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歌回到伏羲堂,身上的衣服早已經換了一套,染血的衣服已經被他扔了。
剛踏進正院就聽到小海在向毛小方講述他們白天挖地的情況:“師父,你是不知道。挖半天,炸彈沒挖到一顆,白骨倒是挖了不少,就像是埋了很多屍體。陰氣也很重。”
阿初則道:“是啊,還得挖的深,臨走還要搜身。也不知道他們在搞什麼鬼。”
毛小方叮囑道:“總之這件事沒那麼簡單,你們一定要小心。儘量低調,不要出頭。他們讓你們做什麼,伱們就做什麼。一旦有危險,就想辦法先跑回來。”
“是,師父。”兩人應道。
林歌讓歐詠琪先回房間,不然一身血,必定會引起注意。
“師叔。”
“師叔。你回來啦。”阿初迎上來說道:“我還以爲你也被抓去了,結果人羣裡找了半天都沒見到你。還好你沒去,跟做苦力似的,累死了,還挖出一大堆骨頭。”
小海附和道:“就是,明天還得去。那什麼陳軍長下了命令,讓我們三天內至少挖十幾米深。也不知道什麼炸彈,需要埋那麼深。”
林歌道:“炸彈?我看未必。”
“師弟你知道他們的目的?”毛小方問道。
林歌道:“我去現場看了情況,那裡陰氣集中,卻是個福穴。我懷疑,他們在挖墓。”
“挖墓?”阿初和小海一臉震驚。
小海擔憂道:“那那那,那我們還挖嗎?”
“先挖着吧。放心,他們在這裡待不了多久。”林歌淡淡的說道,聲音中透着一股寒意,讓阿初想起了酒樓的時候。
毛小方看向林歌,眉頭微蹙:“師弟,你身上……難道那兩個雙生紅衣要壓制不住了?”
阿初不解的問道:“雙生紅衣?那是什麼?”
“還能壓制得住。”林歌道。
毛小方安慰道:“你別擔心,我老友就這兩天就會抵達甘田鎮,到時我們三人合力,定能想到辦法壓制紅衣。”
“多謝師兄。”
毛小方嘆道:“早些休息吧,也不知道軍隊要在甘田鎮待多久,夠得折騰。”
阿初跟在林歌身後,好奇的問:“師叔,師父說的雙生紅衣是什麼啊?”
“你知道紅衣厲鬼嗎?”林歌問。
阿初點頭:“當然知道,怨氣最大,最兇猛的厲鬼嘛,聽說過。那和師叔有什麼關係?你還需要壓制紅衣厲鬼?”
“哦,這東西我身上有幾隻。”
“几几几几幾……幾隻!”阿初嚥了口唾沫,緊張的問:“那壓制不住會怎麼樣?”
“請你喝孟婆湯?”
阿初:……
“師叔你加油啊,你可以的,我相信你!”
林歌沒好氣的一巴掌拍在阿初後腦門上:“還不去睡覺,明天你還得去挖墓。”
“哦。”
林歌回到房間,打開【面板】,看到又突破四位數的罪惡值,突然覺得有些可笑。
“所以善惡沒有標準,全憑你們喜好評判,是嗎?”
救一個世界,沒讓你們高興,所以數值沒有增長。
救一個善人,讓你們高興了,所以減去1000。
殺幾百個惡人,你們又覺得不舒服了,再加上幾百罪惡。
“到底什麼是善,什麼是惡?”
“既然沒有定性的規矩,那我還守個屁的規矩!”
……
客棧。
黑玫瑰換上夜行衣,偷偷爬上屋頂,一路繞到陳軍長和徐副官的房間。
此時,陳軍長和徐副官正站在長桌前,研究一張地圖。
“始作終時終亦始,天涯咫尺不勝遠……盤龍……”
陳軍長髮現地圖上的籤語讀起來都繞口,還有生僻字不認識,更不要說解簽了。
徐副官忍不住問道:“軍長,這些籤語怎麼解釋啊?”
陳軍長沒好氣道:“我要是知道怎麼解釋,就不用這麼煩了。唉。今天雖然挖到了護陵將軍的墓,我看主墓一定在附近。”
徐副官嘆道:“唉。如今只能一點一點,慢慢去挖了。”
“慢你個頭啊,現在我們時間已經不多了。現在北洋徐世昌的軍隊快追來了,我們就這點人,怎麼和他們鬥?到時候不但拿不到寶藏,被他們抓到還要槍斃!”
