它警覺地叼着到嘴的老鼠,擡頭看着高處盤旋着的白玉,原本還不想跑,但注意到在草地邊緣,隔着百多米遠的呂律等人後,它毫不遲疑地掉頭就跑,在雪地上一躥一躥的,速度不慢。
早已經捕捉到它身影的白玉發出一聲清亮的鳴叫,立馬狂振幾下翅膀,雙翅突然收斂,俯衝而下,如同離弦的箭矢,射向赤狐。
那赤狐也是警覺,眼看着即將被撲倒,果斷一個靈巧轉彎,避過白玉的抓捕。
白玉反應更快,一爪落空,立刻猛地狂振翅膀,扇得雪屑飛濺,再次順勢飛高,緊跟着,又是一次俯衝而下。
這一次,速度更快,赤狐再次轉向飛逃,被被白玉及時地扇動翅膀輕輕拐了個彎,快速拉近距離。
眼看着跑不掉,赤狐也豁出去了,竟是一轉身,縱躍起來,咬向白玉。
結果迎來的是白玉的一雙利爪,緊緊地抓到了它的腦袋上,尖銳的玉爪,如刀一樣切入皮毛中,死死扣住,白玉被赤狐的重量帶着墜向地面。
一狐一隼,瘋狂地在雪地上扭打起來。
只是,到了現在,赤狐雙爪已經控制住它的腦袋,又咬不到白玉,僅靠着四蹄的踢蹬,卻縷縷被白玉狂振的翅膀給格擋或是避讓開來,順便抽了它幾翅膀的同時,狠狠地朝着赤狐的眼睛就啄了下去,緊跟着就是腦袋。
赤狐的頭骨,面對白玉鋒利的喙,輕易被洞穿。
一行人朝着赤狐趕過去的時候,看到那赤狐已經沒命了,腦袋還牢牢控制在白玉的雙爪中。
託雷斯詫異地看着這隻漂亮的大鳥,這才知道,呂律所言非虛,感覺好神奇。
呂律跳下追風,走到赤狐面前,當即取出獵刀,剜出一對眼珠子餵給白玉,這才用眼罩給白玉帶上,重新放到左肩上站着。
呂律則是將赤狐綁在馬鞍上掛着,翻身上馬。
一行人繼續在山裡穿行着,搜尋着野物,原本也沒有刻意要去打什麼,倒是託雷斯忽然想到差點要了他命的那羣野豬,他偏頭看着呂律:“幫我找到追我的那頭野豬……”
在野豬獠牙下,狠狠體驗了一把兇險的託雷斯,心裡明顯有氣。
“沒問題……”
呂律觀察了一下山形,直接就找着託雷斯被吊套吊起來的地方趕去。
到了地方,看到滿地的大炮卵子的腳印,隔了兩天的時間,那些腳印早已經被冰凍起來。
幾條狗子到了地方,就在不斷地嗅着氣味。呂律當即衝着元寶它們發出指令:“吜吜……”
元寶當即領頭,朝着大炮卵子離開的方向追尋了下去。
幾條狗子一路在前小跑,隔了那麼長時間,呂律也無法確定那野豬羣去了什麼地方,但有腳印,有野豬被槍傷到留下的血跡,對於香頭是擡頭香的元寶、白龍和黑嘴來說,根本不是啥難題,哪怕是黑虎、花豹和青狼三隻低頭香,也能輕易辦到。
找到它們只是時間上的問題。
一路上,呂律可不想錯過看到的獵物,尤其是紫貂、黃皮子、灰狗子、雪兔之類,借了趙永柯的彈弓,呂律一路走,一路打,或是乾脆放出白玉,追尋了兩個多小時,在一片橡子林裡邊,發現那羣野豬新鮮痕跡,聽到元寶、白龍的叫聲時,呂律馬鞍上赫然已經多了七八隻小動物。
這還是走馬觀花一樣,並沒有刻意去找去追尋,有的隔得比較遠的,乾脆放棄了的結果。
這樣的收穫,讓託雷斯再一次意識到,自己最初的想法有多可笑。
眼看即將找到野豬,幾人紛紛下馬,將馬匹留在山坡上,跟隨着呂律找着下風方向,靠近野豬羣。
人太多了,魏春安、溫志海等人都是沒啥狩獵經驗的人,呂律只能讓他們留下,交給跟來的三個導獵員看護着,他則是叫上張韶峰、趙永柯和託雷斯小心地靠近。
不多時,一頭肩膀受傷,鬃毛如鋼針般直立的大炮卵子和兩頭母野豬,和五隻黃毛出現在數十米外的林子裡。
這些野豬聽力極好,嗅覺甚至比狗子還要強,似是覺察到了有人靠近,領頭在前的大炮卵子警覺地四處張望,還不時仰頭嗅嗅,這是少說也有五百斤的大傢伙,皮糙肉厚的,也難怪獨豆沒對它造成多大傷害,當然了,關鍵是沒傷到要害,不然也扛不住。
它沒有發聲之前,其它的野豬隻顧着在雪地裡翻找橡子,翻到一顆後,吃得咔嚓響。
“三哥四哥,伱們繞往兩邊,挑着黃毛打,母的就別打了,聽我槍聲……”
呂律小聲地說了句:“把那頭大炮卵子給託雷斯留下,也讓他見識下元寶它們的厲害。”
兩人很默契地點點頭,各自提着槍,冒着腰,輕快地往左右兩側繞過去。
呂律也打開雙管獵槍,檢查了一下,看着張韶峰和趙永柯兩人各自找了合適位置蹲下,端槍瞄準,呂律緩緩起身,擡起槍果斷扣動扳機,只聽嘭的一聲,靠呂律最近的一隻黃毛腦袋一下子炸開,摔倒在地。
下一秒,張韶峰和趙永柯也各自開槍。
砰砰聲中,託雷斯看到那些半大黃毛紛紛倒地。
而一路上從沒有亂叫,顯得很安靜的幾條狗子,早已經在聽到槍響的時候狂吠着兇悍異常地着衝了出去。
沒有人去管那兩頭掉頭跑掉的母野豬,算是給獵場裡留個種。
也沒有人去動那頭聽到槍聲非但沒有逃跑,反而在看到幾隻狗子的時候,哼哧叫着迎着狗子衝來的大炮卵子,都知道呂律這是在故意展示,目的就是爲了讓託雷斯別小看了這些其貌不揚的大笨狗和鄂倫春獵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