抽空檢查了養殖場各處的情況,呂律叫上哥幾個,一起到區上去了一趟,將上次從毛子那邊弄回來的熊膽和零散弄到的一些皮毛送到收購站賣了,還有這次從獵場弄來鹿筋、鹿心、鹿鞭和皮毛、獾油這些東西,不需要鏟油皮繃框晾乾啥的,呂律也就省得麻煩,直接處理了,也省得佔地方。
至於鹿皮、狍子皮則是送到趙永柯家裡,做蘇恩的時候用得到。
儘管棕熊的熊膽沒有熊瞎子的值錢,但也賣了不少,哥幾個分了後,到工藝品加工廠叫上也已經有了自己一間獨立雕刻工作間的陳秀清一起到田友誠的館子裡喝了頓酒。
腳殘了以後,陳秀清無法再參與到獵隊和農場的事務中,和哥幾個的交集少了不少。
好就好在,只要呂律在家,隔上幾天總會領着孩子到呂律這裡來串串門,言語中,還在回味着那段跟着呂律趕山的日子,但也看得出,現在他的心裡,釋然了很多,也把精力用在了學習雕刻和陪着家人的事情上。
農場裡,他該有的屬於他的分紅還在有一些,加上在工藝品廠的工資和雕刻擺件的抽成,日子過得其實挺悠閒,沒有那麼多煩心事兒。
很多時候,呂律反倒挺羨慕他現在的日子,每天做自己的事情,晚上回到家陪着老婆孩子,以他的積蓄,過日子完全沒問題。
唯一的麻煩就是馬金蘭,經常因爲忌不住嘴,把自己痛風的毛病給招惹出來,時常病懨懨的,那腿腳腫得跟個饅頭似的,四十多歲的人,天天杵着根柺杖在屯裡晃悠。
這一點,呂律和陳秀玉也說過不少次,讓她忌嘴,什麼東西不能吃,交代過不是一次兩次,但始終拿她沒辦法。
在這件事情上,呂律倒也想得通。
過了不少苦日子,現如今條件好起來,炕桌上的菜餚,區上買回來的零嘴啥的,有那機會吃,想要忍住,真的很難。
何況,一家子人在一起吃飯,東西就擺放在自己面前,還都是好的,本就是誘惑。
她這大概也算是痛並快樂着。
吃的時候有多爽口,痛風來了就有多磨人。
沒法根治的事兒,呂律也管不了那麼多了,唯一能做的,大概就是和陳秀玉一樣,見一次,叮囑一次。
看到呂律等人到館子裡吃飯,田友誠也熟絡地過來湊在一桌,打聽着前兩天鬼佬過來的事情。
八字沒一撇的事兒,呂律也只能簡單說了幾句,並告訴他當不得真。
這頓飯,直接被田友誠免單了,多了些巴結的意思。
他大概也沒想到,當初領着陳秀玉陳秀清兄妹倆來賣魚,反過來坑他一次的刁鑽山民,現在已經是他需要仰望的存在了。
一頓飯吃完,陳秀清回到工藝品廠繼續他的雕刻,呂律幾人則是去中藥店把裡面的華陰細辛給包圓了,準備弄回去保存那些棒槌。
這段時間,哥幾個有事到區上,總會到中藥店裡去買上一些。
讓老闆想辦法多弄一些,始終因爲配額等原因,一直沒多少。
心想着這次再到毛子那邊,把那些藏着的棒槌帶回來,又得大量使用,只能慢慢地不斷積累,甚至往伊春城裡都去找過。
事情辦完,幾人順便也把錢給分了,返回秀山屯的路上,呂律交代道:“咱們也休息了兩天了,回去後各自準備,把獵具打理一下,槍械、子彈啥的,該交代的事情跟家裡人交代一下,咱們明早動身了,不容易去一趟,獵還是要打的,盧布也要賺,大概一個月時間吧,估摸着時間,找着機會把棒槌弄回來。”
“好!”
張韶峰等人紛紛點頭。
經過丁香花蜂場的時候,呂律又專門去看了蜂場的情況,順便讓孟兆華聯繫他姐夫和另一封司機,明天幫忙往漠河跑一趟。
有了上次的經驗,這次過去,也只需要準備些糧食和撮羅子就行,至於帳篷啥的,完全沒必要。
就連糧食,呂律都準備帶點更爲方便的粘豆包、烙餅這些東西,弄熱了就能吃,省得帶着別的糧食,還需要花費不少時間熬煮。
冬季冰天雪地,不用像夏天那樣擔心腐爛黴變。
而且,這次過去以後,不出意外的話,應該還能從蘇馬羅科夫那裡弄到一些補給。
想到蘇馬羅科夫,呂律其實心裡一直也有提防。
律賊有着自己規矩的:保護親人,不組建家庭,但可擁有情人;不從事正常工作,以不當手段爲生;聚集其他同類,發揮羣體力量;保守同事秘密,不透出彼此藏身地點;參與問詢會,解決問題;不賭博等等……
這些規矩,都有一定目的性,團結律賊不牽連家人,都是有組織的。
大概也是因爲呂律屬於越界瞎搞,反倒更容易被他接受。
但也可以看出,身爲律賊的他們,絕對不是什麼善男信女。
現如今,正是律賊崛起的時候,有的事情難免有衝突,得小心提防才行。
呂律多少有種火中取栗的感覺。 回到家裡的時候,屋子裡正熱鬧。
陳秀玉、王燕、蒲桂英和趙美玲,幾人正在屋裡幫忙包着餃子。
幾年下來,一幫子人都會湊到一起互相幫忙,一家弄完弄另一家的,這是她們嘮嗑、親近的好機會。
今天一天的時間,已經包出不少粘豆包,放在院子裡冰凍着,數量足以裝滿三大缸。之所以弄那麼多,正是因爲知道呂律等人進山要用。餃子還在繼續包着,也已經包出不少,這其中,一部分準備用鹿肉、野豬肉作餡料,但更多的是用白菜、酸菜之類,這些也是呂律打算帶走的。
進了山裡打獵不缺肉食,反倒是蔬菜更爲可口。
看到呂律進屋,陳秀玉擦了擦手站了起來,關切地問:“做了中午飯,一直等不到你回來,我們幾個就先吃了,我去給你下一碗餃子?”