“那怎麼辦?”徐副官緊張道。
陳軍長沉聲道:“現在只能儘快解開這個籤文才行。”
“軍長,老實說我們幾萬人的軍隊,認識字的加起來還沒一雙手多,把這些字認全了都難,怎麼解籤啊?”
陳軍長突然想到一個人:“對了,你還記得我們在來的路上,遇到的那位‘大師’嗎?”
“軍長你說那個眼睛看着怪怪的那個人?”
陳軍長點點頭:“他當時留了一封信給我,你讓人帶着信去找他,就說我同意他的條件。”
“是。”
“對了。你帶人在鎮上打聽打聽,看看有沒什麼風水先生、算命先生一類的人,先讓他看看籤文。”
“是,軍長。”
“……”
兩人還在聊着籤文和接下來的計劃,屋頂的黑玫瑰已經止不住的笑出了聲。
“挖墓?”
“寶藏?”
“發財了!”
就在這時,陳軍長房間門“砰”一聲被撞開,一名士兵連滾來爬的跑進來。
“軍軍軍軍軍,長,不好了!”
徐副官上前,一腳將那人踹翻:“慌慌張張成什麼樣子,進門前不會敲門嗎?”
士兵嚥了咽口水,緊張的說:“徐副官,我們有幾百個弟兄,在,在鎮上,被,被人暗殺了!”
“什麼!”正在收起地圖的陳軍長,聞言震怒道:“誰那麼大膽,敢動我們的人?”
“會不會是警察廳那些傢伙?”徐副官問。
陳軍長怒道:“去,帶人去瞧瞧!不管是誰,敢動我們的人,全給我宰了。”
“是,軍長!”
……
宋子隆接到報案剛帶隊封鎖了酒樓,就見徐副官帶着軍隊趕了過來。
徐副官一見到宋子隆,絲毫不給面子的罵道:“宋隊長,甘田鎮就是有你們這幫廢物,治安纔會這麼差。現在我們幾百個弟兄死在這裡,希望你給個合理解釋,否則,就別怪我們子彈不長眼了。”
宋子隆絲毫不懼徐副官的威脅,冷聲道:“徐副官,我倒希望你給我一個解釋。你的士兵進入鎮中,豪取掠奪,強搶民女,這些事,是軍人能做出來的嗎?”
“胡說八道,我們的人豈會幹出這種事。”徐副官怒道。
雙方劍拔弩張,眼看就要拔槍,鎮長趕緊跑出來勸道:“誤會,徐副官,都是誤會。”
鎮長上前好說歹說將徐副官勸下來,並保證明天一定會派更多的人去挖地,徐副官只要眼下挖墓纔是重中之重,便落下狠話,讓警署儘快抓到兇手,然後帶人走了。
宋子隆在一旁看得氣得不行,但他只是一個小小的隊長,還無權干涉鎮長的決定。
一氣之下,宋子隆帶隊返回警署,讓人連夜送信去城裡報告陝二十三軍的惡行。
誰知送信的人開車走到半路,確定“砰”的一聲脆響,一顆石子擊破窗戶,擊中送信者的太陽穴,直接斃命。
接着,一箇中年人帶着一位少女從林中走出,搜出信件,將屍體搬走。
……
第二天一大早,伏羲堂的大門被徐副官帶人撞開,一堆人將正在大堂吃飯的幾人團團圍住。
林歌看着對着自己的槍口,絲毫不慌,淡定的吃飯。估計接下來沒什麼機會吃東西,先填飽肚子再說。
“徐副官,你這是什麼意思?”毛小方看向徐副官,按耐住心中的怒意,問道。
徐副官上前,將一張信紙攤在毛小方面前:“沒別的事,希望毛師傅幫忙解一張籤文。”
毛小方拿起籤文看了一眼,沉聲道:“這籤文複雜,一時半會兒我也看不明白。不過,我可以幫你查查古書,或許能找到解籤的頭緒。等我解開籤文後,便會讓……”
“不必了。”徐副官打斷毛小方的話,冷聲道:“現在就開始解,一個時辰解不出,我就殺一個人。兩個時辰解不出,我就殺兩個人,就看毛師傅你什麼時候能解出籤文。”
林歌道:“我們算上毛師傅也才五個人,就給四個時辰,未免太趕了。要不每兩個時辰殺一個吧?”
