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淨寺,清歡癱坐在蒲團上,一臉昏昏欲睡的模樣。
陸晨迦一邊替他的手換藥,一邊說道:“……西陵裁決殿的人追上去了,但光明殿的人卻選擇了保護桑桑,爲此死了很多人……真搞不懂他們爲什麼要這麼做!”
清歡打了個呵欠。
陸晨迦繼續道:“之後寧缺就帶着桑桑進入了泥塘……就是月輪跟西荒之間延綿千里的沼澤地……不過我得到消息,裁決大神官葉紅魚,早早就孤身一人進入其中,她早就預見到了寧缺逃亡之路……
你到底有沒有再聽?”
見清歡一直沒反應,陸晨迦忍不住加重了手上的力道,頓時讓清歡“嘶——”的倒吸一口涼氣:“疼……疼……”
陸晨迦不滿的道:“自從那天后,你就一直這幅永遠不夠睡的模樣,是不是受傷了?”
清歡勉強提起精神,道:“我終究沒有講經首坐活的時間長,心力損耗過度而已,多睡睡就好了。”
陸晨迦仔細打量了清歡幾眼,確認他真的只是睏倦後才鬆了口氣,問道:“葉紅魚親自出手,能不能攔住寧缺?”
清歡搖頭,道:“天命在身,寧缺死不了。”
“天命?”陸晨迦懷疑道:“你是說昊天的意志?怎麼可能?”
清歡哂笑,道:“你剛纔說搞不懂光明神殿的人爲什麼要保護桑桑?當然是因爲桑桑是光明之女啊,寧缺守護桑桑,便是在遵循昊天意志,自然得天命眷顧!”
陸晨迦茫然道:“可桑桑是冥王之女啊?”
清歡垂着眼皮,道:“她是光明之女,跟她是冥王之女,兩者並不衝突……一個最簡單的道理,有光明,就註定有黑暗,爲什麼偏偏所有人都想不透這一點呢?”
陸晨迦心中涌現巨大的恐懼,下意識的哆嗦起來:“什……什麼意思?”
“不要怕。”
清歡伸手摸着陸晨迦光滑的俏臉,道:“當你閉上眼睛,世界就是黑的,當你睜開眼,世界就是光明的,僅此而已!”
陸晨迦心中的恐懼頓時消散了不少,沒好氣的打掉清歡的手,道:“所以夫子才說佛宗是“烏龜”,因爲他們縮着頭,只願意守在自己的世界裡,只看自己想看到的?”
清歡仰躺在地上,看着屋頂,道:“他們只看到了那把黑傘,卻沒看到黑傘下遮着什麼……是他們看不到?還是他們不願意去看?”
陸晨迦沒有說話,只是沉默着替清歡手上換好藥,纏上繃帶,然後很突兀的道:“幫我改變月輪國吧。”
清歡也很隨意的道:“好啊。”
很簡單的請求,很隨意的答應。
……
從這一天起,清歡開始在清淨寺開壇講法,他講的是全新的佛法理念,剛開講就受到了極大的排擠,甚至很多月輪國百姓紛紛破口大罵。
因爲在清歡的佛理中,佛存在於每個人的心中,每個人都有佛性,每個人都能成佛!
信佛,信的並非是廟裡的那尊泥塑雕像,真正應該信仰的,是每個人自己的內心!
這般大逆不道的發言,自然讓信佛的月輪信徒極爲震怒,甚至上報到了白塔寺,希望白塔寺能取締清淨寺。
但白塔寺對此卻充耳不聞。
當然,月輪國以前能夠聆聽佛法的,只有貴族跟有錢人家,普通的市井小民,哪會有人這麼詳細耐心的去給他們講述佛法?
所以儘管無數人對此痛恨不已,但清淨寺每天還是人滿爲患,因爲來的都是是市井平民。
常年混跡底層的清歡,很清楚用怎樣直白的語言,才能將他心裡的佛理表述出來,所以清歡的講法,就連小孩子都能聽懂。
這也讓願意來清淨寺聽講法的人越來越多。
……
“……當年我在月輪國遊歷,有一次夜宿在一間寺廟內,當時實在是太冷了,恰好寺廟內的佛像是木頭雕刻的。
於是我便把佛像拿來燒火取暖,結果這一舉動被寺廟的和尚發現了。
他很憤怒,說我怎麼能燒佛呢?
我跟他說,我在燒佛取捨利。
和尚都被氣笑了,說:木頭佛,哪來的舍利?
我就說,既然沒有舍利,那趕緊再搬兩尊過來燒……實在是太冷了!”
底下一陣鬨笑聲。
清歡含笑,道:“舍利者,即是無量六波羅蜜功德所聚,說的簡單點,就是佛性覺醒後所聚。
形而上者謂之“覺”,形而下者便可得“舍利”。“覺”是舍利的“因”,舍利是“覺”的果。
所以啊,和尚有沒有佛性,燒一下就知道了,以後可別被和尚騙了……”
一番解釋後,清歡敲響了鉢盂,結束了這次講法。
人羣心滿意足的離開。
清歡則來到後院,禪房裡坐着一個穿着寬大裁決神袍的美麗女人,神袍是紅色的,如血一般的血紅色。
跟女人很搭,因爲她是葉紅魚。
陸晨迦就坐在她對面,曾經讓她不屑一顧的花癡,此時卻讓她有一種刮目相看的感覺。
兩個女人都很漂亮,而且雖然看似和氣的相對而坐,但彼此之間暗自的較勁,還是能感覺出來的。
這種較勁是方方面面的,其中自然包括了儘可能的展現自身身爲女人最美麗的一面。
清歡倚着門檻,欣賞着眼前賞心悅目的場景。
葉紅魚瞥了他一眼,道:“說起來,當初岐山大師圓寂時,你便留下了一滴淚,那是舍利吧?可惜,那滴淚如今卻落在了書癡莫山山手裡。”
陸晨迦腰背挺直,讓胸前越發茁壯,道:“那只是她運氣好撿到了而已,回頭我會派人去討回的。”
“就怕書癡不願意歸還!”
葉紅魚轉頭看向清歡,道:“你這般宣揚新的佛法,就不怕懸空寺燒死你?還是說你就等着殉道?”
清歡聳聳肩,道:“殉道這種事,不適合我,我怕疼,更枉論是被燒死了!”
“真不明白你的佛法是怎麼修成的!”
葉紅魚嘆了口氣,道:“寧缺逃了……你好像一點都不意外?”
陸晨迦接過來道:“你居然讓寧缺逃了?這讓我很驚訝。”
葉紅魚搖頭,道:“我確實在泥塘堵到了寧缺,但並沒有戰鬥……有書院大先生在,誰又能留下寧缺?我只是很好奇,爲什麼寧缺沒有回書院,而是北上荒原?”
陸晨迦道:“自然是因爲荒原上有荒人,信仰冥王的荒人。”
葉紅魚搖頭,道:“荒人信仰冥王,是因爲畏懼!他們不敢接納寧缺,因爲那意味着要與整個世界爲敵!”
說着,再次看向清歡,問道:“你爲什麼不說話?”
清歡欣賞着她的容貌,以及裁決神炮下越發妖媚的身段,道:“我在想,怎麼才能一親芳澤?”