“不用,我們幾個已經在區上吃了!”
呂律微笑着跟幾個女人打過招呼,將躺在炕上用小正陽的熊皮衣服蓋着,一雙小手伸在外面揮舞,顯得很不自在的閨女給抱了起來,在屋裡晃悠逗弄一會兒,找來灰盆,把了屎尿,這才重新將孩子放到悠車子裡晃着。
屋子裡一幫子女人,呂律也沒啥好說的,自己到地窨子旁邊攏了火,找來各種獵具,一樣樣的打整,忙活到傍晚的時候,又把自己的半自動找來,鋪墊上麻布後,用棉布好好擦拭保養了一番,子彈袋裡也裝滿子彈,細細想了下,又把爬犁也拖出來,好好檢查一下,覺得再沒什麼遺漏後,纔將東西收撿起來。
小正陽也在這時候,被樑康波的兒子樑啓明給送到草甸子,跟呂律打了聲招呼,返身揹着書包就往回跑。
在學校裡邊,小正陽混得跟個寶貝似的,哪怕是跟六年級的,也能玩在一起,樑康波的兩個兒子,趙永柯的一對兒女,雷蒙的兩個女兒,還有樑康波的子女等等,更是對他多有照顧,經常領着一起玩。
尤其是順路的樑啓明,每天早上來接小正陽,晚上又領着送回來,更是體貼。
這小傢伙已經變得很懂事兒了,不再是當初打棚雞時,誘子被呂律打掉後還想着從呂律這裡狠撈一筆的冒失鬼。
學校條件大爲改善,有了暖氣,孩子讀書不再遭罪,甚至比窩在家裡還舒服,積極性提高了不少。
小正陽回來,書包送到屋裡牆壁上掛着,像是不怕冷一樣,幫着呂律撿拾東西裝袋子。
幫忙包粘豆包和餃子的幾個女人,家裡都有孩子老人要照顧,早在下午四點左右的時候就回去了。
陳秀玉做好飯菜,跑到院門口衝着在地窨子門口的爺倆喊了一聲:“律哥,陽陽,回屋吃飯了!”
“好勒!”
呂律應了一聲,加快速度將東西裝好,放在爬犁上綁着,這纔將爬犁拖回棚舍下,領着小犢子回屋。
一家子其樂融融地吃了頓飯。
在陳秀玉擦好炕桌後,小正陽有模有樣地拿出自己的本子,在炕桌上趴着寫那些老師留給他的作業,也就是從一寫到一百,寫兩遍。
小傢伙練得認真,儘管能把3寫了趴着,能把8寫成兩個分家的0,但態度卻是端正得不得了,看得兩口子在一旁樂不可支。
尤其是作業做完後,一張小嘴叭叭叭地講着在學校裡的事情,可沒少調皮搗蛋,但呂律只有一句話警告他:不準欺負別人!
拉着陳秀玉的手腕上的上海表看看,覺得時間到了,他趕忙把電視打開,正趕上電視臺引進的動畫片《聰明的一休》,音樂一起,立馬跟着唱了起來,還非要將自己的妹妹給弄過去抱着。
懶洋洋地靠在窗邊的呂律,看着這溫馨的情景,再一次堅定了這是最後一次去外興安嶺打獵。
幾年下來,每一個冬季,都是和一家子相處得最少的時候,他忽然覺得,跟老婆孩子在冬季的時候貓在家裡,是件極其美好的事情。
直到兩個小傢伙都來了瞌睡,兩口子也早早地回臥室休息。
等兒女都睡着了,陳秀玉很自然地縮到呂律懷裡,伸手套弄一會兒,自己就爬了上去,正窸窸窣窣的時候,小正陽忽然翻身坐了起來,這把兩口子嚇了一跳,誰都不敢動了,就連大氣都不敢出。
誰知道,小傢伙忽然又倒下去躺着,嘴巴里開始嚷嚷:“鵝鵝鵝,曲項向天歌……”
這……這是發夢衝背詩啊!
兩口子不由相視一笑,動作只能更輕柔了,完事兒後,陳秀玉趴在呂律懷裡,再次叮囑:“律哥,這次一定要平平安安地回來。”
呂律微微點了點頭:“一定……嗯,得給小崽子準備房間單獨睡覺了。”
他是真怕某天小傢伙突然醒來撞見兩口子幹這事兒,那可麻煩了。
四歲多快五歲的娃,已經記事了,而且農村的孩子,往往在五六歲的時候,就已經能表現得很懂事兒,不少已經能幫着家裡撿拾柴火、割豬草、餵豬喂牛啥的,甚至能自己開始會簡單的做飯炒菜。有些東西,可不容忽視。
第二天早上,樑康波等一幫子人趕着爬犁彙集到呂律的草甸子,孟兆華和他姐夫,還有另一個司機也跟着趕到。
吃過呂律和陳秀玉早起做好的早飯,忙着將行李和馬匹上車,一行人再一次出發,前往漠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