徐副官怒了:“我讓你討價還價了嗎?”
咔!
咔!
咔!
幾把槍頓時對準林歌。
林歌趕緊舉起手:“哇,這麼多三八大蓋,好可怕,破不破得了防啊?”
“冷靜。要解籤文,就必須去現場看看。我隨你們去看看,不要傷及無辜。”毛小方不想連累林歌等人,想將徐副官等人支走。
徐副官道:“正好,反正你們也要挖地,就跟着一起去吧。”
毛小方想了想,點了點頭:“去把東西都帶上,我今天和你們一起去。”
“是,師父。”
徐副官目光掃向林歌,又看了一眼他身後的歐詠琪,擡手指着二人說:“你們倆,也跟着走。”
林歌笑着問道:“女人也算壯丁?”
徐副官哼道:“廢什麼話,叫你們跟着走就跟着走。再說一個字,讓你們吃一顆槍子。”
林歌聳了聳肩,笑得很開心:“去就去咯。無所謂,你們的命,你們自己做主。”
“師弟……”毛小方有些擔心。
林歌淡淡的搖了搖頭,示意他不用擔心。
徐副官皺了皺眉,似乎不太明白林歌話裡的意思。但看到林歌等人規規矩矩的跟着士兵出去,便沒再說什麼。
走在人羣中,阿初在林歌身邊小聲問道:“師叔,你真要去挖墓啊?不過,我們是不是想辦法先讓師嬸脫身,這些傢伙一看就不是什麼好人,師嬸跟着去肯定會有危險。”
林歌道:“問題不大,你師嬸也不是什麼好人。”
阿初聽了林歌的話,總覺得怎麼聽着那麼奇怪?
歐詠琪雖然由始至終沒說過一句話,但他們都以爲對方只是“病了”。
即便冷冰冰的,也不至於“不是好人”把?
林歌走在毛小方身旁,突然問道:“師兄,你說……這個世界上有神仙嗎?”
毛小方:?
這話把毛小方問的有點懵,如果普通人問出這種問題,他有很多回答方式。
但提問的人是林歌,他頓時就不知道該怎麼回答了。
你說你一個修道之人,問這世上有沒有神仙,如果說沒有,那我們豈不是修了個寂寞?
“師弟爲何會問這個問題?”毛小方反問。
林歌又問:“如果這些軍人作惡,那我將他們殺乾淨,我是善,還是惡?”
毛小方道:“師弟,善惡從來不是絕對,每個人心中都有一杆秤。這個世界也非黑即白,還有灰色的一面。”
“惡人的命,算不算命?”
“這……”毛小方不明白,林歌爲什麼會在這種時候,和自己討論這樣的問題。
林歌語氣略顯不屑的說道:“佛語常說,放下屠刀立地成佛。好人成佛需要經歷九九八十一難,壞人卻只需要放下屠刀?”
毛小方總感覺有些不妙:“師弟,你是不是遇到什麼事了,不如先放寬了心,等解決這事,咱們再慢慢聊。”
林歌笑道:“我只是覺得,連師兄你這樣的仁義之士都勸不了我,就證明我心中那杆傾斜的稱,要扶不平了!”
“曾經,我爲了活下去,不惜以幾千人的性命做賭注。在我看來,他們的命可能只是一堆數據。”
“後來,我看到我師父,爲了讓那些拋棄他逃命的人逃走,拖着鮮血淋漓的身體,擋在屍王面前。”
“陰差不敢向屍王下手,卻毫不猶豫的對抗爭邪惡重傷致死的師父出手。”
“再之後,我見到爲求永生,用法術玩弄人心,肆意殺人的術士。而我卻因爲一個邪術,被打上‘罪惡’的標籤。”
“師兄你告訴我,‘術’有正邪嗎?如果有,寫在《秘術》中的禁術又是幾個意思?爲什麼不直接將它們抹除?”
“最後,我去到一個惡鬼橫行的世界。那裡的惡鬼,將人當做豬狗圈養。他們死後可以肆無忌憚的附身在新的目標身上,肆意的玩樂和享受,而人……只是待宰的牲畜。”
“我爲了救世,請神,請祖師爺。結果,受了兩百零七箭魂箭。我不明白,這二百零七箭,殺二百零七隻鬼不好嗎?”
“在那裡,我還見到了一名詭術師。他行事作風全憑自己喜歡,以身養惡鬼,修邪術,卻被蒼天判爲‘正義’,你說可笑不可笑?”
“師兄,你說當這裡惡鬼橫行,羣魔亂舞的時候,咱祖師爺會顯靈,匡扶正義,除魔衛道嗎?”
“呵呵。”
“不過,魔嬰讓我明白了一件事,哪怕你修一世、十世善因,也不一定能得到一世善果。”
“如果我潛心修道,卻還要顧忌惡人的感受,活得如此憋屈,這道,我修來何用?”
毛小方越聽越害怕,越聽心越驚,他感覺林歌距離墜入魔道,已經只差一步!
但毛小方畢竟只聽到林歌簡單的講述他的經歷,並不知林歌在前一個世界中親眼所見的絕望。
原本這事隨着解決已經被他壓在了心底,直到昨天他看到酒樓中那些被殘害的人。
這和《第一誡》中的惡鬼有什麼區別?
走在林歌和毛小方身後的阿初、阿海,不自覺的嚥了咽口水,總覺得眼前的“師叔”變得有些恐怖。
“還好我改過自新,沒有再招惹師叔。”阿初心有餘悸的想道。
林歌一行人被帶到軍營,毛小方被徐副官帶人“請”去現場勘查解籤,林歌幾人則被安排在一個營帳內。沒過多久,徐副官便讓士兵將他們帶下去“挖炸彈”。
“走!”士兵拿槍推了推阿初,示意他趕緊跟上。
阿初和小海護着歐詠琪,想等她先走。
徐副官見狀,擡手點了點歐詠琪:“她不用去,你們趕緊去挖炸彈,別再這磨嘰。”
阿初硬着頭皮上前擋在歐詠琪身前:“你想做什麼,這是我們師嬸,我警告你別亂來!”
咔!
咔!
咔!
瞬間,幾把槍拉栓上膛,對準阿初。
“冷靜,冷靜。”林歌舉起手笑着上前,將阿初和小海拉到身後:“你們師嬸都還沒說話,你們這麼激動幹什麼。”
阿初愣了一下:“師嬸還會說話?”
徐副官冷笑着走向歐詠琪,目光掃了林歌等人一眼:“不走是吧,正好,讓你們看一出好戲。”
接着,周圍的士兵都會意的大笑起來。
就在這時,徐副官剛擡起手,就見眼前白光一閃,他擡起的手已經掉在了地上。
“啊——”
徐副官剛驚恐的叫了一聲,一顆黃色的五角星飛入口中,他就發現自己發不出聲音了。
周圍的士兵剛想扣動扳機,就見“唰唰唰”一陣黃符飛起,在場每一名士兵額頭都中了一張定身符。
林歌走到徐副官身前蹲下,撿起他的手臂,回頭看向歐詠琪,語重心長的說:“下次遇到這種人,別一次性砍一隻手。這樣玩不了多久。唐橫刀很鋒利,再配合你的刀法。你可以先把皮剝了,然後剃肉,一根手指頭一根手指頭的砍下來。這次迴歸,讓你進修一下《龍門客棧》的刀法。”
阿初和小海聞言,下意識的嚥了咽口水。
師叔,好可怕。
林歌冷着臉站起來,看向徐副官:“看你們這麼輕車熟路,看來這種事沒少做。我輩修道人士,自當行俠仗義,鋤強扶弱。抱歉,我沒有師兄的悟性,只會物理勸人。”
這一次,林歌也不再讓歐詠琪動手,先讓阿初和小海到營帳外去等着,然後取出了屠刀。
沒過一會兒,林歌滿身是血的從營帳裡出來,嘴裡唸叨着:“嘖,昨天殺幾百個人才漲了六百多罪惡值,今天就這麼幾個就漲了快一千,你們定的標準,‘彈性’有點大啊!”
說着,林歌隨手取出一張燃燒符朝營帳一扔,點燃了營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